《朝光已逝暮城雨》月影乱镜蝶

6、第6章

　　“媳妇儿。”
　　很小的声音，因为班级此时实在很安静，堪比晚上的自习时间。我转头，夕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抱着作业、笔记和笔坐到了我旁边君澈的位置上。
　　你不是总嫌弃人家嫌弃得要命吗？怎么还往人家的位置上坐？小心他突然回来再一句话把你噎个够呛。
　　我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开始无奈起来。
　　不过不回答也是不行的。
　　“怎么了？”我的声音也压得很低。
　　虽然二三排乍眼一看就剩下我和另外一个姑娘，但这班级就这么点大，稍微大声点说两句话谁都能听到。
　　“昨天忘记问你啦，那个小三儿有没有问过你为什么搬走啊？”她的声音更轻，语气很正经，可说出来的东西却让人瞬间无语。
　　...不要老是说傻话好吗？
　　这种台词听起来就像想要上演两出琼瑶剧一样（捂脸）。
　　不过我以前早就纠正过她无数次，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改口，我现在也已经认输了——反正君澈本人现在听到这个称呼都不会计较了，我还计较什么呢？
　　“别总是这么叫他。”想了想，到底还是处于良知这么提醒了一句——虽然我自己都忘记这样的对话重复了多少次。
　　我甚至都猜得到她会怎么说。
　　——转移话题，屡教不改。
　　是沈夕色的画风没错了。
　　“哎呀，先回答我的问题嘛媳妇儿。”夕色嘟了嘟嘴，很快又开始推我的手臂。
　　——瞧，我果然猜对了。
　　可这教我怎么回答呢？
　　这种问题为什么也要拿来问我啊，这很重要吗？
　　“没有，只是阿姨关心过。”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这没什么必要与夕色说谎。我们三个还算是认识了很久，彼此家里什么情况都足够了解，用不着遮遮掩掩。
　　我说的阿姨当然是君澈的母亲。
　　我们三个从某种程度上真像是悲惨儿童小团体。我和夕色一直没有父母陪伴，而君澈则是单亲家庭。具体状况是尴尬问题，打死我也没法直接开口问，不知道具体情况，周围人也人云亦云，反正到现在他们家的大人我也只见过阿姨一个。
　　阿姨人很好：漂亮、温柔、而且善良。因为我们是邻居，阿姨也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在我拒绝保姆一个人处理所有事情的最初那段时间，经常会用各种各样的借口邀请我去他们家里吃饭。一旦我处理不好什么事，阿姨更会主动来帮我，因为了解我的脾气，甚至不需要我开口。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样的阿姨一直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人，也是最符合我心目中“母亲”形象的存在。
　　以我的性格，就算是同班同学（初中时还并不是同班呢）而且是对门，也很难熟稔起来。何况这还是一个异性呢。要不是阿姨每每仔细关心我，我严重怀疑我和君澈到现在也是“相遇不相识”的状态。
　　搬家这件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就是我再小心，也总会有些动作流露出来。再说，这本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阿姨仔细地问过我，见我已经决定好，就经常提醒我可能会有的遗漏。而君澈...他肯定是什么都知道了。他们家只有这一个男性，他性格又沉着冷静担得起事来，阿姨从来什么事情都不瞒他。不过他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好像这事并不知道或根本不重要，我也就干脆乐得装傻。
　　“嚯，瞧媳妇儿你这个眼神。我猜，媳妇儿你肯定特别高兴他没有问你这件事，对不对？”夕色笑了起来。
　　我近乎无奈地看她一眼。
　　——是的，我当然高兴，我承认。
　　我们两个的关系还算可以，如非必要，我当然不愿说谎欺骗他。可是这件事偏偏应该算作必须说谎的范围里：无论关系多么友好，我也不能向普通人彰显我异能者的身份，这样只会给别人带来原本不应该与他有关的麻烦。
　　可我又偏偏不是个善于说谎的，单单是之前想怎么解释这件事，就让我头秃。我甚至拽着夕色对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口供，努力设计出所有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和合适的答案。那段时间，夕色每次看我，都是又好气又好笑的模样。
　　结果到了最后，是我自己太过自作多情。
　　这么想起来也真是够让人郁闷的。
　　“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咱们两个辛苦这么多天想台词，结果看起来媳妇儿你好像一句也没用上的样子，想要问问嘛。”她开始嘀嘀咕咕起来，“讲真，小三就是小三，你看他一点都不够关心你，果然还是我对你最好。是不是媳妇儿？”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这种话不能够跟她争论，否则非得让她闹到天荒地老。我轻轻摸她头发一把，算作回答，目光重新回到试卷上。
　　高中生的作业每天堆成山，我写作业的速度还可以，但也没有坐在我身边的某理科学霸那么BT。加上我想要抽出些时间用来了解更多有关于异能方面的东西，想要不拖欠作业被老师拎起来教训，就只能争分夺秒。
　　身边的少女明明是拿着作业来的，却好像是摆设，根本没有动的意思。她长长叹出一口气，又软又娇地倒在桌面上，头枕在手臂上看我，语气更加娇憨起来。
　　“还要写啊，媳妇儿，你都不看看我的吗？我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这么乖？难道你都不喜欢我了吗？而且，我坐在椅子上坐得都要发霉了，我们一起出去转转好不好？”
　　呃...出去转转吗？
　　我停下笔，看着面前的试卷。
　　夕色你为什么总是能够这么快乐呢？我记得你的作业写得还没有我快啊，老师又经常盯着你，你这么浪真的不怕写不完作业第二天挨说吗？
　　我一时间有些犹豫。
　　“走嘛，出去嘛媳妇儿，陪陪我好不好？我们去买吃的。”她轻轻地推我的手臂，语气越来越甜，像是刚刚吃了一斤的糖果。
　　“要出去就赶紧出去，不然就闭嘴，不要吵到别人。”坐在前面的姑娘突然停笔，转过身来看向我们，非常不满的神色。
　　...啊，糟糕。
　　夕色刚才那句话声音可能稍微大了点。
　　“身为班长，带头在班级里说话...哼。”那姑娘注意力全然不在我身上，而是冷冷盯着夕色看了一会儿，忽地冷笑一声，转回身去。
　　“哎，方薇！你...”
　　“夕色。”
　　我拽住她的衣袖，轻轻摇头。
　　——倒不是我不生气或者是如何软弱，而是本来就是我们理亏，万一吵起来把老师吸引过来，情况一说，挨骂的百分之百是夕色。
　　在我没来得及阻止她们之间的争吵的时候，这种情况并不是没发生过。
　　方薇和夕色在老师心目里的地位从来都不是一样的。
　　夕色咬住下唇，目光盯住方薇好几秒，才气鼓鼓地坐回到我身边，低声抱怨，“什么嘛，这家伙还是这样，烦死人了。”
　　方薇没转过身来，但是又明显地冷笑一声。
　　夕色这回是真的跳了起来。

　　二三排的“常驻”的女孩子，除了我，只有这个方薇。但由于我们两个的性格，虽然没有太敌对，也从来不是朋友。
　　有关方薇的事我也听说过一点：家境很好、从小受精英教育，一直念的是本市最好的学校，且成绩始终数一数二。因为这些原因，她一直非常高傲，也非常被老师器重与喜爱。高一的时候我和她不在一班，就听说她是他们班老师慕名钦点的班长，在年级里也算得上出名。结果高二重新分班竞选的时候，她从年级成绩单从头向下数，理所当然地拿我和君澈当最有力的对手，结果大家选出的却是她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夕色。当时她已经坐到二三排，我离的很近，清清楚楚听到她的抱怨与不服气。
　　从那时起，她就看夕色非常不顺眼，每次找到机会（尤其是考试成绩出来的时候），都毫不遮掩地冷嘲热讽。
　　夕色在班级里人缘素来很好，她和夕色不对付，当然也让她的人际关系一度非常糟糕。可她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就算亲眼看见夕色这些日子把事情做得多么尽善尽美，也一点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的意思。
　　...你说这是干嘛呢？
　　这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法则规定班长一定要成绩第一啊。夕色有能力把事情做得妥帖谨慎，分配工作也不会出现偏颇失误，难道还不够吗？
　　我叹了一口气，拽着显然有点不高兴的夕色出了教室。
　　这种事经常发生，连夕色都有些无奈，好在夕色并不是多么记仇的性格，出去吹吹风走一走，就什么都忘掉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
　　“媳妇儿，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们买回去。就是在学校里吃不完，我们可以晚上拿回家去吃嘛，嘻嘻嘻，我们两个的家。”
　　对不起，没有想吃的，谢谢。
　　以及，用词可以不要这么惹人误会吗？
　　她抱着我的手臂，我不得不转头，用无奈的眼神看她。她却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我的情绪，絮絮叨叨地自己说得高兴。
　　“哎！他们果然在那边啊。”
　　夕色突然这么说，我转头看了一眼。
　　那群大老爷们果然正在球场上与一颗球相亲相爱ing...打得好不好我看不出来，他们确实玩得挺高兴倒是真的。
　　以及，我果然永远无法理解这种运动的快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