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一章 无人知道的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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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的那日天上闪过雷电，正如心底隐隐压抑的悲伤。曾经想过就那样留下，留下来一起面对着可能的过去以及未来。当然，他自己也明白那样的想法永远只能是一个想法，没有办法真正的实现。因此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因为不离开的话，那条巨龙最后只会淹灭。被人类所谓的“智慧光环”所淹灭。因此他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说再见。
龙总会记得他。作为仰望着巨龙的人类，他留下一个身影已经显得太过足够。
他出现的时候是以一个求助者的身份。那个时候人类的傲慢并不少，却没有相应的实力。没有矮人的灵巧，没有精灵的飘逸，比不上半身人的聪敏，也没有半兽人的强健，更加谈不上巨龙的睿智。人类拥有的只是娇弱的身体，以及长久的历史。比起其他种族，人类更擅于从自己的祖宗甚至是其他种族那里学习到一些本来并不属于自己的技艺。
魔法是人类从巨龙身上偷走的东西之一。当年这样说的话，绝对没有哪一个魔法师会反对，因为这就是事实。因此当他知道神龙王是一条拥有泽厚性子的黄金龙，至少是稍微松下了一口气。尽管他并不认为黄金龙会容忍人类的傲慢，但毕竟那会比其他龙族更好相处一些。
“陛下，您不能……”
“陛下，您不可以……”
“陛下，您不应该……”
这样的话他已经听得足够多，他只想挥开衣袍就那样离开。
如果那些都是他不该做的，那么他到底应该做些什么才好。难道只有静静的呆在自己的城堡里面看着人类的世界逐渐崩溃才是一个王者应该有的风度。这样的事情他做不到。
在他看来那条一直被奉为神的巨龙有着人类单纯的特质。他不懂许多事情，或者说很多人类的感情在龙族看来是相当的不可思议，然而龙族却对人类保有强烈的好奇心。他利用了那条龙的好奇心，慢慢的接近以后再慢慢的驯化。
像驯化这样的字眼用在龙身上明显不太合适，他却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单词。那条龙原本是带着不屑的神情，却逐渐的被吸引。很好笑，明明是那样强大的种族，初见的时候露出嘲讽的样子背转过身体，在那毖后又忍不住好奇的张望他的举动，像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
不管是谁，只要是人类都能够从那个王者身上得到诺言。这样想的话总觉得有些不甘心，但事实就是这样。人类这种带有双重性的生物对龙族而言是特别的存在。
只是他从来都不知道也许他对那条龙而言也是特别的存在。正如那条龙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存在一样。最初的接触是因为需要，再继续下去是互相欺瞒利用或者是别的什么。
他是纳兰族的王而他是龙族的王。
在相见以前他们的身份就已经被界定了下来。龙看到那个人类的时候，的确是愣了愣。懒洋洋的模样之下隐藏着淡淡的好感。那是他第一个遇到的，没有在他庞大身躯之下显露出惊恐神色来的人类。或者他并不应该指责那些看见他就害怕得颤抖的人类，因为当他以龙的形态出现的时候，身上自然而然的带着巨龙威慑的气息，就算是兽人也忍受不住。
曾经他也尝试过化身做其他种族的生物出现在世界各地，当他感到无事可做的时候。但人类是种例外。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就算化身成为人类也无法了解人类的想法。那样矛盾的、懦弱的却又仿佛很有道理的想法。他无法明白，也并不想要去明白。
龙的生命总是很长，但他也宁可把时间用在盘点自己的收藏品或者拭擦自己金黄的鳞片上，而不是去研究那些永远无法让人明白的人类。反正人类本身也并不能完全的明白自己的想法。他一直是那样认为的，至少在遇见那个男人以前，他是一直那样认为的。
“伟大的神龙王，请您赐福我的国家并守护他吧。”
那个男人看见他的时候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傲慢的内容。
于是他在一口吃掉这个男人以前就被惊愕住了。他实在无法明白人类怎么能够自大到这个地步。明明是那样弱小的、卑微的存在，却能够毫不在乎的说出这样命令的话语来。
当然，他其实并不喜欢人类的味道，人类尝起来有一股奇怪的酸味，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愿意吃一些牛羊马匹而不是人类这种奇怪的肉食。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会去惩罚一个冒犯他的人类，那只不过是动动脖子的事情。就算奇怪一点，但食物的味道毕竟还是可以忍受的。
男人没有流露出害怕的神色。那样温厚的笑容挂在脸上，看着他觉得刺眼。
原本处于主人的礼貌他应该化作人类和这个出现在他巢穴里面的人类对话，但高傲的自尊心作祟让他放弃了这种做法。因此这是一条巨大的龙与一名人类男子的对话。
在很久以后他知道了这个男人原来是那个年代里面人类中最伟大的王者。
“难怪他并不畏惧我的气息。”
龙知道的时候用他巨大的翼爪搔动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慢悠悠的自言自语。
而那个时候男人已经不在龙的身边，龙拒绝承认他自己所做的事情在人类的语言里面叫做思念。他绝对不会去承认自己居然越发像一个人类，因此他从来没有去找过那个王。
“路易斯•纳兰。我的名字是路易斯•若•凡帝卡罗•纳兰。”
男人向着龙伸出右手，宽大的手掌，掌心之间有着龙族所没有的温度。
为什么人类总是那样愚蠢的要把名字拖拉得那么长呢。当然，这样愚蠢的事情偶尔精灵以及矮人也会去做，但像龙族这样伟大的种族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好笑的行为来。
“克拉德美索。”
瞧瞧，这就是他的名字，这样简单。
金色的龙伸出自己的爪子，把右爪其中一个小小的爪尖触碰到男人的掌心里面。这个动作成为了以后一人一龙见面时候常常做的一个动作。如果以人类的语言而言，这应该是叫做握手。他在变化成地精的时候不止一次看到人类这样的举动，他的话只觉得傻气。
总而言之，当他拒绝了那个人类傲慢的要求以后，他的身边就多了一只像龙蝇一样烦人的人类。他是好脾气的黄金龙，自然不会去和一个人类计较这些。所以就算人类总是在他趴到洞口晾晒自己耀眼的鳞片时候出现，他也只是不耐烦的挥了挥爪子，喷出一道鼻息。
当然，他并没有故意要对着那个人类喷吐鼻息的意思，那个人类可承受不住。
人类有人类的生活，龙也有龙的。
至少龙并不懂得什么叫做寂寞，因为龙本来就是独居的生物。甚至他知道在人类冒险者之间流传着一个笑话，龙族的数量之所以会日益减少，那是因为龙族没有办法在有生之年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龙族都住的太开，分的太散。
就他而言这样的话当然是不可信的，龙族对于伴侣的要求可是非常高。又不是野兽，怎么能够随便找到个异性就□□。他反而无法明白人类怎么就能够保持着一年四季那样旺盛的□□本能。那些人类几乎每日都要□□，这才是最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此在最开始的时候龙是不习惯那个人类一直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面。
男人温厚的笑容，仰头的角度，搔挠他鳞片的指尖，覆在他爪子上掌心的温度。当他习惯了在晒太阳的时候和男人不搭调的聊天而不是自言自语的欣赏着自己的爪子，他开始发现生活有些不一样。他的生活已经不像是一条龙所应有的生活。
不过无所谓，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至少在那个时候不管是他还是他都没有认真想过分离这样的事情。他没有和人类交往过，他也是第一次和龙族交往。于是那一人一龙在懒懒的午后只是享受着那样的时光。
男人突然消失那日是神龙王答应守佑他的国家的时候。于是，那个男人便突然失去了踪影。他其实是不在乎的，又再次回到了过去的那些生活上。只是偶尔在午后自言自语的时候会觉得旁边应该有人接话，但毕竟已经没有人再会和他说话了。
反正人类的出现只是为了他的一个契约，他从最初就了解了这样的事实。
再次知道那个人类的消失是在五十年以后。准确而言是四十八年，那一日他化成了熊地精，混在地精群落里面往人类的世界张望。然后，他听到了那个国家里面传来了敲钟的声音。正是秋日，天空显得特别的高远，钟声仿佛带着悲伤的意味传到遥远的地方去。
他从风里面听到了男人的名字。
那是他第一次化成人类的姿态，来不及打量自己的身影，就去打听男人的消息。
于是，他知道那个离开了的人类永远不会再出现到他的面前。什么是永远呢，巨龙甩了甩尾巴，明白永远的意思就是——只要他或者，那个人类都不可能再出现。
当他还小的时候，当他还不是神龙王的时候，那个和他有着同样名字的深赤龙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人类和龙有着不一样大小的身体。这样的寂寞对人类而言或者是无法忍耐，但对龙这样庞大的容器而言，却是能够接受的。
他曾经也以为那样。自己一个人躲到洞穴里面，默默的回忆着人类仰头的角度。
这样的生活和过去明明是一模一样，他却渐渐无法再忍受。
“我会记得你。”
“你的名字，会跟随着这个国家，跟随着我的名号一直流传下去。”
“不会只剩下你一个，我会永远与你同在。”
“风声雨声，只要人类的历史延续，你的名字就会受到传颂。”
明明是这样答应过。他忍耐着无法见面，忍耐着不到那个城市去骚扰男人的生活，静静的作为一条龙过着龙的生活，因为男人曾经许下过这样的诺言。一百年、两百年，对龙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但对人类而言是在是太长久，长久到当年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一场梦。
没有人再信奉神明，没有人再念诵他的名字。
路易，我和你定下契约是因为你我之间的约定。但你告诉我，当你已经不在的时候，我要到什么地方去寻找你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到什么地方去实现我们之间曾经的约定。是不是我所重视的在你眼中是可以随意抛弃的谎言。你还记得我吗，人类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是谁曾经说过，我们永远同在。
如果我相信我存在于你的记忆，那么，你又在什么地方。
你这个骗子。
果然，人类是不值得相信的生物。言语的力量并不足以束缚人类的灵魂，狡猾的生物总是想着付出最少的带价而得到最大的利益。就算只是让我的名字活在你的历史里面，就算这样简单的事情，你明明答应过，明明是属于一人一龙之间的约定。
结果连这样的约定都没有遵守下去。
“我会记得你。”
那么，那个记得我的你在什么地方。
“你的名字，会跟随着这个国家，跟随着我的名号一直流传下去。”
然而，这个国家依旧存在，你的名字依然闪耀。我呢，我在你身边的位置在哪里。
“不会只剩下你一个，我会永远与你同在。”
我还在，而你已经不在了。
“风声雨声，只要人类的历史延续，你的名字就会受到传颂。”
既然是这样的话就证明给我看看，你的约定到底被风吹落到什么地方去。
骗子。
你果然只是一个骗子。
没有人再记得神龙王，没有人再知道克拉德美索。没有人再记挂着，曾经。
神龙王闭上了眼眸，掩去了耳朵。那个一直在风中呼唤他的声音，他再也听不见。王站在冰冷的石头城堡顶端，低低的呼唤着那个名字，默默的呼唤了四十八年的名字，直到自己再也没有力气呢喃出来。他以为那条龙至少会听见一次，出现一次。
但龙却没有出现过，就算在他死去以后，龙也没有出现在他墓碑前一次。就算龙已经习惯了化为人形，穿梭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留意着自己的名字。
人类和龙族并不一样。身为王他就有王的责任，无法永远做那个爬到巨龙爪子上去抚摸着巨龙鳞片的人。他总以为他已经教会了那条龙什么叫做寂寞，他总以为就算他呆在自己的国家里面也能够等到那条龙。但最后他却什么都等不来，因此他后悔了。
只是当他后悔的时候，已经再也没有让他后悔的时间。
早知道是这样的话，他宁可抛弃自己的面子，暂时抛弃那些繁琐的国务，至少去见一次那条龙化成人类的样子。就算只有一次，他也想要见见那条龙人类的模样。记忆里面只有龙趴在爪子上懒洋洋晒太阳的模样，或者化成地精、矮人、精灵的模样。人类的话，连一次都没有。这样的事情只能永远成为一个遗憾。
并没有人知道纳兰王在病榻上最后微笑着的时候，想着的是猜测一条龙人类时的样子。
当纳兰王城古老的巨钟敲起哀乐，黄金色的龙仰起了他的头颅。
于是，男人的回忆留存在了巨龙生活的洞穴里面，伴着巨龙不时反复想起的思念，尘封成一段没有人知道的历史。龙触碰不到人类回忆的影子，因此他永远看不见初见时候男人眼里面惊艳的神色。巨大的龙懒散的伸出爪子，在男人眼里的模样他不知道。
明明存在在同样一个空间里面，明明只是擦肩而过的思念，却最终没有传达。
于是那样的记忆，那样的思念，背对背站成了两个世界。伸出手去就能够碰到的彼此，最终谁都没有迈出那一步。于是龙与人类注定了只能两两相望。好友二字，笑话一样。
空气之间沉淀下来的思念，沉重得像呼吸间无法扯断的气息。因此冰冷的岩洞才愈发显得难以忍受，龙更加习惯呆在那个他们一起晒着太阳的岩场，遥望纳兰的方向。
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神龙王陛下到底有没有曾经后悔过，后悔自己从来没有以人类的姿态出现在圣路易斯陛下的面前，后悔自己从来没有到纳兰去寻找那个男人，不管是用人类的姿态或者是用龙族的姿态。谁知道呢，后悔并不是属于龙族的情感，只有人类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所以这样的事情大概会发生也大概不会发生。
在许多年以后，不管是圣路易斯陛下或者是神龙王陛下都已经成为了传说中的存在，成为了人类不再需要的那部分。没有人再记得在圣路易斯陛下刚刚登基的两年时间里曾经频繁的离开宫殿，也没有人再记得圣路易斯陛下的城门永远为一个叫克拉德美索的男人或者一条叫克拉德美索的龙敞开。
在许久以后，那些都已经成为记忆里面的尘埃。那人留下的，只是一个墓碑，这样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无人知道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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