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西晋之南风乱》楚帛书

57、江南

　　这男人见羊献容盯着他看个不停，不禁满足的笑了笑。修长的手指落于古琴上，轻轻一个弹拨，长音破空，一声惊醒梦中人。

　　凤求凰是么，曾经好像听过呢，再听一遍也无妨，反正她对曲子也没什么感觉。羊献容随意地挥挥手示意可以弹下去了，然后，她便别过头去，继续喝小酒。

　　她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张相似的脸，已经给她带来了如此大的反应，倘若真的和司马衷见了面，岂不是更要惊慌失措。不行，她绝对不能乱了方寸。

　　这人曲子弹奏的还是很不错的，虽没有司马颖弹奏的那般情比贞坚，爱比海深的浓情蜜意，却透着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潇洒风流。不愧是在风月场上混久了的男人，不需要掌握高超的技法，只要让听者觉得舒服便是翘楚。

　　如此善于把握女人心的男人，是不是也该利用一下呢，更何况，他这张脸的确很有诱惑力。贾南风啊，贾南风，看在今日是七夕节的份上，我就送你一个大礼好了。

　　一曲方歇，羊献容对这个人的兴趣也提到了极致，转瞬间，凤眸眯起，轻勾唇角道：“公子曲子奏的极好，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呢？”
　　“在下艺名江南。”没想到连他说话时似笑非笑的样子和那司马衷也是那么的相似，羊献容看得有些痴了，曾经最后一日所经历的一切又历历在目的出现在脑海中。

　　“倘若我不姓杨，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下意识的说着，却忘记了眼前还有个人在听。

　　江南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公子，总觉得这位公子更像一个女子，尤其是那眼尾上翘的凤眸，妩媚且灵动，让人过目不忘。看她像是沉浸在某种回忆中，江南忍不住问道：“不知公子所谓何事？”
　　“是呀，所谓何事呢，呵呵。”羊献容看着眼前之人，他到底不是司马衷，毕竟司马衷是皇帝，即使有疑惑也不会轻易问出口，而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一个口不择言的世俗之人，终究是没有城府的。
　　“是在下唐突了，在下也只是个普通名伶，想什么便说什么，请公子莫要见怪。”江南有些自愧不如的垂下了头。
　　“你不想做一个普通名伶是么？”羊献容想知道什么东西可以诱惑这个男人，让他自愿上钩。
　　江南猛然抬头，直视那双闪烁着流光溢彩的凤眸，他笑着点了点头道：“实不相瞒，在下只是尉部里的一个小兵，那差事勉强够我一人温饱。然，在下家中父母皆已年迈，日子过得极其艰难。故而，在下这才在闲暇时来这画舫弹琴，攒些银子养家糊口，勉强度日。再下也想攀龙附凤，可到底是没那个命呀！”

　　“你想要攀龙附凤其实也不难，不如我帮你如何！”羊献容一句话立时令眼前男子停止了唉声叹息，忙点头如捣蒜。
　　“不过，这世上没有便宜事，你总要付出点代价才行！”羊献容懒洋洋的靠在美人榻上，笑着看向那个正在内心挣扎的男人，越是处境困难的人越好办，她还担心他不稀罕别人的施舍呢。

　　江南猛地抬头看了看羊献容，又低头沉思了片刻，也许这是个机会也说不定，他难得严肃认真道：“不知公子所说的代价是什么？”
　　“我想让你去陪一个女人！”羊献容故意拉长了声音，在看到那男人眼中放光时，她满意的眯起了凤眸。
　　“只是这么简单？”江南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条件对于他这种人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羊献容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嗓子，又看向天边的云彩，慢条斯理的说道：“其实这事也不简单，倘若你把那人伺候好了，便可富足一生！倘若伺候不好……”羊献容把目光又转了回来，看到江南跃跃欲试的着急神态，莞尔一笑道：“你的下场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江南在听到最后一字时，脊梁上顿时冷汗连连，这么严重，还会死人啊，这买卖的确不好做呢。他顿时垂下了头，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
　　见他如此，羊献容在心里又是一阵窃笑，当头一棒打完了，是时候给块糖了。

　　“不过，我既然选中了你，自然有胜算的把握，不会让你去送命的！所以你尽管放心去做，事成之后，荣华富贵自然是享之不尽，用之不竭！”羊献容拿起折扇笑如春风的扇着，凤眸弯弯。
　　江南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少年郎，内心依旧挣扎，玩命的事，还是问清楚的好。他又问道：“不知公子所说的胜算是什么？”

　　“当然是你的这张脸呀！”羊献容忽地把折扇一和，用扇骨轻敲桌面道：“只要你不在这张脸上涂脂抹粉，或是毁了容，我便能保证此事可成！”

　　听了羊献容这番话，江南那张紧皱的俏脸终于豁然开朗，看来的确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呢。然而，刚松懈下来的心又被羊献容的下一句话吊紧了。
　　“不过，你要记得！无论对方是谁，你都不能把我们今日所商之事说出去，否则，你也会死！”羊献容的语气到最后时变得严肃且冷冽，她的目光也寒冷非常，令人不可逼视。
　　“在下明白，不知在下完成了这件事后，会得到多少好处？”江南还是更关心所得。
　　“这个嘛，我只知道那个人会给你很多！至于到底有多少，那要看你的本事了。如果你做的让她满意了，也许你开口要多少，她就会给你多少呢！呵呵。”羊献容一想到贾南风为了司马衷的那颗心，她就觉得此事异常的有趣。

　　“好，此事成交！还请公子明示在下该怎么做！”江南虔诚的低头一拜，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你只要随我来就行了！”羊献容的双眸再次眯起，没想到这个七夕收获还不小呢，最起码让她捡到一枚好用的棋子。

　　嘱咐江南收拾妥当，二人马上下了画舫，事不宜迟，眼下还有半天时间，一定不能耽搁了。事实上，在宫里的时候，羊献容曾见过贾南风派出去找寻男人的侍卫，也知道他们驻扎的地方，只是她要先去看看那边的情况才行。

　　一路往仙宫的方向走，走到一个路口处的时候，羊献容看到了那些打扮得很特别的人，他们的易容术还太粗陋，一眼便认出他们是宫中之人。转头看向依旧有些忐忑的江南，羊献容柔声道：“看见那边的几个人了么，你走过去问他们有什么需要，无论他们说了什么，你跟着他们走便是！记得，一路上无论你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你都不要惊慌。事情办完的那天，别人再问起你发生了何事，记住你的故事里不要有我的存在，否则……你明白的！”
　　“是，多谢公子相助之恩，在下明白！”江南挺直了身板，扯出些笑容，这才大步朝那几个人走去。

　　羊献容在一旁冷眼看着，直到那几个人把江南带走，她方才离去。办完了这件事后，羊献容在成衣店买了一套水绿色的女装，她还未行及笄礼，自然不需要把头发扎起来。所以，她将挽起的头发放下，仅于发尾处用一根白色丝带打上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当羊献容从更衣室里出来时，店家几乎看呆了，这哪里还是个公子哥，分明是个少女，而且是个美丽的少女。明眸皓齿，绿衣飘飘，如仙女下凡，清丽脱俗，圣洁高贵，多看一眼都是一种亵渎。

　　出了成衣店，羊献容又去了当铺，她把那身公子装当掉，再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羊献容想到了那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可惜她没有要约的人，也没什么必要去等待了。

　　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间，竟是又到了秦淮河畔，羊献容一身女装打扮，自然不再吸引那些老鸨的注意。看着河里飘过的河灯，羊献容的思绪也跟着飘向了远方，那里有她的思念。

　　其实羊献容也想过去会稽找刘曜，但是，一想到她的出现会给对方的家室带来影响，她的内心便极度的拒绝。所以，她迟迟未去找他，而他也一直没有主动来见她，他们的未来会怎样，真是谁也说不清。

　　羊献容从一位老婆婆那买了一只河灯，在里边的签子上写下了“恨不相逢未娶时”几个字，再将灯点亮，蹲在河畔慢慢的放走。看着河灯飘向远方，羊献容的心中突然感觉很轻松。也许，羊献容最想和刘曜说的就是那几个字吧。她不去会稽，或许可以眼不见为净，一旦她去找他，她就不能说视而不见，毕竟她不是一个可以为原则妥协的人，她的骄傲让自己做不到去给刘曜当妾室。

　　或许正是因为心中的隔阂，令羊献容的心飘得越来越远，不知何时，她也许真的会忘记他也说不定。想到深处时，羊献容发现自己对刘曜的爱，好像并没有曾经想象得那么深，深到能让她足以抛弃一切的地步。

　　无奈一笑，羊献容抱膝坐于河岸边，看着眼前向东流逝的河水，所有的情仇仿佛都被带走了。轻松之后就是困意袭来，羊献容不禁闭上了眼睛，也许在梦里，她可以回到洛阳宫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