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微笑》中d的小蜘蛛

10、重峦叠嶂

　　“你倒是挺关心他的？不会祸是你小子这里起的吧？”秦翰开玩笑似地问起了林谦益，因为无论他汇报什么案例，最后闲聊时总会扯上阮祺的事情。
　　林谦益矢口否认。自己已经过了同性依恋产生的年纪，而且没有出现移情的心里和行为，所以他客官的分析，阮祺的同性依恋症状不是因为他。
　　秦翰劝他不要多想，作为咨询师就要保证自己的职业操守，不越雷池半步。阮祺现在和他已经结束了咨访关系，他现在用大白话讲，叫做没事瞎操心。
　　也许是出于朋友的角度关心。已经到嗓子眼里的话，硬生生地被林谦益憋了回去，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思想。
　　事实证明，林谦益猜的没有错，等一个月后阮祺再次出现的时候，一切问题都浮出水面。
　　在督导的建议下，林谦益要刻意避开阮祺这个案例，交给其他咨询师去做。然而最后他还是被请去旁听了，这是阮祺要求的......
　　这次他们换了一间稍微大的咨询室，只是空间开阔些，其他都没有变，窗户还是高的那么吓人。林谦益能明显的感觉到在他进来的一瞬间，在阮祺扭头看他的一瞬间，眼中的阴霾多了一丝晴朗。
　　也只多了一丝而已。
　　“林老师你来啦，请坐。”刘老师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这个女人已经五十岁的年纪，是本校心理系的副主任，对于青少年的感情和认知问题非常有经验，林谦益这个刚来多久的实习生也听说过她辅导自己儿子的那些丰功伟绩。
　　“嗯，谢谢。”
　　林谦益没有和阮祺打招呼，直接坐上了三把椅子中唯一空着的那把上。桌子被换成圆形，檀香色，古朴而沉稳。
　　阮祺像是斗争了很久，在确认林谦益坐稳后，才勉强启齿，“我怀疑我是同性恋......”
　　尤其是“同性恋”这三个词，越来越轻，如同蚊子的叫声，随着一个手掌挥落，声音断了。可是，现场没人挥下这个手掌。
　　“你一定遇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可以说说吗？”
　　咨询被迫终止，现场没人说话。好像，阮祺只有说这几个字的勇气。
　　也对，自己是同性恋的事情是很丢人的。
　　见阮祺久久没有开口，刘老师适当提示起来，想把问题打开，“是同学间或者室友间的吗？”
　　阮祺欲言又止，还是没有吭声。
　　对于他的性格，林谦益还是比刘老师多些了解。他给予了阮祺一个似曾相识的鼓励和微笑，“你不是同性恋，只是同性依恋而已，它们不是相等的。可以说说吗？”
　　“什么？你们说我不是同性恋？为什么，可我觉得明明就是！”阮祺惊慌失措起来，他不敢相信咨询师会这么告诉他。
　　“那你能告诉我，你认为自己是的理由吗？别怕，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当咨询师那么多年，遇到了太多你这种依恋现象，在青春期很正常的。”刘老师慈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阮祺抿着嘴，沉默了几秒，最后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刘老师侧头偷偷看了林谦益一眼，有这个小伙子帮忙，果然更能打开他的心结。
　　“我有一个室友，”阮祺停顿犹豫，还是没有说出他的名字，“叫顾......我们都喊他顾哥，因为他比我们年长。”
　　“嗯。”刘老师指给他了最简单地回应，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是这学期才来的上学的，我们相处的很好......”阮祺的目光飘忽不定，声音也有高变低。
　　刘老师微笑着给了他一个充满力量的眼神，“那我猜你的故事一定和他有关。”
　　阮祺点着头，他把能省略的语言都尽量省略掉了。在刘老师的经验中，阮祺口中的“很好”一定是问题的关键，要么是假的好，要么是好的太过火了。
　　“他也来自乡下，我们聊的很投缘，他热情活泼，我很尊重他，他经常帮助我......”阮祺停顿了一下，“我......很懒，我开玩笑让他帮我洗棉袄，他都帮我去洗了......后来，他都会主动帮我洗......”
　　林谦益坐在一旁，默不作声，他细微地观察着林谦益的每一个微弱的表情。从他的语气、句式都无不以外地与他脸上的笑意重合，好像在回味天真烂漫的初恋。虽然林谦益自己对恋爱一窍不通，但是不妨碍他从理智的层面去观察阮祺。
　　“也就是说，他对你很好而且有求必应，主动关心？”刘老师总结道。
　　阮祺再次点起了头。
　　“那后来呢，你是怎么意味到危险的？”
　　“我们上课坐在一起，食堂和浴室都一起去......”
　　刘老师会心一笑，“好的室友经常这样，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阮祺深呼一口气，可能重点就要来了。刘咨询师和林谦益也不自觉身体前倾，仔细捕捉阮祺话里的任何一处细节。阮祺不知道，自己左右两边正端坐着两只心理学的“老狐狸”。
　　他们并不是单纯的来听故事的，准确说，是来挑毛病的。
　　“我们因为经常坐在一起，班里起了风言风语，说我喜欢男人......一开始没在我眼前说，我以为是开玩笑......后来，我是真的承受不住这种‘玩笑’了，我开始有意识地躲着顾哥，减少交流，上课不和他坐在一起，即使在宿舍也只用手机和他说话，如果非要有什么东西或者文件要我交给他，我就把他约出来给他......晚上没人的时候约去小树林......”
　　刘老师倒是听的入迷。这几天天气转寒，一股冷空气来袭，林谦益不禁咳嗽起来。
　　可就是这一声不起眼的咳嗽，让阮祺在恐慌的叙事中猛然惊醒。他用惊悚地眼神瞥向林谦益，没有继续说下去。
　　林谦益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失，他微笑着抬手，示意阮祺继续。可是阮祺就像得到死命令一样，再也不肯说下去。
　　刘老师见此情形，疏导起来，“我大概明白了，你怕大家心生怀疑，以为你是同性恋，所以你就故意躲着他，不和他交流。是这样吗？”
　　阮祺上下晃着脑袋。
　　随后，不管两位咨询师再给他怎样的暗示和鼓励，阮祺都没有再详细地说下去。可是单凭别人对他的看法，他是不能这么慌张地咬定自己喜欢男人的。
　　阮祺坐在凳子上，孱弱不堪。直到这次咨询结束，他才勉强吐露一些只言片语。
　　一个星期前，顾哥交了女朋友......看着他们的动态，阮祺却觉得紧张不安，他竟然产生一种那个女人抢走了顾哥的感觉，他一方面焦虑害怕，另一方面却对自己产生这种思想而深恶痛绝，夜夜难眠，最终还是找到了咨询中心。
　　不得不说咨询中心真是好地方，容易让人上瘾，路过没事就进来坐坐......
　　阮祺的情况得到了大校心理咨询中心的重视，几位心理老师和林谦益为此开了一个专门的讨论会，这次连秦翰也参与了进来。学术氛围非常浓厚，大家踊跃提出建议。
　　经过一个下午的讨论，大家给出的一致答案是，让阮祺跟着类似于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的专题公众课，做一个学期的团体辅导。相比于个别咨询，团体辅导有着自身独特的优势，让阮祺亲身经历和其他男生的游戏互动过程，对打破他的内心隔阂会有个更强大的成效。
　　散会后，林谦益却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和阮祺单独谈谈。
　　一种直觉告诉他，他需要解决一些细节问题。
　　比如自己不经意的一声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