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夏而鸣》梁不白

32、第三十二章

　　将钥匙插进防盗门的时候，门里隐约传来了争吵的声音，锁开的那一刻，我好想把门再重新锁上，就当我没回来过。
　　门半推开，就听见母亲的声音冲着门口咆哮着：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明天不是要上学吗？再说女孩子在外面也不安全。”
　　是不是教训我会让她觉得很有成就感，因为我并不会反驳她什么。我没理她，直接进了屋子里，将门摔上后就奔着床上去了。为什么一定要在夜晚争吵呢，爷爷奶奶一定又在屋子里面担心着无法入睡。
　　房间里的安静好不容易让人有了喘息的机会，讨人厌的声音就从门的缝隙间传了进来：
　　“陈陈，我跟你爸要是离婚了你跟谁，你出来。”
　　跟谁，这问题还用问吗，一定是跟着爷爷奶奶啊。我将门半打开，一只手臂撑在墙上，两个人可能没想到我这么痛快就将门打开，屋子里暂时没有了争吵的声音，两个人迫切的等着我开口。
　　“过不下去就离吧，我支持，没有什么意见，不想干涉你们，真离婚的话我就跟爷爷奶奶在这里过就可以了。”
　　“砰！”
　　说完话后，我又将门猛的合上了，屋子外面没有再传来争吵的声音，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不明白是因为我说的话，还是她们吵累了，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休息一下。
　　睡到半夜的时候，客厅里断断续续，模糊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就进了我的耳朵里来，我心中暗骂了几次，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还是从床上起来了，贴到门上去听外面怎么了。
　　小的时候，我就这样偷偷摸摸的听父母在门外争吵，光着脚丫，用最不容易发生声音的姿势前进，离门口越近的时候，就越紧张，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般，如若出现了什么大的声响，我在门内都会被吓一跳，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入睡。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后来他们每每在半夜争吵的时候，我都会条件反射的从梦中醒过来，长久不能入睡。
　　那些清晰的，难捱的夜晚到现在都没有从我脑子里移走，倒春寒时节半夜刮起的大风，盛夏时节丝毫不朦胧的月色，深秋里树叶在窗外无奈的滑落，寒冬时节，比人心要温暖的多的暖气管子，我与之打交道的春夏秋冬，都或多或少掺杂进了争吵这一杂质进去。
　　这一次不同于往日，我听见母亲压抑的啜泣声，还有父亲不耐烦的叹气声，我还听见母亲说：
　　“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就不想要跟我呢？”
　　父母的沉默与叹气交替出现，好像在等待着这一过程经历漫长后结束，他好能够入睡。
　　原因是什么，您是真的不知道吗？
　　第二天一早，闹铃响起的时候，我强忍着困意睁开了眼睛，吃过奶奶默默做好留在锅里，微波炉里的早餐就离开了，父母还在睡觉吧，爷爷奶奶一定是出去晨练了，而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夏天问我为什么这么困，我插科打诨的告诉她因为兴奋所以没睡着觉，她只是踢了一下我的小腿就不再言语，我希望日子能够一直这样美好下去，其他的难过有什么重要的呢？只要夏天在我身边就好了。
　　星期一早上，点点不出意外的早早过来抄作业，我刚坐下，点点就用手肘怼我，可惜的是，两次都被我躲开了。
　　“陈陈，哎呀，没看到我在忙吗，你说你还不配合一下。”
　　我瞅了瞅她在抄着的作业，原来是英语作业：“配合啥？”
　　点点没马上说话，我能够听见的还是她的笔急速划在纸上的声音。我碰了碰她，她立即就写错了一个字母。
　　“哈哈”
　　“你给我滚一边去”
　　“诶，我跟你讲，你一会可别再把人家的名字抄上了知道吗！”
　　点点这个蠢货，上次抄作业把人家的名字也原封不动的抄了上去，惹出了不少笑话。
　　“不会，这次我先写了名字，对了，你桌子里，有别人给你的东西。”
　　一大早就有人送东西？
　　“谁呀”
　　“新来的那个。”
　　刚雀跃起来的心情被点点无情的拍到了谷底去。
　　“哦”
　　我低下头，果然有一个蓝色的盒子，一看就是一个不祥之物，可以直接丢掉吗？这盒子看上去有些眼熟，我琢磨着将它拿了出来，一个海蓝色的方方正正的盒子，上面还绑了丝带，这好像是，对，是我曾经送给赵黎的礼物，这么非主流的事情，也只有当年才做得出来，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它还是好好的，什么都没有变。
　　盒子起开的时候，有种旧照片的味道从缝隙中挤了出来，里面装的，满满一盒子都是照片，不再有当年的星星巧克力和糖果。
　　照片的尺寸不一，大多是我当年的模样，都是长头发的样子，哇，那个时候的陈陈可真水灵啊，果然，好看的人不论什么样子的发型都是能够驾驭的了的。还有几张，是与赵黎的合照，稚嫩的脸庞上，除了欢笑，再无其他。
　　有几分恨意想要从心底里长出来，可无奈没有土壤地滋润，那牙子刚酝酿出来就枯萎了，我们那个时候是那样要好的朋友，所以你怎么可以做那样过分的事情呢，不论因为什么理由，那都不是因为爱，只是她的私心而已。因为我明白，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夏天做出那样子的事情的。
　　每一张边缘略微变了颜色的照片后面都有不长不短的一段文字，提醒着当时都发生了什么，或是一段对未来美好的嘱咐，照片快看完的时候，我觉得有些刺眼，也觉得当年的这些美好有些恶心，为什么要把那些记忆里美好的部分硬生生拽出来呢？
　　盒子里最下面铺了一张纸条：你恨我也好，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升腾起来的愤怒将盒子粗鲁的合上，有张照片的右半部分被硬生生折在了外面，我能感受到点点看向我的目光，她一定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我。
　　“砰！”
　　一声闷响在教室内显得格外突兀，许多人都看了过来。
　　赵黎被盒子摔在了桌子上的反应也吓了一跳，她一定没想到，我会以这种过激的方式解决问题。
　　想要我恨她吗，那估计她失策了，真是不巧，就在她回来之前，也说不清楚是那一天的那一个瞬间，我就突然放下了，上一秒钟你还愤怒不已的事情，下一秒钟就脱离了执念的外壳。
　　俯下身，用我的眼睛比着赵黎的眼睛，她由上一刻的惊讶变得有些玩味。
　　“你听好了，我不恨你，如果你想要我恨你的话怕是要失望了，还有，你再继续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加的讨厌你。”
　　“好啊，那就讨厌我吧，我又不反对你讨厌我，陈陈，你要意识到，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夏天只不过是短暂存在的，最后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只会是我。”
　　她笑了，她笑的让我害怕。
　　她说这话时那坚定的眼神就好像我只是她势在必得的一只猎物。
　　她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白痴，不论做出何种反应都在她预料之内的白痴。起身的那一刻，过往的种种开始回到我的脑子里来，那些我曾经以为的巧合都开始跟眼前的面孔重叠起来，曾经被三言两语压下去的怀疑又重新回来了。
　　曾经一名男队友因为追求不到我就诋毁我，一段时间以后摔断了腿，我跟赵黎讲的时候她并不惊讶，还有偶然一次那个男生看向赵黎惊讶欲言又止的眼神，当时我以为是因为看到了正在走过来的队长，现在想想或许不是。
　　还有那位跟我关系不错的小队员，比我小了两岁，是很可爱的女孩子，跟我各方面都合得来，当姐姐的幸福没几天，孩子就走了，说是全家要到别的城市去，好不容易进了队里怎么就走了呢？走之前我去看那个女孩，她拉着我的手对我讲：姐姐，你要多交一些朋友啊，不要只有那一个朋友。她当时哭的很伤心，我以为是她怕我孤单寂寞，现在看来，或许不是这样。如果是以赵黎的家庭背景，她的确办得到。
　　我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班里的人并没有听清楚，在大家好奇的目光中，我以愤怒开场，又以愤怒结尾。我感受到了夏天看向我的目光，当我去寻找那个目光的时候，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的心里升腾起来。夏天见着我担心的神情想要过来，我冲着她摇了摇头，指了指时间，还有一分钟，早自习的铃声就会响起。
　　“你们，你们之间？”
　　回到座位上以后，点点的手指就在我和赵黎之间来回转，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索性就没有去看她。
　　“那好吧，我先不问，你先平复平复情绪。”
　　点点放弃了询问，她也看出来情况不妙了对吗，班里的其他同学呢，他们一定也发现了吧，他们又要说出什么样子的传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