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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神秘老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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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睡了很久很久,云裳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轻轻一个翻身,便觉得身上犹如蚂蚁乱咬般的细痒,待稍微缓了口气,云裳才细细打量了一番所在之处。
她发觉自己躺在一张不大不小的竹床上,屋内摆设十分简单,一应都是锅盆瓦罐,倒是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药杵整齐的排列在墙角处,像是个医者的房屋。
“看来冥府也是很有心的嘛,知道我生前是个医者,所以就连死后的住所都安排的合乎身份”,云裳喃喃自语道。
“我这山斋如此雅静,怎得被你这个小姑娘说成了那阴森恐怖的冥府呢”,一个沉钟般的声音先行进了屋,然后才见一个面慈貌善的老者。
“老翁,您是说,我还没死?”惊讶过后,云裳的脸立马换了一种神色,笑嘻嘻的说:“我就说嘛,死人怎么会……”
大概是手舞足蹈使了点力气,一时间扯得身上伤口有些疼,于是云裳收敛了些,讪讪的说道,“死人怎么会又疼又痒”。
那老者无奈又好笑的摇了摇头。
云裳忽的忆起来昨日之事,于是忙问道:“此处是什么地方,对了,昨日还有与我一起的一位公子呢,老翁可曾见到,他还好吗,可有性命之忧”?
老者笑答:“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想必姑娘口渴了吧,来,喝杯茶水吧。”
话毕,边给云裳递茶边回答:“此处名唤‘烈山斋’,是老朽栖身之所,昨日老朽上山采药,见姑娘与一公子倒在山上,遍体鳞伤,周遭有打斗痕迹,方知你等遭遇了劫难,所以将你二人带回,那公子就在隔壁房中。”
听到姬俊被救的消息,云裳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时间真的有些口渴,遂喝了一口老者的茶,然后神色一惊,脱口而出:“七色堇?”
老者微微一笑:“希望姑娘尽早康复”。
“七色堇是我巫族灵花,没有十巫长老同意,任何人不得采摘,平日里我们也只有身体重疾之时才能喝上一杯的,这老翁跟十巫长老是什么要紧关系,竟能自行采摘七色堇。”
云裳心下诧异,却终究没有问出口。
“不过”,老者似有犹豫,终究还是开了口:“那公子腕上有齿痕,中了尸蛊之毒,伤势似乎更麻烦一点”。
听到姬俊重伤,云裳惊的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忍着伤口的疼痛,疾步匆匆的向屋外奔去:“我去看看他”。
云裳一路奔了隔壁去,鞋子都未顾得穿上,她轻轻推开房门,看见姬俊躺在竹床上,脸色惨白,再不复意气风发的模样,又想到他把自己护在身后的样子,心下一酸,调皮的泪珠就纷纷从眼眶里往下跳。
一滴豆大的热泪掉在姬俊的手上,烫的姬俊手微微一动。
似是想到了什么,云裳猛然站起来,走到门外去寻老者,老者此时正在屋前煮药,看见急匆匆前来的云裳,便知道她的意图了。
所以未等云裳开口,他便开口道:“他与你伤势不同,你是皮外伤,用墨草汁混了一点红,再加入七色堇便可入茶成药,保你痊愈,但……”
老者顿了顿:“他是尸蛊毒,此毒未曾试过,所以不知解药药效如何。”
云裳有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老者都是以身试毒试药吗?
老者看出了云裳的疑问,便笑道:“老翁在这深山终日无事,于是遍采百草,以身试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让这百草之效成文成规,救于世人,也算是……”
“也算是弥补当年战乱祸民的大错吧”老者在心里暗暗说道。
“算是为这九州大地奉上自己的心意吧”,老者怅然一笑,随之告诉云裳,自己已修书一封,让伶鸽带去巫族,现在巫族皆知二人无事,所以让她不必忧心,只管养好了身体。
云裳一时间更是十分感激。
少顷,便见炉火旺盛,药罐发出呲呲的声音。
老者慢慢将熬好的药倒入杯中:“这是乌蕨、甘草、牛黄等十二味解毒草药混合而制,最后加入七色堇调和药效,在你醒来之前就已熬制,现下终于好了,赶紧端进去给那公子服下吧。”
听到药好了,云裳也顾不得打听老者的身份了,赶紧端了药进去了。
可姬俊此时尚未醒转,喂药也变成十分艰难的事情了。
云裳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个满意的法子,她跑到外面跟老者要了一根细细的竹管,管里含了药,再对着竹管吹动,一点点将药送入姬俊的口中。
此后数天,云裳都这样日夜精心照顾着姬俊,喂药喂水,无不尽心,老者偶尔外出采药,有时数日不归,于是煎药这种活,云裳也只得亲力亲为。
话说那灵山十巫和轩辕的守卫见二人久久不归,也心急如焚,一时派人来寻,却不见二人踪迹,于是只得报告了玄帝颛顼,玄帝加派兵将搜山,势要寻回姬俊。
轩辕军和巫族弟子寻了两天无果,十分不安,这日巫咸长老得了伶鸽送的一封信,看完信后便停止了众弟子的寻觅,又秘密上报玄帝颛顼,只说帝储安全,但须留在巫族养身,养好就回,玄帝便放了心,下令撤了大军。
沉睡了大概半月有余,姬俊才渐渐苏醒过来。
身子好似被什么压住了,沉闷负重,动弹不得,姬俊抬了眼望去,才看见一张精致的小脸正对着自己,手中握着一截竹管,半张身子都趴在自己身上,此刻,这小脸的主人睡得十分香甜。
虽然被压的不甚舒服,可不知为何,竟舍不得扰了她的梦去。
姬俊细细的看着云裳,回忆这些天的点滴,他其实一直都有意识,只是身乏体虚,没有精神睁眼说话。
她一定是照顾自己累坏了,才会看上去如此疲惫,如此令人心疼。
这些天云裳的无微不至,尽心尽力,无时无刻不在被姬俊感知着,一种早已生出的情愫在心里放大,扩散,越来越浓,越来越真……
姬俊不禁伸了手替云裳拂去脸颊旁的碎发,大抵是云裳睡的不深,姬俊这一动云裳就睁开了眼睛。
看到姬俊醒转,云裳喜不自胜,一时间有些晃神,片刻后才相信这不是梦境,又惊又喜道:“殿下你醒了,可好些了”。
姬俊回以深深的笑容:“无碍了,这些天,有劳你了”,边说边试图坐起来。
云裳怕他躺的久了,身上难免没有力气,所以主动上前扶了扶。
看到姬俊气色大好,想是老者的药效起了作用,云裳心下又将老者感激了一番,终于有惊无险,想来也不会牵累师尊师父们了。
云裳给姬俊倒了水,伺候他喝下,因恐水烫,放在嘴边吹了好久,姬俊看向云裳关怀备至的模样,心里十分欢喜,第一次发觉被人照顾竟如此受用。
待姬俊用了水,云裳便将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又想起来外面药炉上还煨着药,赶忙跑出去看。
药大约煨的有些久,几乎沸尽,云裳不得已重新熬制,又着实费了些功夫。
姬俊此时觉得身体好了许多,见窗外阳光明媚,实在是个难得的天气,又看云裳出去了一会不见回来,便缓缓起了身,慢慢走到了屋外。
云裳正在煞费苦心与药锅药炉讲道理:“你们就不能好好配合我一次啊,虽说我长这么大只是学习药经药理,师父尚未教我辨药行医,平日的救治也仅限于瓜果鸟兽,但是,但是我也算是个医者啊。”
然后用沾了炉灰的手指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接着道:“每天熬个药都要熬好几次,这岂不是毁了我医者的名声,说到底你们就是欺负我是外人,不肯卯足了劲帮我,看我改天炖几锅黄连,好好苦一苦你们”。
“如此精灵古怪的傻丫头”,姬俊站在门口,喃喃自语,待慢慢走近,才发觉云裳一脸的灰,像足了泥堆里打了滚的猫儿。
云裳发觉有人靠近,一回头,竟是姬俊,云裳深恐姬俊伤势不宜吹风,劝道:“殿下伤势未愈,怎得就出来见了风,回头再加重伤病,那可如何是好”,边说边推姬俊回屋去。
姬俊微微侧了侧身子,轻轻按下云裳的双臂,灿然一笑道:“我身体基底一向强壮,又得了姑娘这许多天的精心照顾,现下依然大好,姑娘放心吧,让我权且见一见朝思暮想的太阳吧,不然我都要发霉了。”
云裳细细打量了一番,看姬俊的样子,似乎是没有什么问题,云裳这才放了心:“想来见一见太阳也好,补阳益气,但别逗留太久”。
正说着话,但见药罐里的药滚了起来,云裳赶紧伸手去端药罐,许是急了些,不小心就被溅出的滚水烫了手。
见此情形,姬俊吓了一跳,想也没想,赶紧一把拉过云裳的手,边细细检查边关切的问道:“烫到没有,怎么这般不小心”。
看到姬俊着急的模样和捧着自己手的样子,云裳只觉得脸上发了烧,竟烧的比烫到的皮肤还要热。
云裳抬了抬眸子,正对上姬俊递过来的眼神,一时间,两人都默然不语,唯独空气里充斥了大片七色堇的味道。
常言道:
“花裹蜜汁敛芳蕊,叶卷相思不吐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