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炉游戏》归赵

56、第 56 章

　　跨过终点线不过是一眨眼的事，三个人保持着跨出后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着，平复就要爆表的心跳，也是在安静等待接下来的惩罚。
　　一阵后，向明终是忍不住，当着刚不久嘲讽过他们的苏思的面，伸手把阮泽淼揽进自己的怀里。
　　阮泽淼呆了一会儿，开始挣扎。
　　向明本以为阮泽淼是不好意思，手上加了些力气，哪想到之后阮泽淼挣扎得更厉害了，一直到向明无法控制住的程度，他终于将阮泽淼从自己怀里放出来。
　　阮泽淼抬头就对上向明不解还有些受伤的眼神，他揉了揉鼻子，说：“都是汗臭味。”
　　向明：“......”
　　苏思：“噗嗤。”
　　但是现在的时间对他们而言是珍贵到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来度过的，阮泽淼又悄悄靠近向明，带着眷恋地牵过向明的手。
　　向明也没功夫生气，他配合地张开五指，两人转为十指紧扣。
　　就这样多停留一会儿吧，哪怕一秒，也是他们赚到的。

　　不知道几分钟过去了，一切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三人心中都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可是谁都没有说话。
　　又等了一会儿，他们听到0141说：“诸位请再次回到起点吧。”
　　回过头去，发现游戏跑道已经恢复了刚开始的样子。
　　“刚才的不作数？”阮泽淼问，他也知道0141说出那句话就代表着要重来一次了，问这句话是想知道原因。
　　“是的。”0141说：“违背了游戏规则。”
　　“哪里违背了？”苏思没有好气地说：“你不记得有一轮游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吗？”
　　“请问是哪一轮呢？”0141客气问道。
　　“第四轮，艾文和田家淑。”向明帮0141回忆道。
　　“这两个情景......似乎并不一样吧。”0141说。
　　“哦？”
　　“你们是不是误会我之前解释过的话了？”0141先是反问一句，才说：“第四轮那会儿，可是有赢家的啊。”
　　除了艾文和田家淑，还有何东生、苏思、向明、阮泽淼成功通过了游戏。
　　三人不语，已然明白了0141的意思。
　　沉默间，他们听到0141盖棺定论道：“游戏的目的是将最终赢家送回社区，而所有会使游戏目的无法达成的，都是违背规则。”
　　阮泽淼和向明交握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两个人的气场都很低，像是抽掉氢气的气球，像是被水湿透的书页，抽空力气，模糊思绪。
　　苏思轻笑一声，计划失败，多么正常一件事啊。
　　“违背规则你们要怎么处理呢？”她问。
　　苏思也开始说废话了？
　　阮泽淼偏过头去来，却看到苏思虽然同样稍低着头，但是眼神清醒且精明。
　　0141顺嘴回答：“重来呗，就像你们即将做的那样，将本轮游戏再来一次。”
　　苏思嘴角的弧度依旧没有落下，至少这证明了她的想法，恐怕不只是这轮吧，应该说是这场游戏，都是可以重来的。
　　“重来。”她轻声咀嚼着这个字。
　　“那我们重来一次吧。”苏思放大音量，朝着向明和阮泽淼说。
　　向明和阮泽淼被结果不自觉地，就跟随苏思走到了起点的位置。
　　发现眼前景象与不久前重叠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他们必须承认，他们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如果赖在这里不走的话......”阮泽淼思考了一下后果，摇摇头否决自己幼稚的想法，说：“想必他们又会搞’随机抽取’那一套的吧。”
　　“这次他们不会随机抽的。”向明也恢复清醒意识，说：“接下来的游戏一开始你就不得不前进了。”
　　“啊。”阮泽淼往后看了现在还是正常的墙壁一眼，有些头疼，他的敏捷度真的不行啊。
　　已经差到就算是玩电子游戏也不敢选刺客、潜行职业的地步了。
　　向明自然是知道他的，他两只手指掐着阮泽淼的下巴将阮泽淼的脸强制扳倒面朝自己的方向，皱着眉头严肃地说：“你待会儿认真点，注意力集中，听到了吗？”
　　像极了当年阮泽淼期末考试前一晚叮嘱时候地样子。
　　于是阮泽淼也顾不上思考向明这个挑衅的姿势了，条件反射地回答道：“嗯，好，我知道了。”
　　但是向明更知道的是，阮泽淼的这种“承诺”，通常都是毫无价值的。
　　你说你的道理，我犯我的错误，不矛盾。
　　他叹了一口气，说：“接下来是要怎么样？各凭本事吗？”
　　眼神是看向前方的，话却是问苏思的。
　　苏思沉默几秒钟之后才回答道：“是啊，就看谁最笨咯。”
　　“是笨拙。”甚至都有预感这一轮交代在这里的是自己的阮泽淼纠正道，企图挽回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
　　苏思笑笑，并不作反驳。
　　向明没有理会两人的对话，令他感到疑惑的是苏思那几秒钟的沉默，究竟是在想什么。

　　“游戏开始！”
　　声音落下的瞬间，阮泽淼直接往前跑出两米远的距离。
　　向明一边避开一边慢慢往前踱步发现阮泽淼那样做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
　　“你这样下去总还是会需要躲开障碍物的啊。”向明分心被推了一个趔趄，看着一直在他前方的阮泽淼，无奈地说。
　　阮泽淼听到向明的声音转过身来站定，刚好看见向明被推的惨状。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
　　“你这样一步一个拐也不是办法啊。”阮泽淼说。
　　向明：“......”
　　他向前两步定下心来和阮泽淼对话，就看到阮泽淼朝着苏思的方向扬扬下巴，说：“我看苏思也是这样的，还是攒一攒精力吧，毕竟前方还有一定的距离，不要到了最后连闪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向明顺着阮泽淼示意的方向看去——
　　本来还叉在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放下，全身绷得笔直。
　　阮泽淼看到向明这个样子也疑惑，又顺着向明的目光看去——
　　苏思她......跑什么跑？
　　还没有等阮泽淼明白过来，向明气急地开口了。
　　“苏思！”
　　眼看苏思就要跑到终点了，听到这声音终于停下脚步。
　　她也不急，转过身来歪着头看向向明和阮泽淼的方向，一只脚的脚背立起，在地面上小幅度地慢慢画半圆，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向明上前好几步。
　　后知后觉的阮泽淼也跑上前去。
　　“不是要竞争吗？”向明问。
　　苏思无所谓地点点头，说：“是啊。”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向明继续逼问。
　　阮泽淼反而有点担心，苏思会被向明的语气刺激到。
　　然而他的担心对于苏思完全就是多余的。
　　苏思眨眨眼睛，说：“你看不出来吗？”
　　向明不说话，阮泽淼咽了咽口水，觉得气氛不太对。
　　苏思如果直接认输......
　　其实也不算一件坏事吧？
　　虽然接下来的局面就是他和向明针锋相对，但是至少他们这对才和好不久的情侣不用这么快就say goodbye了，多出来那一天多的时间，足够他们俩做一个仓促的告别了。
　　但是为什么在发现苏思有放弃的念头后，第一个想法就是制止呢？
　　人性难道真的优秀到这个地步吗？
　　阮泽淼不相信，也不懂。
　　不仅是他，连比他理智很多的向明都是这样做的。
　　不对，阮泽淼在心中反驳自己，向明这样做是正常的，在从前，向明就是这样理智、清醒，但是又傻傻地践行着他自己的正义，分明有精明到可以将机关算尽的大脑，却还是莫名地老实守规矩，分明对社会关系深恶痛诋对人际交往冷淡厌弃，却仍旧在暗处小心翼翼地擦拭自己的赤子之心。
　　是一个可以毫无痕迹做恶事的人，却总是不吝怀带恶意。
　　这是让他心动的，向明闪闪发光的地方。
　　虽然两人分开已经这么久了，但是阮泽淼相信向明至少在这一点上，是没有改变的。
　　想到这里阮泽淼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又握紧了拳头。
　　他要相信，既然决定重新在一起了，他必须相信。
　　不是所有美好故事都是开始于信任，但是不信任绝对是所有情感毁灭的源头。

　　恍惚间，阮泽淼听到苏思再度开口。
　　“我是自己不想玩了，不关你们的事。”
　　然后他明白了。
　　诚然，他和向明阻止苏思是怕她做傻事断送自己的生命，是出于善意想要挽救她，不愿意苏思就此牺牲。
　　但是不是每一件事都只有一个出发点的。
　　他不得不承认，不管是他，还是向明，之所以会对苏思想要放弃游戏感到恐慌......
　　是的，一开始善意阻止时候是慌张，到了现在，心中已经只剩恐慌了。
　　取代慌张的，是恐惧。
　　两种相似的情绪，产生原因却有微妙的不同。
　　慌张于苏思可能会突然牺牲，恐惧于苏思这次的牺牲是因为他们。
　　人被施与善意的同时，也会被套上枷锁。
　　用生命换来的枷锁太沉重，他们无力承受，所以排斥，所以恐惧。
　　苏思想来是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才会说出那句“不关你的事”，这不是学校里能够学到的，却是她的老师在生命最后教会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