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炉游戏》归赵

48、第 48 章

　　“别怕，你现在睁眼，还是一片漆黑吗？”
　　少年向明的声音少有这么柔和的时候。
　　“是啊，你这不是废话吗？！”
　　相较而言，心里极度不适的阮泽淼就要暴躁很多了。
　　“你睁眼适应一下呢？”
　　“有什么可适应的，我疯了吗本来就怕黑还给自己带这么个玩意儿！”
　　阮泽淼说着伸手就要去扯掉眼罩。
　　向明及时抓住他的手。
　　“我没有关灯，没有人关灯，你现在所见的黑暗不过是你自己给自己的眼睛蒙了一层布而已。”
　　向明忍住不耐烦，缓缓道来。
　　“我的天，你这是在说什么咒语吗？！你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青年吗？！”
　　阮泽淼还是平静不下来。
　　向明在旁边陪着他，他倒是不害怕，只是搞不懂向明怎么突然找来一个眼罩要给自己戴上。
　　情趣？
　　不可能。
　　向明的世界里没有情趣。
　　“我是让你感受黑暗。”向明说：“这是你主动选择的黑暗，不是黑暗强压着你，只要你愿意，你揭开眼罩，就是光明。”
　　阮泽淼：“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你们导师最近带着你做的项目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我说你就算压力大，也不能跟着邪教啊？！你知不知道现在社区对于邪教的打击力度，只要被发现了你可是直接就要进去的！回头是岸啊向明你还有我这么帅气的男朋友——”
　　向明忍无可忍，按住阮泽淼眼罩的手转为掐着阮泽淼的嘴。
　　“嗯嗯嗯嗯？！”
　　阮泽淼挣扎一番，终于把眼罩拿开了。
　　好不容易恢复光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将向明的手挥开，紧张兮兮地说：“你别吧？！我不会告密的！但是你一定要清醒！你可是高知——”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地被向明锤了。
　　阮泽淼一头雾水，并且狠狠回击了向明。
　　醒醒吧少年！
　　希望我的爱情破颜拳能够把你从边缘拯救回来！

　　在漆黑中摸索着前进了几步，几乎是挪着走的。
　　阮泽淼原本是两只手撑住左边墙壁，挪了两步再次停下来，右手也不再扶着墙，而是垂在一边。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停下来了，只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不想止步在这里啊。
　　按照游戏规则，就算是最后一名，也要他自己走出去。
　　既然这样场游戏都不允许他弃权了，那他为什么不拼一把，为什么不用力获胜？
　　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有账没有和向明算。
　　敢甩他？
　　孙子！
　　甩了他还敢再来撩他？
　　孙子！
　　右手手心的汗液被阮泽淼悄悄擦在裤腿，确认右手干燥之后，他抬起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下一秒，阮泽淼在通道中奔跑起来。

　　他蒙着眼睛，只管感受自己的路线，操控好身体不摔跤。
　　然后阮泽淼发现蒙眼也不过是饮鸩止渴。
　　心理暗示真的那么好用他哪里还会怕黑那么多年！
　　向明这个坑货！
　　他在心中再次给向明狠狠记上一笔，出去就是一场你死我亡。
　　阮泽淼一边骂一边跑，问候了向明这辈子上辈子下辈子，但是并没有涉及到向明的家人。
　　真是个有礼貌的好青年，他还抽空在心中表扬自己一番。
　　于是越跑越快，越快越觉得身后有东西在追自己，越是这样想越是心慌，越是心慌越是不顾一切地加快速度。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过多久。
　　阮泽淼以他从来没有见识过的，突破了自己身体极限的速度，刹不下车地撞开了出口的门。

　　出门可是毫无形象地扑倒地上。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还有些充血，现在唯一会做的就是狠喘粗气。
　　右手已经在冲出通道的那一瞬间松开，阮泽淼却没有急着睁开眼睛。
　　等到终于缓下起来，他将自己翻一面，大咧咧地仰躺在地上，缓缓睁开眼睛。
　　五感终于回归。

　　怎么没人说话？
　　阮泽淼疑惑地想，随即瞪大双目。
　　难道我是第一个？！
　　然后他听到苏思颇为嫌弃的声音，“喂。”
　　哦。想多了。
　　躺在地上动了动酸痛的手臂，又绷了绷腿，阮泽淼终于盘腿坐来，观察周围。
　　反正衣服已经很脏了，这里有没有椅子，再加上地板看上去并不脏，耗尽体力的他干脆坐地上不起来了。
　　体育老师叮嘱的跑完步之后不要立即坐下休息的话早就被他扔到了九霄云外。
　　“只有我们两个人？”阮泽淼问靠在墙壁上站着的苏思。
　　她觉得苏思除了脸色难看了些，并没有什么其他表征。
　　而且她的脸不是一直以来都这么臭吗。
　　心底不禁有些佩服这个高中生。
　　苏思低着头不看他，但是听到阮泽淼的问话后点了点头。

　　“恭喜你阮泽淼，你目前排名第二，是安全的。”0141这会儿才说话。
　　不用你说我都能看出来，阮泽淼筋疲力尽，懒得再和他打交道。
　　0141和他们相处这段时间以来已经习惯了冷落和白眼。
　　这项工作呢，要心态放宽，不计较，才能多干几年。

　　“0141。”彻底恢复过来的阮泽淼发话了，“我......花了多久时间？”
　　他刚才看了看，电子手环还是处于无法使用的状态。
　　0141隔了两秒钟才回答，应该是去调取记录了。
　　0141说：“37分钟19秒。”
　　阮泽淼本来还在锤小腿的动作顿住了。
　　“37分钟？”他问。
　　““37分钟19秒。”0141精确地重复道。
　　竟然......这么快的吗？
　　他在里面，感觉像是两三个钟头过去了。
　　苏思应该比他还快......
　　阮泽淼转过头去看苏思，发现苏思仍然是靠墙站着看地面，动作都没有变化的。
　　他不知道苏思在想些什么，但是他知道不打扰是绝对正确的选择。
　　于是阮泽淼再次将目光投到旁边挂泽“8号”牌的红色窄门上。
　　向明怎么还不出来？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和他干上一架了。
　　......
　　“0141，距离我从通道出来过去多少分钟了？”
　　“51分钟。”
　　......
　　向明怎么还不出来？
　　阮泽淼眉头越皱越深，有些坐不住了。
　　同样的，原本一直低头思索的苏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来，转为盯着“5号”牌子旁边的红色窄门出神。
　　“怎么还不出来。”苏思的语气中也是藏不住的担忧。

　　向明，也有怕的东西吗？
　　没有说话，阮泽淼思考着。
　　死亡？
　　所有人都害怕的东西，向明也不能免俗吧，但是阮泽淼并不觉得游戏会将“死亡”这个恐怖因素透映到任何一个通道中。
　　毕竟一直以来他们都是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游戏方不会反复使用同一个因素，那样观赏乐趣不大。
　　那向明还怕什么？
　　阮泽淼脑海中仅能找到少年时期向明羞窘不安的样子能够与恐惧沾上一点边。
　　是向明被他嫌弃穿衣服难看的时候，是向明带他换一家餐厅吃饭的时候，是约上向明和他的童年好友一起去浪的时候。
　　好学生向明涨红了脸说自己就爱穿老掉牙的运动衫，说高中生不应该来这种档次的餐厅消费，说这样铺张的玩法阮泽淼不应该伙同。
　　不，除了好学生......那时候的向明还是......
　　穷小子。

　　向明害怕......贫穷？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就迅速占据阮泽淼的整个大脑。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每次碰到和金钱挂钩的事情，他们俩的吵架几率总是会大幅上升。
　　向明对金钱太敏感了，特别是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到了阮泽淼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
　　可是那个时候的阮泽淼又是一个捧在手心里长大没有经历过风波的男孩子，虽然本性善良，但是铺张浪费大手大脚的习惯是从小开始养成的。
　　他对金钱又过分不敏感，所以他无法理解向明的“抠门”和“精打细算”。
　　一个想着现在，一个想着以后。
　　等到想着现在的人到了“以后”，想着以后的人早就去了更远的地方。
　　等到阮泽淼终于明了其中意味，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身边了。

　　可是“贫穷”要怎么实体化到一条通道之中？
　　将通道弄成贫民窟破烂不堪的样子让向明身临其境吗？
　　也阮泽淼幻想了一下，完全不吓人啊。
　　可是对向明......是不是就不一定了？
　　又或者是其他更为恐怖的他想不到的表现形式？
　　阮泽淼终于从地上站起来，开始围着这里走圈圈。
　　好不容易从自己的通道里出来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又开始陷入不安。
　　“这么多圈你不晕的吗？光是余光扫到你我脑袋都晕了。”苏思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没事的，我不晕。”阮泽淼并未停下脚步。
　　苏思：“......”
　　我是关心你的意思吗？！你怎么听不懂中文。
　　正当苏思准备再次开口，直截了当地让阮泽淼别转了之时，阮泽淼自己停下了。

　　“0141，规则没有说玩家不能进去不属于他的通道吧？”
　　苏思闻言猛然站直身体，不可置信地看着阮泽淼。
　　阮泽淼眼神坚定，只看着面前的8号通道。
　　0141语重心长地说：“我之前已经说过了，如果你进入其他跑到，那么时间的计算——”
　　话没说完就被阮泽淼打断。
　　“没有说不能进去？”他死死地追问同样的问题。
　　“没有。”0141只能据实回答。
　　“好。”
　　说完这句，阮泽淼深吸一口气打开8号通道的入口大门。

　　向明，你这个菜鸡，等着爸爸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