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炉游戏》归赵

43、第 43 章

　　“所以，谁能够来给我解释一下怎么回事？”阮泽淼喃喃道。
　　他的的大脑遇到紧急情况是会自动停止运作的。
　　向明叹口气，似乎是觉得阮泽淼这样有些丢人，他侧过身子，提醒阮泽淼重新开机：“你自己看一下票数，再想想我们之前的规则。”
　　不过他也应该预料到这样的提示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特别是提示对象是阮泽淼的情况下。
　　对于这一点，向明是有深刻认识的。
　　于是阮泽淼呆滞地看向他时，向明发现他奇妙地没有暴躁，又叹了一口气，开始给阮泽淼“补课”。
　　“按照我们之前自己定下的规则，每个人都是投票给自己的逆时针后一位，那么不出意外的话，显示的没有票数的人就是前一位的票没有投给他的了。”
　　阮泽淼恍然大悟：“苏思......和家淑姐......”
　　他又想起0141说的，不能够投票给自己。
　　那么......
　　苏思为什么要投票给家淑姐，家淑姐又为什么要投票给艾文？
　　阮泽淼再度将疑惑的眼神投向向明，只是这个问题向明也不知道如何解答。
　　联想到苏思在投票关头最后的举动，是她发现了什么？
　　众人都想知道原因，只是谁都没有着急开口，不愿意做第一个打破这看似平静局面的人。
　　没有想到终于将问题抛出来的是艾文，他自一开始知道情况的激动之后，就很快恢复了常态，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你们俩谁先来解释一下呢？”艾文沉声道。
　　苏思抱胸坐在座位上，冷冷地看着田家淑，开口道：“家淑姐，你先来吧？”
　　田家淑缓缓睁开双眼，众人注意到这才两分钟不到，她的眼睛中已经遍布红血丝，却没有眼泪。
　　这是田家淑第一次忍住，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太可耻了，她想。
　　分明是个坏人，做错事还要哭，太可耻。
　　“是我，我投的艾文。”她虽然睁开了眼睛，却还是不敢直视任何人的眼睛，只是狠狠地盯着面前的桌面。
　　“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经意瞥过艾文一眼，向明控制好语气问。
　　“我......我撑不下去了，我们这样......我们这样根本就看不到尽头，都说会有办法会有办法的，其实哪里有什么办法呢？”田家淑悲恸地说：“都这种时候了，还愿意相信天无绝人之路的你们是勇士……我不是。”
　　抬起头来抱歉地看着问她问题的向明，真诚不容人怀疑，但是眼神中毫无悔意，“我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我想停止这一切了......一直这样的煎熬下去，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呢......对不起向明，真的不对起，还有大家，大家对不起。”
　　她语气突然激动起来，“还有艾文......艾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艾文早就做好了接受最坏结果的准备，他无意逼迫田家淑，只是该问的还是得问清楚。
　　“为什么是我？”
　　“我看你......最痛苦。在接下来的游戏中，没有人陪伴，最常往来的朋友也不在了，自己一个人，总是更难的......你和我都是，我们都是一个人，在这样的游戏中，太容易痛苦了。”田家淑语意不清地说。
　　艾文却明白过来。
　　阮泽淼和向明的感情还能够升起余温，何东生和苏思至少还有在学校里的关系。
　　而他和田家淑，虽然与这里的人都可以称得上是朋友了，但是曾经在现实中相伴的，总是不一样的，更纯粹，更易信任。
　　有能够交付心事的人，才能够在这场游戏中走得更轻松一些，田家淑看得很清楚。
　　艾文没有作声。

　　“所以苏思你发现了？”何东生问道。
　　“嗯。”苏思点头，“在田家淑投票的时候，我看到她有两次偷偷地眼神复杂地看向艾文。”
　　“那你......”何东生推了一下眼镜，说。
　　“我投的田家淑，我当时想......搏一把。”苏思对着何东生说。
　　说完她不再看何东生，转为看着显示票数的电子屏幕，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已经至少三分钟过去了，电子屏幕美没有任何变化，0141也没有发出声音。
　　苏思只能自己问道：“0141，现在怎么办？”
　　向明没有说话也是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难道要在艾文和田家淑中选出“最讨厌的人”吗。
　　不能投票给自己，也不能弃权，那么接下来的投票才是永无停止之时。
　　“什么怎么办？”0141笑着说。
　　“接下来要如何进行投票，我们还需要重新开始吗？”苏思干脆说清楚。
　　“不需要了。”0141说。
　　果然要开始无限循环了吗？
　　其余人的目光都有些担忧，看向艾文和田家淑。
　　艾文和田家淑对视一眼，一个揉眉心，一个双手捂脸。
　　却听到0141说：“游戏结束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惊诧的。
　　“什么意思？”向明右手握紧椅背，问。
　　“我说的还不够明了吗？”0141有些奇怪地说，“游戏结束了，不用再进行下一轮投票了，你们不用再重新开始了。”
　　“我和田家淑也不用了？”艾文有些急切地问。
　　“都说了不用了。”0141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无奈，“人选都出来了还继续什么？你们还对这个游戏挺感兴趣的？”
　　田家淑猛吸一口冷气。
　　顺着她的目光，其余人也发现了，刚才还只显示投票的屏幕上现在已经换了一幅画面了：
　　回炉游戏第四轮，最讨厌的人：
　　1号艾文、7号田家淑。
　　苏思的瞳孔有一瞬间的失神，抱胸的的两只手开始不自觉地使劲，一只手的手指狠狠地抓住另一只手的手臂。
　　听到她细微磨牙声的何东生将视线从电子屏幕上收回，有些担心苏思现在的状态。
　　苏思判断失误了。
　　苏思在判断上很少失误，而这一次失误......有些重大。
　　真实的致命的失误。
　　“为什么这一局不能重新开始，不是要最讨厌的人吗？你们不是要清除极端、边缘的人类吗？两个比五个，根本体现不出来极端吧，分明就是中间梯段，这样不算违反规则吗。”
　　众人失神的失神、绝望的绝望，阮泽淼不愿意接受这个结局，还在据理力争。
　　0141：“规则也从来没有说‘最’字代表的就是一个人啊，在总票数这么少的情况下，一两票之差也都是很重要的。”
　　阮泽淼仍然不服气：“既然不是一个人就可以，那么什么第一轮我们都一样的情况下不把所有人都淘汰。”
　　说到这里，他的话里已经没有逻辑了。
　　0141简简单单就解释清楚：“那个时候全员平均，没有比较。”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阮泽淼狠狠地锤了一下自己大腿。
　　看得一旁的向明都有些疼。
　　“所以，再选出一个不是更好吗？”向明开口说道。
　　虽然在进行一轮比赛会更残忍，但是能够保住一个是一个。
　　听到向明这样说的艾文和田家淑都没有表示异议。
　　他甚至考虑到了操作上的可行性，“我们可以所有人都参与投票，或者排除艾文、田家淑之外的人投票，这样都能够得出结果。”
　　“嗯......”0141拖长调子。
　　众人收紧呼吸。
　　“还是不行。”0141几乎是戏耍他们般地说道。
　　“为什么？”向明不断压制住自己想要掀桌的欲望。
　　心里骂娘。
　　“我没有办法帮到你们。”0141的声音听上去稍微正经了些，“这一切规则都是程序设定好了的。”
　　“什么程序？”向明步步紧逼。
　　“自然是回炉游戏自身的程序。”0141说：“一经确认的程序是不能够再随意修改的。”
　　对于程序上的严格要求......
　　在公司里也用过相似的话教育新人的向明无话可说。
　　“你都说了是不能随意修改。”何东生却开始咬文嚼字，“经过修改后能够更好地达到程序设计目的，这样难道不算优化吗？”
　　“你是说在本轮游戏中选出唯一的一个最讨厌的人？”0141问。
　　“对。”何东生点头。
　　引来0141的轻笑，“何老师，你是不是把我们的程序想得太局限了呢？”
　　0141说：“回炉游戏整个程序设计的目的怎么可能只是精准选出某一轮游戏的淘汰者？我们的目的从来是为了最终将赢家送到社区。”
　　何东生抿紧双唇。
　　0141仍在继续往下说：“不要将重新开始想得那么简单。只要最后能够将赢家送到社区，这个游戏就不会轻易重置。”
　　听到这句话，原本消沉窝在座位里的苏思坐直身子，抬起头来。
　　眼神中满是愤恨。
　　一开始还有些兴趣，而到了现在她对这样游戏的恨意似乎已经没有极限。
　　其余人也都是一幅不甘心的样子。
　　直到艾文说：“我认输。”

　　这样突如其来的放弃已经无法引起众人的惊讶了，不能怪淘汰者认命太快，只能怪他们在这场游戏里的力量太小。
　　他们和0141所代表的游戏方的对峙是可笑的。
　　像是撼树的蚍蜉，当车的螳螂。
　　田家淑将自己有点乱的马尾拆掉、又重新扎好，紧随着艾文说：“我也是。”
　　再是争取也是徒劳。
　　她本来就受不了这样的压力了，不如干脆希望这次早点结束剩下的人能够按时吃上午饭。
　　“那么就是最后的惩罚环节了。”0141说：“可是这间地下会议室配备的胶囊焚炉只有一个呢。”
　　“......所以，你们谁先来？”他从来不介意局面更残忍一些。
　　但是已经决定去死的人哪里会有惧怕，艾文整理了一下衣襟，确保自己现在仍然是衣着得体的，说：“我先来。”
　　说着就要站起身来，却被田家淑叫住了，“等等艾文。”
　　艾文看向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先他一步走向胶囊焚炉方向的田家淑。
　　田家淑笑了笑，勾起眼角的鱼尾纹，尽管脸上已经血色全无，眼睛里还全是红血丝，却意外地让人感觉到温暖。
　　艾文听到她用像早春落叶一般轻柔的声音说：“女士优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