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炉游戏》归赵

22、第 22 章

　　“可以开始了吗？”
　　见众人都没有问题了，0141问。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吸溜——
　　也许机械进食也是缓解心理压力的一种方式。
　　……
　　“对了，放映的过程中是不允许离开自己的座位的。离开座位超过五秒钟视作主动放弃。需要上厕所的朋友可以现在去解决，放映时就要忍一忍了。”0141提醒道。
　　似乎是没有人想上厕所。
　　大家只想早点结束这轮游戏，当重新回忆起紧张时，结果宣布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三秒钟后，苏思站起来了。
　　她拿着爆米花桶向门口走去，面无表情地续了一桶，又顺手往嘴里塞了一颗金黄的，抱着满满地一桶爆米花往回走去，坐好。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吸溜——
　　……
　　“我想可以开始了。”终于，何东生代替众人回答道。
　　“那么请大家做好准备。”
　　灯光再度变暗。
　　“回炉游戏第二轮——”
　　大屏幕上的文字消失。
　　“游戏，开始。”
　　画面浮现。
　　0141说得不快，一句一顿的风格配合着光线画面的变换很容易激发人的紧张情绪。
　　在极度紧张的时候微小的感官刺激都能够引来巨大的心理波动。
　　这样的开场对八个人来说及其不利。
　　但是莫名其妙的，开局紧张局面被缓解了很多。
　　因为在0141说话的时候，在灯光、屏幕变化的时候，持续不停的，带着节奏的——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吸溜——
　　不断往自己嘴里塞着爆米花的阮泽淼觉得如果自己能够出去，一定再也不想见到爆米花了。
　　向明觉得自己应该喝一杯可乐的，这样说不定他就能成功戒掉碳酸饮料了。

　　十分钟后。
　　放映厅里逐渐没有了交谈。

　　二十分钟后。
　　再听不到任何吃爆米花和喝可乐的声音。

　　四十分钟后。
　　隐约有吸气声传来。

　　一个小时后。
　　不知道是谁在小声抽泣。

　　两个小时后。
　　灯光重新亮起，却没有一个人站起身来。

　　直到0141出生提醒：“大家可以休息五分钟了，五分钟后在会议室揭晓比赛结果。”
　　然后才听到有人挪动身体的声音。
　　阮泽淼听到有人出去了，一个、两个、三个。
　　刁十一路过的时候顿住脚步看了阮泽淼一眼，叹口气，并没有说话就走开了。
　　阮泽淼想到过视频的内容会很有冲击性，却没想到每一个场景都那么有冲击性。
　　视频是站在一个人的视角拍摄的，屏幕上的内容似乎就是那个人双眼看到的内容。
　　刚开始两分钟还是其乐融融家和万事兴的场面。
　　然后视频才正式开始——
　　第一个场景是父母当着视频主角的面车祸离世的慢动作播放，葬礼、遗体告别仪式、落碑。
　　第二个场景是丧期妻子被捉奸在床的长镜头推进，床上另一个男人似乎在叫视频的主角，叫的昵称，看上去两人是兄弟。
　　第三个场景是公司倒闭，漫天的叫嚷嘲笑声几乎要将放映厅里的人淹没。
　　第四个场景是被发现财产被架空，罪魁祸首是最好的兄弟。
　　室温逐渐下降。
　　第五个场景是独自生活在破败的地下室，屡次求职碰壁后的他在郊区的一家公司做保安，可是梦想不死，还在努力联系各方好友再次创业。
　　第六个场景是在熟悉的包间里。
　　“我有一个想法！”
　　“快别说了，喝酒喝酒。”
　　“......真的可行！”
　　“现在经济艰难了。”
　　圆桌一圈的人逐个找借口离席，他叹口气，用自己省了三个月的钱将这顿饭的钱结清了，唯一的收获是服务员同情又嘲讽的眼神。
　　第七个场景是终于迎来女儿学成归国。
　　他提前将自己好好收拾一番，洗了头刮干净胡子，穿上此时家里最拿得出手却还是发旧的衣服请女儿吃饭。
　　女儿小时候爱吃的餐厅也和他一样，变旧了，变过气了，不再辉煌了。
　　穿着一身名牌的女儿还是他印象中的那么好看，只是吃得少了，人更忙了，两三口就饱了，还要赶时间去办事。
　　车是最新款，她妈妈给买的。
　　“爸我就不送你了，这些钱你拿着，打个车回家。”女儿临走之后又看了一眼他的穿着，从钱包里拿出一沓纸钞，塞到他手里。
　　第七个场景是回家看到养来作伴的流浪狗被打死在家门前，还被社区罚款8000元。原因是饲养无证犬。
　　然后阮泽淼就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去向了，他在视频里的一生停止在了狗尸体上的罚单。
　　接下来的场景是无休无止的战争。
　　没有固定的视角，从各个方位，展现了战争场面、掠夺场面。
　　横飞的肢体、来去的武器、痛苦的表情、绝望的脸。
　　冲天的炮火声与撕心裂肺的叫嚷声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温度似乎又开始缓慢上升。
　　战争场面的长度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想逃离的，却又不得不置身其中。
　　阮泽淼甚至以为心中的愤怒与绝望会一直持续到放映结束。
　　也许谁会有屠杀的快感？
　　如果真的是这样，能够引起他情绪波动的应该是最后一个场景。
　　温度再次下降，不过这次是骤然的，田家淑甚至打了个寒颤。
　　最后一个场景放过了八个人的耳膜，与室温一同降下来的还有视频的音量。
　　是一个无声视频，还贴心地为大家开启了倒计时。
　　只剩下十分钟，放映就结束了。
　　右上角的倒计时开始，画面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画面中罗曼珊正在缓步走向胶囊体。
　　没有任何声音，但是所有人大脑里开始自动回放当天的全部对话。
　　放映室里的田家淑张开嘴想阻止视频中的罗曼珊，却像声带被割除一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寂静给人的心理压力，只会让人更加沉默。
　　特写尽头推进众人才看清当时欧曼珊有多么恐惧慌张，瞳孔缩小，下巴颤抖，生理性眼泪控制不住地溢出。
　　最终火焰燃起，罗曼珊姣好的面容彻底扭曲。
　　放映终止。

　　“阮泽淼。”
　　“阮泽淼！”
　　“……淼淼？”
　　……
　　阮泽淼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他回过神来看向声音的源头，是担忧的向明。
　　“嗯。”他应声点头。
　　却不想将头抬起来了，逃避现实哪怕一秒也好。
　　可是向明并不会给他时间。
　　从以前两个人认识的时候起，向明就从不娇惯阮泽淼避事儿的性格，两人为此争吵过无数次，但是在向明的督促下，阮泽淼那段时间做事真的迅速有效了很多。
　　当时的阮泽淼一点也不感激向明。
　　现在也是。
　　你觉得我这样做不对，不代表你就有剥夺我这样做的权利，就算你是我男朋友，也不行。
　　“起来，你现在应该出去了。”
　　果不其然，向明没有忘记自己的老本行。
　　可是此时阮泽淼也知道了在这场游戏中逃避无用，说不定还会带来不利的后果，于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在向明使用祈使句对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呛声，乖乖地起身往外走。
　　向明有些不习惯，但是他没有贱到还去怀念被呛的感觉，只是挑了挑眉，走在阮泽淼身后。
　　走在他们之后的是满面泪痕的田家淑。

　　八个人围着会议桌坐好，脸色难看得很统一。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双眼通红面颊也因为哭到缺氧而绯红的田家淑。
　　阮泽淼此时的心情也很差，他甚至觉得这一轮他的分数就是最高的了，毕竟他是一个很容易就会情绪激动的人，从第一个情景出现时，他就停不下地想要去骂人去跑步去健身房泄愤。
　　心中有团东西，无法抒发。
　　可是从小家庭对阮泽淼的教育又无法让他放任身边有一名哭泣的女士而不顾。
　　摸了摸兜里，没有纸，他只好硬着头皮看向向明。
　　“怎么了？”向明立刻发现了阮泽淼的视线。
　　“你有卫生纸吗？”阮泽淼问，但是并不是求人的语气。
　　好在向明早就习惯了他的狗脾气，想着这人估计是才缓过神来自己又对他用了祈使句，正在生气。
　　不过他也不是故意的，真是习惯了。
　　摸了摸裤子口袋，向明从口袋里透出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卫生纸。
　　阮泽淼摊开一看，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就是每个人卧室里都有的抽纸，再对折两次叠好，就成了向明给他时的样子。
　　“他们似乎没有提供随身包的纸巾。”向明解释道。
　　阮泽淼不为所动，给了向明一个“不用解释，我懂”的眼神。
　　从大学的时候开始，就这样抠抠嗖嗖的不肯多花一点钱买随身装的小包纸巾，每天都把同等质量下最便宜的卷纸包装的卫生纸撕下来叠好带出门，你这习惯也不是一两天了。
　　只是怎么这么多年了，都赚大钱了，还没有改过来？
　　阮泽淼又疑惑地看了向明一眼。
　　对上向明的眼神，似乎想吃人。
　　他冷静地将头转向田家淑的方向，将卫生纸递给田家淑。
　　“家淑姐，擦擦吧。”
　　阮泽淼生生止住了就要脱口而出的“你还好吗”，换成了“擦擦吧”。
　　他感到庆幸，田家淑这样的情况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不好。
　　所有人都不好，经过了刚才的两个小时，就连看上去感情最淡漠的苏思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好。
　　她定定地看着桌面，虽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将眉头深深皱起，却能够明显看出是被冲击到了。
　　一旁的何东生似乎有些担心自己学生的心理情况，侧过身小声地对苏思说着些什么。
　　“谢谢。”田家淑轻轻接过。
　　但是一张纸巾似乎并不能擦干净她满脸的泪痕。
　　阮泽淼再次看向向明。
　　没有了，向明摊手。
　　爱莫能助的阮泽淼重新躺回椅背，继续担心自己。
　　分明是分毫未动的姿势，心跳却越来越快。
　　这次的沉默也是由0141来打破。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诸位？”
　　“没有。”刁十一说。
　　这是0141说的话第一次这么快就被接了，可是0141听上去似乎并不太高兴。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刁十一只是下意识地想要拖延时间，可是再让他转动思维去想一个理由，他就没有办法了。不仅是他，换做头脑清晰的何东生、向明、艾文等人，在这样高度紧张的情境下，估计也无法向往常一样反应迅速。
　　“我们已经按照刚才两小时手环检测到的心理数值对你们进行了评分，分数最高的，就是第一名，也是本轮比赛的淘汰者。”0141顿了一下，说：“接下来请看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