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证》求知怖德

2、李言

　　男生背着双肩包，拎着一袋子衣服和饭菜，快步走向宿舍楼。天光微亮，大门未开，他看了眼门卫，犹豫了一下，从大门翻了进去。

　　正要进楼，宿舍阿姨打着哈欠从门卫出来，见怪不怪地和他说话，“李言，回来了？”

　　“王阿姨好！”李言有点尴尬，虽然这事自己不是第一次干了，但也算是第一次被抓个正着。他习惯性地半鞠躬，扯着嘴给了王阿姨一个笑容，不是他想敷衍，而是他已经笑了一个晚上，脸都僵了。

　　“王阿姨，吃点东西吗？刚打包回来的。”他打开口袋，给阿姨看里面的饭盒。

　　王阿姨强硬地拒绝，“不要，不要，拿回去自己吃，辛苦一晚上了，你得多注意身体啊。”

　　李言胡乱点头，心里感激她没批评自己，还像家人似的关心他。他拿出两个饭盒放在门卫桌子上，“挺多的，您吃吧，我总是回来的晚，打扰您休息了，挺不好意思的。”说完就跑远了。

　　“哎呀，这孩子，总跟我客气，给我东西，我还没谢谢你呢。”王阿姨叹了一口气，看着李言的背影，“怪可怜的，谁家孩子还像他这样难啊。”

　　李言费劲地掏出钥匙开门，轻手轻脚地进去，将大包小包放在桌子上，就躺下睡了，其实他很饿，昨晚空腹喝的白酒，又忙了一夜，但一他是怕吃的味道太大影响室友，二是他太困了，躺下就晕了过去。

　　他隐约觉得周围热得冒火，睁开眼看到床单边缘卷起了一簇火苗，他抽过枕头就扑，怎么扑都扑不灭，整张床都是火，把他团团围住，他就坐在正中，看着火焰向他舔来。那灼热的温度和刺骨的疼痛唤醒他的记忆，他想起，他正在梦中。自从来了这里，他几乎夜夜都做这个梦，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睁开眼睛。

　　就在此时，火焰消失了，场景变幻，周围一片朦胧的白，他站在原地，听见背后有呼声，正想回头看去，一支利箭直冲他的身体而来，正正扎在腹部。

　　他终于挣扎着醒来，眼皮重如千钧，浑身湿透，头痛欲裂。已是下午一点。他艰难地喘了口气，嗓子生硬地摩擦着，要擦出火来，不过这让他感觉活过来了。他抓起水杯，闷了大半瓶水。

　　“醒了？”白公子坐在桌前，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奋笔疾书。白公子是一个清秀男子，全校公认的无敌学神，他的学习进度和老师的授课进度相比，就好像一个是赛车，一个是十一路。但他也是一个死宅，几乎时刻待在宿舍里，基本全凭自学。

　　李言瞅了一眼隔壁床，“他又在睡？”睡神哥是他们宿舍的睡神，每天要睡够一圈多，几乎总是在睡觉。

　　“他不是一直这样吗，不用管他。”白公子见怪不怪。

　　“他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据说睡神哥从小如此，这个生活习惯一直没有改过来，曾被父母送进特殊机构强制整改两月，差点死在里面。医生开具的检查报告称，直接原因是睡眠不足导致脑细胞坏死。从此，他的父母老师，再也没人敢管这件事。

　　“你还有空担心他？去镜子那照照你的脸，都快成丧尸了。”宿舍都知道李言家境不好，学费都不够，因为一些问题，助学贷款办不下来，白天学习，晚上去打工，几人委婉地提出可以借他钱，以后毕业还都没问题，被他拒绝了，非要一个人硬撑。

　　“学费只要毕业前交上就行了，往年好多人这么干的，为了赚点利息。”

　　“我知道，早点补完早点省心。”李言走到镜子前，吓了自己一跳，这一夜补觉，就好像完全不存在，他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继续奔波，被火烧，被箭射，被虐待一夜。他的脖子、胳膊、肩膀和腰背酸痛无比，眼底青黑，眼白挂着血丝。

　　看他揉脖子，白公子说：“还在台球厅啊？不考虑换个工作吗，家教不行吗？”李言每夜去台球厅当陪练，从晚上八点到夜里两点。今早回来晚了是特殊情况，遇到难缠的客人，不过这样领导也会给他加钱。

　　“这个来钱快，时间还好。”李言虚握了一下腰侧，不看也知道，那里有一道淤青，是昨天醉酒的客人犯浑抽上的。他想，我可能上不了学了，如果不上学了，我又能干什么，能去哪？

　　他进卫生间洗了个凉水澡，然后拉开抽屉，抓了一个火柴盒，头发湿淋淋的就出了门。

　　李言蹲在学校一个不起眼的小侧门旁边，这个门早就废了，几乎没人来，就成为他的小基地，有时候想一个人待着了就来蹲一会，他想，我可真他妈矫情，可是生活对于我来说真的太艰难了，就不能让我矫情一会吗。

　　擦！火柴尖擦过盒壁，一簇火焰灼灼燃烧。他强迫自己瞪着这簇火光，梦里被灼痛的恐惧爬上心头，也烧掉了他的消极情绪。他有点清醒，重新呼吸，活过来了，铁门锈迹斑斑，门上绑着沉重的锁链，让这窄小的铁门都要不堪重负似的，草坪懒于修剪，墨绿色的长叶子瘫了一地，被午时的阳光照出亮来，刺痛他的双眼，胃神经痛着，叫嚣着，他的身体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