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像温柔的吻》黄葛树

63、第六十三章

　　俞霜突然对这个孩子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她放下书，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数学？”
　　又有天赋又高度热爱，要是把石惊奇带给教授认识，教授不知道得开兴成什么样子。俞霜想象了一下惜才如金的教授的表现，差点没笑出来。

　　“因为有意思。”石惊奇把头偏向她。
　　有意思。虽然是废话，想想也确实很有道理。如果没意思，那肯定不会喜欢。
　　石惊奇又道：“我觉得吧，人活着，生老病死，本来是一种很没有意思的事情，因此必须去做一些什么，去喜欢些什么，让自己每天有所想，才不会觉得日子漫长的望不到边。”
　　俞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倒不是因为石惊奇这番“刻骨铭心”的人生感悟。她觉得，小石同学或许并不只是数学天才，也是未来的高考满分作文预备军。

　　正在她还目瞪口呆的时候，便听见石惊奇问她道：“俞老师，你觉得呢。”
　　俞霜才反应过来，点点头，感慨道：“确实是这样。”不过，她又好奇：“你是怎么产生这些想法的呢。”
　　“我也不知道，”石惊奇声音淡淡的：“可能是因为从小就是一个人吧，然后就渐渐的觉得什么都没意思了。”

　　俞霜同情起来这个小女孩了。
　　她摸了摸石惊奇的头，对她说：“好了，休息时间到了，做题吧。”
　　石惊奇：“……”

　　做着做着题，书桌前的窗外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
　　俞霜皱着眉头远眺，觉得天空有些泛青，云层压的很低。

　　不一会儿，外面下起了雪。先是很细小的颗粒，肉眼刚刚能看见，不一会儿，便越来越大，纷纷扬扬，从天空中飘落下来。

　　“这次下的好大啊。”石惊奇停下了笔，感慨道。她那对仿佛出生开始就波澜不惊的眼睛此时也闪烁着微小的情绪。
　　“n市每年都会下很大的雪吗？”俞霜原以为上次自己见到的雪就足够吃惊了。
　　“不一定。”石惊奇道：“虽然每年都会下，但这么大的也挺少见。”
　　虽然说下的雪越大，表示今年越冷。可人总是矛盾的，明明都怕冷，却希望雪下的再大一点，再大一点。仿佛学洁白的雪花上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让人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感性。

　　就像俞霜。她现在浑身上下都叫嚣着一个念头。
　　好像见一见薛郁，好想见一见薛郁。
　　她要紧紧抱住薛郁，把头放在对方的肩膀上，闭着眼睛深呼吸。
　　鼻尖仿佛真的有薛郁身上那好闻的暖香气。
　　她们要紧紧握着手，一起走在n市最繁华的小吃街上，买两份热气腾腾的铁板炒饭，找一处人流稀少的地方，坐在路边行道树下的椅子上慢慢吃。
　　树会帮她们遮住雪，也许偶尔落下来一两片，融化在她们的皮肤上，也会化成晶莹的水珠。
　　薛郁比雪白。

　　这样的情景，只要想一想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俞霜现在只想飞奔出去，快点回到自家楼下，给薛郁打个电话，催促她快点儿下来，然后扑过去紧紧拥抱。
　　石惊奇看到她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放下笔，合上书，对俞霜道：“今天先到这里吧，下雪了，我不太想做题。”
　　“啊……这样好吗？”虽然石惊奇的这个提议简直不要太贴心，但理智告诉俞霜不能这样。
　　毕竟拿了人家的钱，时间没到就走了算是怎么一回事？更何况这份工作还是薛郁给介绍的。
　　“没事，”石惊奇猜的到她在想什么：“下次把时间补过来就好了。”

　　一打开门走进楼梯道，冷气扑面而来，俞霜裹紧了围巾。
　　快步下去，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个很熟悉的身影。
　　纤细修长，穿着优雅修身的驼色毛呢大衣，半高跟到膝盖的黑色皮靴，黑色的长发微微散乱。她围着和俞霜脖子上一样的围巾。

　　那人打着一把月黄色的小伞，一只手抄在兜里，时不时地跺跺脚取暖，她探着头东张西望，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俞霜心里一动，这动作由薛郁来做，居然十分的可爱。
　　薛郁也看到了她，笑着冲她招手：“我在这里呢。”

　　俞霜快步跑过去。
　　薛郁问她：“怎么出来的那么早？人家不会怪吧。”
　　“没事，商量好了下次补上。”俞霜抱住了薛郁，把头埋在薛郁的颈间，直到胸腔全部被薛郁的气息填满：“你怎么那么早就过来了，外面这么冷。”
　　“就是突然特别想看见你。”
　　她们两个，想到一块去了。

　　尽管下着雪，但路上人流量却不少。
　　或者，正是因为下雪了，才有那么多人愿意手拉着手出来。
　　目力所及之处是一片片浩浩荡荡的纯白，连心都柔软下来，仿佛下一刻就会有非常美好，美好到一生都忘不了的事情发生。

　　俞霜和薛郁撑着一把伞，走在小吃街上。
　　可惜今天卖铁板炒饭的老板没出摊。
　　不过，也无所谓，吃什么不重要，关键是在什么时候，和什么人吃。
　　两人信步走入一家小馄饨店，俞霜要了一碗馄饨，薛郁放下东西，去隔壁的摊位上买关东煮。

　　俞霜正吃着馄饨，见薛郁悄悄走过了，眼睛亮晶晶的。
　　薛郁指了指馄饨店外面手牵手走过去的两个女孩，问俞霜道：“你猜她俩是闺蜜还是情侣。”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着，神情有些惊喜，像是发现了新奇事物的小孩子一般。
　　“这……”俞霜哪儿能不配合啊，尽管一头雾水，还是看了过去，然后皱着眉毛摇摇头，笑着道：“我哪里猜得出来。”

　　眼看着那俩女孩马上要消失在视线里，薛郁提醒道：“看她们的鞋子。”
　　俞霜往下看，顿时了然。
　　两双完全不一样的休闲鞋，被那两个女孩搭成了鸳鸯鞋，一人脚上各一只。
　　应该是情侣吧……
　　她看了看自己和薛郁脖子上围着的苹果围巾，心里感慨：“原来还能这样玩。”

　　耳边传来了薛郁的声音：“你穿多大码的鞋。”
　　俞霜心里一惊，望了过去，只见薛郁的眼睛弯弯的，皮肤光滑且饱满。她不知怎么的，越发觉得这个前几个月还大姐姐一般的薛郁，现在居然像一个刚上大学的小年轻一般。
　　当然，薛郁本身也不老。恋爱大概是能让人更加年轻的。
　　“三十八码，你呢？”俞霜不傻，猜得到她在想什么。
　　“和你一样。”薛郁道：“咱们下次也试试？”
　　确实，她们身高差不多，这个身高的，大部分都穿三十八码。
　　薛郁心里暗暗想：“就算鞋码不一样，她也要和俞霜这样穿。挤一挤，磨一磨算什么呢。”好在没有这个担忧。

　　“要不要来一串关东煮？”薛郁看着俞霜埋头吃馄饨，轻声问道。
　　“嗯，来一串。”
　　薛郁把整个杯子递了过去。
　　俞霜挑出来一串虾饺，放进碗里，又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汤。
　　汤汁很鲜，有着微微的辣。她吃关东煮，最喜欢的就是喝里面的汤。
　　“你也觉得关东煮的灵魂是汤吧。”薛郁笑着问她，眼睛弯弯的。

　　“嗯。”俞霜一怔，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头扫了过去。
　　和薛郁又有了一件共同的爱好。尽管微不足道，但这种不经意的小事，却能让人格外的心情美丽。
　　她低下头，舀了一只馄饨，嘴角忍不住微微上衣。
　　对面，薛郁将杯子转过来，嘴唇轻轻贴上了刚刚俞霜喝过的地方，也抿了一小口汤。
　　啧，真好喝。

　　*

　　等两个人回到家，外面的雪已经很厚了。
　　小区路上的雪没有扫，一步一个脚印，格外显眼。
　　“来我家吗？”到了门口，薛郁却向前一步，靠近了俞霜，轻轻地问道。
　　她声音不大，楼梯道的声控灯都没有亮，天色昏暗，俞霜就看见薛郁那双眼睛，在混沌中亮的如同星星一般。
　　“好。”她懂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是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意思。

　　因为离得太近，俞霜的鼻尖能感受到薛郁的呼吸。
　　潮湿，急促。暗示着眼前这个人也像自己一样紧张。
　　于是，她紧紧握住薛郁的手，改为十指相扣。
　　这对薛郁来说简直是莫大的鼓励。

　　门被打开了，煤老板如往常一样，“喵呜~”着过来找主人。
　　却不想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俞霜和薛郁交握着的手心都被汗浸湿了。
　　直奔卧室，锁门。

　　薛郁将脑袋靠在俞霜肩膀上，在她耳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问道：“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刚刚那句话，声音都有着微微的颤抖。
　　说话时的气息从耳垂边拂过，俞霜浑身上下都如同触电一般，酥酥麻麻的，有些分不清真实还是虚幻。
　　她张开双臂，抱住了身边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薛郁耳边道：“薛郁，我喜欢你。”

　　这个夜晚寂静又躁动。
　　俞霜只记得薛郁身上那股柔软温暖的馨香一直将她包围，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半夜，薛郁醒了，起身给自己倒杯水喝。
　　剧烈运动后出的汗还未全干，发根处潮湿且热，她随意用手揉了揉，忽而感觉这香气很复杂，不似自己一贯用的洗发水。
　　她嘴角扬了扬，眼梢都是笑意。
　　不知道俞霜平日里用什么洗发水。

　　喝完了水，薛郁没了困意。
　　她看了看手机，凌晨三点半。
　　这个时间，就算这个城市再红灯绿酒，此时也归于了一片宁静。
　　打开窗帘，向远处眺望。果然，除了极少的建筑还亮着灯，其余都覆在茫茫白雪下。

　　因为这场雪太大，月光、灯光被不断反射，外面竟然格外的亮。
　　是那种清冷清冷的亮。
　　就像童年时薛郁在未曾受过工业污染的乡下姥姥家见到的某个夜晚一样。那是一个盛夏，月亮大的像银盘，月光清澈的像瀑布。
　　她转身，蹲在床前，看着俞霜安静美好的睡颜。
　　清冷的光描摹出这熟悉的轮廓，薛郁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词，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