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棘轮效应（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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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棘轮效应（下）
-2018.03
北京
物业带着锁匠来了，三个人眼巴巴的围着锁匠，与以往修老式门锁不同，锁匠带着很多高科技的道具捣鼓密码锁，锁匠是个老北京人，年纪近半百，满口京片碎嘴的跟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现在年轻人啊，比我们这辈儿记性还差，密码都能忘，你们老了怎么办哦。”
陈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旁大林接茬道。“大爷，您老伴记性好吗？”
锁匠说，“甭提你大妈，她记性可差了，经常忘记做晚饭。”
“您瞅瞅，这不就得了，一家子里只需要一个记性好的，这叫互补。”大林笑着补充道，“大妈有您帮着记，她有我呢，记性不好不打紧，这日子还不是照样过吗。”
郭奇林话落，尹慕倒吸了口凉气，咳嗽个不停。
当事人陈碧置若未闻的默不作声，有些人吧表面平静的不像话，身体里却有一百二十个小心脏在轮流打鼓，心脏嘭嘭嘭已经活跃一整晚，从今晚大林说那一句夏目漱石的今晚的月色真美开始，她的呼吸就没有怎么顺畅过。
陈碧甚至觉得委屈，如果非要追溯密码锁事件，那始作俑者一定是郭奇林。论其因果，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因为这个家伙。
两个小时前----
“嗯，今晚的月色真美。”
她刚想说点什么把这事岔过去，整个人一下子被拽进了一个怀里。大林向来和煦如春风，此次力气却前所未有的大，箍得她动弹不得，她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
“别动，让我抱一会就好。”
陈碧咽了口唾沫，乖乖的立正，老老实实的让他抱，今天晚上的事态发展超出她的所有预计。
她原本是有缜密的计划的，打算安安静静的倒个垃圾，安安静静的晚上跟大林去混个酒，第二天再安安静静的去上个班。
偏偏今晚注定不能让她安安静静的度过。
“大林。”
郭奇林低低的嗯了一声，懒懒应着。
陈碧支支吾吾的说，“你听到了多少……”
大林把脑袋搁在她肩上，声音从她耳边传来。“我站的位置挺好的。基本上是听的八九不离十，可能也就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个字不差叭。”
陈碧结巴的小声解释，“你你你你，你别当真啊，我编着话逗他玩的。”
大林低沉的笑着，“你编的很好，念词儿情真意切，文学造诣忒高。”
“您说的是？”陈碧说。
“你说，‘Bray，都过去三年了，你不想你身边的人误会，你很珍惜我，你不想我伤心，你不想横生枝节。’”大林补充道。“特别好，用的词儿都忒考究。我很喜欢。”
陈碧骇怪，她知道他记性向来极其好，但从来不知道他竟然有速记到一个字不差的本事，这是录音笔成精了？
“你你你你怎么还当真了呢”陈碧再次试图推开大林，却纹丝不动，她急道，“我说的真的不是你。”
大林叹了口气，把她从怀里放了出来。“孩子他爸除了我，你还想栽赃给谁？”
陈碧傻了，这人晚上明明没喝酒，怎么开始瞎说大实话了。
而喝假酒瞎说大实话的这个人，说完自己却脸红了起来。
陈碧看着脸红如番茄的郭奇林，噗嗤笑了出声。
大林被她的笑撞了一下心头，耳朵也不自觉的热了起来，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
陈碧大笑着说，“你瞅瞅，你这人奇不奇怪，非得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说完自己还脸红。你这么爱脸红，之前谈恋爱都是怎么做到的。”
大林笑着把脸藏着手后面，双手捂着脸，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大林说，“嗨，你别老声讨我，你还记得你一六年的时候常常同我一起喝酒，为那个什么顾柏一和工作的事情哭的忒惨，一边喝一边哭，那时候化妆还不防水，哭到直接卸妆。”
陈碧满脑袋问号，不明白他为什么又提起这些个陈年糗事。
“即便是我见过你素颜，一起喝瘫过，一起诉说过各种心事。一六年那个时候，但凡你清醒一点，大多对我还是小心翼翼的。”大林说。“怎么形容呢，是那种客客气气又带着疏远的小心翼翼，有时候还带着受宠若惊的惶恐，跟个小兔子一样。哎，你说像话吗，咱俩是朋友，相处起来还忒疏远，多荒唐的事啊。”
陈碧恍然回想起自己狼狈的那些年，感慨道。
“是啊，那个时候你一瘦成名，红透半边天。我那时哪见过这世面，心态本就不好，还自卑。我琢磨啊你可是明星，是林角儿，是名门之后。而我呢，我是什么东西？我是在后台给你们这种大明星递话筒的小执行，是为了讨生活一两块钱能跟别人讨价还价半天的小人。”陈碧自嘲的笑了笑。“现在多好，我们终于平等了，是，你还是你，可如今在我看来，我们只是做着不同职业的两个人而已。”
大林低头笑了笑，“对不起，陈碧，我从来不觉得我们平等。”
“对于我来说，喜欢一个人还是挺简单的，这些个年我也交往过不少女朋友吧，在酒吧在剧场看见哪个尖果儿也会心动，漂亮姑娘谁不喜欢啊。”
“但你知道惦记一个人的感觉吗，惦记一个人活生生三年啊。三年里就怕她跟个小兔子一样小心翼翼，疏远我，怕她觉得我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他舒了口气。“当然啦，不可能是时时刻刻惦记，也就是午夜梦回，每一次失恋后喝醉酒的时候，每次我半夜睡不着起来看书的时候，我会惦记这么一个姑娘。想着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又在彻夜加班，是不是还在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执迷不悔。”
“在这段感情里，我常常感觉到卑微，陈碧，直到现在我仍然是这么想的，我们俩从来不是对等的关系。这段关系中你才是天平里最重的那端。”
陈碧有点感动，心里又涩又甜。她从来不知道他是这样看待她。
她还没消化完这一大段温情的话，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有很多话想说，他们错过一年间攒的那些心里话，她全都想同他分享。
陈碧犹豫的开了口。
“你真的没喝酒吗？我家里那瓶压箱底你没翻出来吧？”
“我倒希望我喝点酒再说这些话，嗨，可臊死我了哟。你不然还是当没听见吧，反正你装傻充愣也熟门熟路了。”大林打趣道，“我知道你还没想好，也有很多你自己的顾虑。哎，关系也就这么一回事，恋人也好，家人也罢的。你不必勉强说些什么，我们还有时间，我可以等。”
大林没说完。我可以等，反正你是喜欢我的，温水煮青蛙，我急什么。
“我是没想好要跟你说什么。”陈碧晃荡着往电梯那走去，大林也跟着她往前走。“只是以前我常常庆幸，幸好你没跟我在一块，跟我在一起你能得到什么？一个每天都在出差日日不归家，连轴转忙项目的媳妇儿？可能会形成一种新型交往方式——丧偶式交往。”
大林按下电梯，认真考虑了一下她的议题。“咱国家有丧偶式育儿，怎么就不能有丧偶式交往，这个模式非常的符合我国的基本国情，无需大惊小怪。”
“……”
大林心情很好的一路哼着小曲，当他俩走到密码门面前，陈碧又想起这个密码的事，怀揣着小心思，遮挡着，小心的按着密码。
这一幕落在大林眼里，简直好笑到不行，他用天津话急忙坦白。
“姐姐，不至于。”
“我知道170420的意思了，不用藏着掖着，我都记着呢。”
“……”
你说这人可不可气，什么都知道，还装模作样好几天。
虽然这种熟悉的装傻充愣是陈碧的拿手绝活，但这种绝活她用就很缺德了，别人用就显得更缺德了。
陈碧羞愧难当，越想这事越气，二话不说蹲在门把前，换起了密码。
大林见她气呼呼的换着密码，更觉好笑。
“您别气啊，打开始我还瞎琢磨这日子是不是你跟王昭分手纪念日呢，也揣测过你是不是为了纪念跟我断交才记下的日子，但没一个准儿。”王昭是小鬼头的本名，大林一度以为王昭会跟陈碧交往很久，后来从陈碧口中才得知，他们只交往了三天。得知此事后，大林十分高兴。
郭奇林碎碎叨叨的继续说，“你别瞎计较，我是一个小时前才琢磨透这日期的意思。”
陈碧哼了哼没理他。你爱怎么琢磨怎么琢磨，琢磨出个诺贝尔奖我算你赢。
“我密码换好了！”
大林眨巴眨巴眼睛，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开门啊您。”
“……”陈碧崩溃道，“完了，都是被你气的，我忘了我重新设的是个什么了！”
“……”
“……”
——————
送走锁匠和物业，陈碧身心俱疲的打开家里门，不悦的瞥了眼身后还跟着两位男士。
其中一个身着灰色卫衣，穿着拖鞋，带着金丝眼镜的男士，男主人般的把另一个迎进了家门，并拍着另一个人说，“尹哥儿，甭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
尹慕想，郭老师您是真不要脸。
“既然都是自己家了，来都来了，不如跟我一起做个游戏，一起洗个碗？”
尹慕想，郭老师您真是忒不要脸了。
要不是陈碧出面制止，尹慕已经被他林爷逼得挽起了袖子，戴起来手套。
陈碧把这两人轰去客厅的沙发，自己动手洗起了碗，没过五分钟，尹慕他林爷屁颠颠的过来，伸手过来帮她。
“陪客人家坐了一会儿了，也算是主随客便，尽了地主之谊了。”
陈碧抬眼看了一眼大林，笑了笑，并不打算接他话茬，不过倒也是想起了一桩事情。
“我没跟林柯说我遇着事儿，林柯都不知道，尹慕怎么知道的？”
郭奇林挑了挑眉，接过陈碧洗过的碗，放到架子上。
“尹慕是有点奇奇怪怪的，假正经的不行。”大林说，“咱儿家买个洗碗机吧。”
“我研究过，洗碗机也得先把所有杂物清理一遍后再放进去啊，一样麻烦。”陈碧说着，想起原本的话题。“你憋打岔，我觉得尹慕不喜欢我，他是不是觉得我狐媚惑主啊？”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点金吧。惑主还成，狐媚来哪的？”大林笑着说。“再说，你要他喜欢你干什么，你缺他喜欢啊。”
“我这不是担心你娘家人要为难我吗，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陈碧说着，把自己手擦干。“我中二时期看那些个霸道总裁文，梦想就是能有个贵妇人拿几百万的支票轻蔑地扔给我，喏，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然后我就揣着五百万远走高飞。”
陈碧接着说：“后来顾柏一他妈真这么做了，抠巴巴的扔给我一万。我可生气了，一万块你瞧不起谁呢，飞机转个两圈都不够。我拿着一万就去报了托福。”
大林接哏道：“嗯，然后就遇见我了。那我得谢谢他妈啊。”
陈碧没搭理他，认真的说：“反正这事我也有实战经验了，如果有一天你娘家人真要为难我，你妈或者你爸或者你亲爸或者尹慕，非要扔给我几十万给我让我离开你，我会毫不犹豫的开口再要几十万的。”
大林把最后一批碗放到架子上，“行吧，你离开的时候通知我一声，把钱和我都带上，一起走。”
陈碧沉默了一会。
“最近您在读嘛呢。话怎么都一套一套的。”
“新剧本，古装的，忒有文化。”
“答应我，千万别接。”
“已经接了。”
“啧。”
尹慕揉着额头，靠在一旁看他们俩智障儿童欢乐多的互动。他偷听完全程对话，轻轻扯了一下嘴角，忍不住轻笑。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棘轮效应（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