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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白罂粟的花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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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朋和金比的车就停在路边,他们一行人便都上了这辆车,金朋开车,金比坐在副驾驶上,不停地通过头上的镜子看着金一,金一和贺启安静地坐在后面,两个人都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良久,金一喃喃说道:“终于报仇了。”
“是呀。”贺启接了下去,然后两人相视,淡淡一笑,压在心口的石头终于搬开了。
“信应该高兴了吧。”金一靠在贺启的肩膀上问道。
“会的。”贺启揽着金一,回忆着关信会露出的表情。
“一切终于都结束了。”金一轻声说道,神思飘得很远,落在遥远的记忆中,第一次见到苏杨,大学里的简单快乐,第一次见到信,每日的酷训,再见信的快乐日子……
“结束了。”贺启勾起嘴角的笑容,舒心地说道,“铃,你怎么会想到许依依就是柳,就是因为那句杨柳依依吗?”
金一摇摇头:“我在清醒之前,做了一个梦,梦里信很生气,不肯理我,只说了一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醒来后,我一直在想,我什么时候留下过祸根,后来让我想到了许依依,再细细联想一路走来发生的事情,这条线便串上了,只是没想到她太狡猾,竟然查不出她的任何痕迹,所以只好用这个办法,让她自己说出来,苏杨是她最大的弱点。”
“铃,你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连这里的杀手集团都为你所用,看样子你在中国做了不少事。”
“没办法,许依依找一个杀手集团来杀我哥哥,我也只能再找一个杀手集团与她抗衡。”
“你许了什么承诺,让整个红烛对你惟命是从。”
金一笑了笑,看向贺启:“子弹加金钱,不过这次只用了钱,我把许依依的钱都送给红烛,你想他们会拒绝这么一大笔巨款吗?”
“哈哈哈哈,不错,用自己的钱买通杀手集团来杀自己,许依依完全栽在你的手里,死都不能瞑目。”贺启笑得全身发颤,这么极品的手段也就她能想得出来。
金一听着贺启爽朗的笑声,心情也好了许多:“启,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还要回金三角吗?”
贺启收起大笑,微笑地看着金一道:“你们都不在那里了,我还回去干嘛,我想到处走走,说不定也能遇到一些有趣的事情。”
金一也微微笑了:“这样好,比较适合你。”
“我会回来看你的。”贺启摸了摸金一的脑袋,金一笑了一下,没有答话,一切是该结束了……
贺启又在金一这里逗留了几天,便开始启程,走的那天,贺启和金一久久拥抱着,他们一起经历过太多的生死离别,没有人能够明白这份友情有多深厚,是可以用生命来交托,用生命来保护。
“铃,好好照顾自己,我随时都可能回来哦。”贺启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头。
金一将手上的武士刀递给他:“把它带上吧。”
贺启一愣,想了想,便接过去了:“也好,免得你触景生情,嘿,小伙子们,我走了啊,铃就交给你们了。”贺启向金一身后的金朋和金比打了个招呼,便走出了门,回头又望了望金一,摇了摇手,算是作别。
金一了结了过去,可是她太平静了,金比深思地看着金一遥望贺启的背影,她接下来会做什么?她需要多久才能真正好起来?
金一默然地转身回屋了,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
金比说道:“哥哥,我们要看着点阿一。”
“嗯。”金朋也有同感,自那天跟着回到这里之后,便放弃了回家的打算,金一也没有再提,上次她这么做,只是为了支开他和金比,可没想到他们会跟踪程运,去了小屋。
次日清晨,太阳刚刚走出地平线,贺启居然回来了,金比正在院子里浇花,见他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问道:“你怎么回来了?有什么急事吗?”
贺启问道:“铃呢?”
“还在睡觉。”
贺启连忙冲了进去,三步并一步地往楼上跑,金一的房门被锁上了,贺启狂敲,金朋和金比也赶了过去,门始终没有开,贺启狠狠一脚,将门踹开,房间里的被子平整地铺在床上,却没有人,贺启又去浴室看了,也没有,急道:“赶紧找!”
他们把屋子的前前后后都找遍了,始终找不到金一,她的车子仍然停在车库里,会去哪里?
“你这里有高地吗?就是山,能看到很远的地方的山!”贺启问道。
“有,那边一直走,就是一座山。”金比指着路尽头的位置。
贺启立马带前往那边跑,铃,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金一的确在那座山上,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坐到现在,看过了繁星,又看过了日出,都那么耀眼,那么让人留恋,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暖洋洋的骄阳正在慢慢替她烘干,金一站起来,面向南方,神色安详,信,让你久等了,我知道你肯定要说我不会等你的,但是你一定会站在某个我能找到的地方,哪里也不去,你知道我一定会来的,你会信守承诺,带着我一起下地狱…..
金一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风干的罂粟花瓣,风带走了它们,向山崖下飘飞,金一抬起一只脚,踏空在悬崖外,看着远方,那里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看到风中飘过来一片罂粟花瓣,贺启顿觉不妙,对着周围大喊:“铃!停下来!信有话让我带给你!”
金一听到了一愣,将脚收回,而此时贺启已经远远赶到了,看到站得那么危险的金一,继续大叫:“铃!信有话让我带给你!”
金朋和金比随后赶到了,顿觉心神俱裂,金一要自杀!
“铃,冷静下来,你听我说。”贺启走过去,和金一保持一定距离,因为他再靠近一点,金一就往后退了一点,她的脚后跟已经悬空了,金朋和金比也不敢上前,只能巴巴地看着金一,悲声唤道:“阿一!”
金一没听见,只是看着贺启说道:“信让你带了什么话?”
“信说……”贺启的声音越来越小。
金一皱着眉头,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不自觉往前移了一步。
“他说,铃是他……”贺启的声音还是很小。
“启,你能说大声点吗?”金一又往前移了一步。
贺启笑了一下:“好,信说铃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他希望你幸福。”此时贺启已经不动声色地移到金一的两步之内。
金一眨了下眼睛,将眼泪又眨了回去:“他走了,我怎么能幸福呢。”不自觉又往后退了一步,贺启突然跨步向她击去,金一立刻挥手反击,也往贺启的方向跨了一步,贺启抱住她往下滚,金朋和金比明白贺启的意图,立刻上前帮助贺启制住金一,金一回过神来,生气地将金朋和金比打倒,与贺启交起手来,贺启抓住金一的手,也生气了:“铃,你以为你这么做,信会高兴吗?他会狠狠地把你赶回来。”
“不会的,他说他会带着我一起下地狱,他说过的。”金一不听,反驳道。
贺启突然出手,打了她一巴掌,响亮的掌声让金一愣住了,贺启又给了她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上,贺启从来连大声说她一次都没有,更别说出手教训她了,哪怕在训练的时候也都是点到即止,贺启见她低着头,叹了口气说道:“信不会高兴的,你忘了他经常说寻死的人都是懦弱的,信向来都讨厌懦弱的人。”
金朋和金比愣在了原地,从他们认识金一到现在,她一直都是强悍的,只有她打人,没有人敢教训她,就连程运都管不住她。
金一低着头,喃喃道:“你知道吗?本来死的那个人是我,信替我挡了子弹,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们当初就不该救我,许依依说的对,害死信的人是我,我就是个祸水,根本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我要去陪信,他一个人很孤独的。”
贺启半天不语,才叹气道:“害死信的人不是你,如果真的算起来,是信曾经的那群学生,包括我在内。”
金一抬起头看着贺启,疑惑地看着她,贺启坐了下来,落寂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短发,说道:“你知道信以前是什么人吗?”
金一摇摇头,她很想知道,关信和贺启与其他的毒枭不一样,从不滥杀无辜,他们的过去就像一个谜团,他们从来不提,也不会说,就算金一再怎么软磨硬泡,竟然连贺启都三缄其口。
“我曾经是特殊部队的后备学生,信是我们的教官,他很严厉,和训练你的时候一样,我们那个时候称他为末日教官,直到有一次,我们在一次演习中,失手杀了一个高官的独生儿子,那个高官要让我们偿命,但是信帮我们扛下来,说演习造成的伤亡是常见的,要怪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那个高官忌惮信的权威,便不了了之,我们以为没事了,没想到那个高官处心积虑,设计陷害我们,给我们安了一个叛国的罪名,要集体处死,信想尽办法为我们开脱,但是那个高官早就算计好了,把我们所有的后路都堵死了,势必要我们死,我们那个时候才二十岁左右,都是热血青年,不服这样的判决,便集体反了,逃了出去,虽然我们一路都被他们追杀,但我们是信教出来的,机动作战,枪法,格斗都是最强的,眼看我们就要逃出国界了,却落入了他们的圈套,面对他们的机枪,我们以为我们就要死了,这个时候有人大面积丢了炸弹,并且和他们交火了,我们便加入了战斗,看到了我们的教官关信,当时所有人的精神都振奋起来,在信的带领下,我们从他们的包围圈里撕开了一个缺口,逃了出去,仅仅损失了两个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贺启的热血全都沸腾起来,眼中点起了两簇火焰,仿佛回到过去与同伴一起战斗的场景,金一完全被吸引进去了,目不转睛地看着贺启。
贺启看向金一,眼神黯淡下来:“我们虽然逃脱了,但是我们从此就再也没办法和家人团聚了,信也离开了他的未婚妻,我们辗转了好几个国家,最后隐姓埋名地在一个小岛上生活,我们曾经都是军人,很多习性是改不了的,过了不到一年,便被那个高官发现了,他派人潜入,偷袭了我们,天涯海角地追捕,不过信是最厉害的,他使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引了一个大爆炸,我们便再次跑掉了,但是那个时候我们包括信在内,只剩下四个人,信便做了一个决定,我们要想活命,就必须反击,就算我们这次逃了,但是以现在的通讯技术,难保不会再将我们查出来,我们便来到了金三角,那里是武力和金钱的天下,就算是那个高官也不敢贸然派兵来袭,我们便以此为据点,几年后,信利用那里赚的钱,贿赂了一些官员,并和我们一起潜回国,干掉了那个高官,瓦解了他的势力,从此我们的危机便解除了,但是我们当时放过了那个高官的夫人,没想到她为了给丈夫和儿子报仇,暗地里积聚那个高官残留的势力,再次偷袭了我们,另外两个学生就在那次惨烈的战斗中丧生了,这件事彻底激怒了信,他和我一起一口气杀了那个女人和她的势力集团,那次我开枪开得手都麻了,所以信后来就变得狠绝,从不留下隐患,哪怕是女人和小孩。”
贺启伤感地看着金一:“你说,如果不是我们当时顽劣,闯出大祸,信就不会为了我们,跟我们一起逃亡,那他现在还是特殊部队的教官,不,他那个时候快升职了,让他变成这样,是不是我们害的?”
金一将手放在贺启的手上:“不,信做事有他的原则,他觉得你们不该死,就会去救,你们是他的学生,他当然不会放任不管,我相信信从来就没有后悔救你们,他不是说过不做怎么知道行不行,做了之后就算失败了也绝不后悔。”
“是的,我曾经也内疚了很久,结果被信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罚我一个星期的训练量在一日内完成,把我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才说:‘你现在不是你一个人,你代表了你们全班,他们死了,他们的责任和荣耀就都在你的身上,以后你还要照顾他们的家人。’所以这次,我要将我们这些年在金三角赚的钱都带给他们的家人,替他们去看看他们的父母妻子。”
金一明白贺启的意思,可是信一个人走了,留下她该怎么办……
贺启见她仍然想不开,继续说道:“铃,信虽然没有亲口说你是他最爱的女人,但是我知道,就算是他当年离开他的未婚妻,他也没有这么牵挂过,其实我很感谢你,你的出现救了他,自从我们逃离部队之后,信的内心就封闭起来,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直到你的出现,他开始有了感情,有你在的那些年,信很开心,我也是,如果换做是我,我也愿意为你挡子弹,无怨无悔,如果你现在自杀了,那么信不就白死了,他的苦心不就白费了,你觉得他会高兴吗?”
“可是信他一个人呢,其实他是个孤独的人,他需要我,而我也需要他,没有他,我该怎么幸福地活下去,那只能让我痛苦,启,我真的活不下去了……”金一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了。
“铃,信已经离开我们了,如果连你也走了,我怎么办,我以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是不是也应该找你们去啊?就像信说的,你还有活下去的责任,你要是死了,你哥哥怎么办,他们两个眼睁睁地看着你死了,往后又该怎么办,你想过吗?”贺启看着不远处的金朋和金比说道。
金一泪眼婆娑地看着金朋和金比,她有多久没有看见他们的笑容和眼里的光彩了,他们渴求地看着她,希望她能为他们活着。
金比走过去,蹲在金一面前:“阿一,如果你真的跳下去,我会跟着你一起去。”
金朋喃喃道:“如果你们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金一深深地叹了口气,眼泪跟溪水一般,流淌下来:“启,我该怎么办?”贺启将她抱进怀里:“好好活着,开开心心地活着,为了我们每一个人。”金一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将压抑的所有情绪,思念,悲愤,伤心,悔恨,都化作这酸涩的泪水。
哭过后的金一一动不动地趴在贺启怀里,贺启将她抱起来,交给金比:“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靠你们俩了。”贺启捡起地上的武士刀,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你要去哪里?”金一有气无力地问道。
“去履行我的责任,现在我总算放心了,昨天走的时候我老是心绪不宁的,看到武士刀,我才突然想到,你那么宝贝的东西,怎么突然就给我了,怎么想都不对,就赶回来了,真是吓死我了。”贺启拍了拍胸口,有些后怕地说道,“以后不准这样了,我年纪大了,还想再多活几年哪。”
金一在金比怀里微微勾起嘴角,又变回那个玩世不恭的贺启了:“那我不送了,要经常回来看我。”
“忘不了的。”贺启先一步下了山。
金比抱着金一,像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金朋一直看着金一,怕她会像烟雾般消失了,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慢慢地走着。
回到家后,金比把金一放在床上,金一哭得累了,比训练还累,精神好像被掏空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金朋和金比分别坐在床上,他们也累了,差点被金一吓破了胆,比曾经为了找金一几天没睡还要累,过了许久,才各自歪在床角睡着了。
雪白的梦中飘着白色的花瓣,远远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声说着:
白罂粟的花语是遗忘和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