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宝贝3]Binary Link》汐如止水

11、裂缝

　　对留姬而言，此刻就像沙漏中的流沙停止了滑落，永远静止在某一个画面。突如其来的告白就跟晴天霹雳一样让她的思维瞬间变成空白。尽管早有预兆，尽管在平时的相处中早已感觉到暧昧的情愫，可为什么到真正面对的这一刻，会变得那么难以接受？
　　她的心突然好乱，好烦躁。他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要改变现在的关系？为什么要逼她在友情和爱情之间作出抉择？
　　明明可以继续扮演朋友，战友，知己的角色……
　　明明只要不去改变，就不会改变啊……
　　为什么，为什么就算她将自己藏起来，不去做任何选择……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变了……变得那么陌生，那么令她畏惧……
　　妈妈，爸爸，启人，树莉，博和，健太，闪牙，所有人都变了，现在就连健良也变了……
　　“留姬，我喜欢你。”
　　深情的嗓音不断穿透她的耳膜，重复着，循环着，犹如烫上烙印一样怎么也挥之不去。
　　“不……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留姬痛苦地堵住耳朵，突然尖叫一声便挣开他，狼狈地逃离了这里。
　　“留姬……”健良微眯着眼睛，朦胧中只见到留姬惊慌的表情以及消失在漫天飞舞的荧光粒子中的背影。
　　他终于迈出了那一步，可他并不后悔。早在他发现自己喜欢上她的那一刻，他和留姬之间的关系就注定会发生改变。只是无法知道，在未来等待着他和留姬的，是形同陌路还是继续同行……
　　健良的唇边漫开一抹苦涩的笑，他艰难地转过头，突然发现上方的藤蔓不知什么时候被凿开了一个大洞。透过洞口，斑斑点点的星辰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原来——夜已经来临。可是，到底是谁凿开了这些数据藤蔓？更奇怪的是，这些藤蔓竟然没有自动驳接？难道是终于等到救援了吗？
　　来不及一一细想，意识逐渐模糊起来，他昏过去了。
　　对于那一天的回忆，他的脑海中就仅存下这么一些零散的片段。所幸的是，他和大耳兽并没有丧命在花龙兽的攻击之下。原来在入夜之后，花龙兽的攻击力以及数据青藤的活性度都会大大减弱，而博和健太就是在山木室长的指导下利用这一个空档救了他们并成功擒获了花龙兽。
　　对于山木这个疯狂的做法，健良的态度是不置可否。利用花龙兽作为样本研究五大近侍这种变异型数码兽的秘密，这样的科研充满了对“生命”的亵渎和大不敬。任何一个物种，包括人类为何生存在这个世上尚是个未解之谜，更何况是拥有同等智慧的数码兽？尽管心里有诸多想法，但他还是选择了缄默。因为他没有权利，更没有资格去否定他们。

　　〈〈〈

　　时间过得很快，寒假结束了，第三学期开始了。
　　今日又是如常的一天。
　　放学之后，健良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带着大耳兽漫无目的地在西新宿的大街上闲逛。夕阳的余晖自路面边缘扩散开来，为繁忙的下班族和回家社镀上一层昏黄，留下不少被拉长的斑驳身影。
　　他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背包里的大耳兽也只是偶尔探出头望了望他之后，再躲回包里纳闷着。
　　他想了许多事情。
　　他和留姬之间自从告白的那一日便再也没有联系了。就算是开学了，他所知道的也就是从老师口中得知她请了病假的消息。
　　健良明白，她是在逃避他，就跟以往她惯常耍的手段一样——逃避现实。他知道自己挑了一个最糟糕的状态坦陈心意。假如没有之前的争吵，而是在愉快的气氛中进行表白，或许情况就不会变成这样……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他终于坦诚地面对了自己真正的心意，哪怕最后是被拒绝甚至是会产生更糟糕的结果，他也一并接受了。
　　另一方面。
　　自上一次花龙兽被擒获之后，网络管理室便再无侦测到数码兽入侵现实世界的记录。以现在驯兽师团队一盘散沙的状态，假如碰上了五大近侍，根本只有死路一条。
　　团队里缺少了启人的情况就像在戈壁滩行走的商旅丢失了指南针一样，难以找到正确的方向；而他和留姬现在的关系更是让整个团队雪上加霜；博和和健太虽然曾经一起冒险过，但他和他们之间的友情一直以来都是靠着启人这个枢纽维持着……与其说是朋友，倒不如说是合作者更加符合实情。除了必要的数码兽战斗合作之外，平常似乎也没什么交流，这种潜在的疏离感一直存在于他们之间，长久以来健良却早已习惯了这种“朋友”关系。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在队伍担任的角色。不过这一次，似乎没有他能选择的余地。队伍里需要提高士气和团结众人的司令塔，遗憾的是他并不擅长这个。
　　也许这是上天给他的又一项考验吧……
　　夜幕即将降临，就在健良打算折返回家时，周围的建筑物突然开始剧烈晃动，地震来了——持续的短短几秒钟内，油柏路面骤然裂开了几道地缝，来往的车辆纷纷停了下来，紧接着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人群骚动，周围一片混乱。地震带来的影响虽大，但对于每年都要经历频繁地震的日本国民而言早已是司空见惯。
　　“健，刚才地震的时候我察觉到数码兽的气息。”大耳兽从背包里钻了出来，警惕道。
　　“是帝魔？”健良惊问。话音刚落，一道更大的裂缝正朝他们的方向逼近，健良慌忙后退，这才避开一场灾劫。
　　这明显是针对他们而来！
　　惊魂未定，大耳兽突然指着地面一道窜动的黑影大喊：“在那里！”
　　“什么？”他回过神，大耳兽早已从背包跳出来追了上去。
　　近来新宿的地震灾害有些频繁而且原因不明，难不成这一切都和五大近侍有关？心念一转，他也跟着追了上去。
　　他们在错综幽静的暗巷中快速穿行，两边类似七八十年代歌舞伎町的老旧建筑随着步伐不停倒退，但急促的脚步声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走出暗巷后，大耳兽忽然懊恼地趴在地上：“对不起，健，来到这里气息已经消失了。”
　　健良蹲下身子摸了摸它软绵的大耳朵，柔声安慰，“没关系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说完他就从口袋里摸出D-Ark，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如实反馈给网络管理室。
　　以往五大近侍在现实世界出现，必然会造成轰动，就算修普诺斯无法侦察到具体位置，但是通过实地监测也能获得情报。然而这一次明明已经出现了数码兽，他却没有收到网络管理室的任何通知。这说明这次入侵现实世界的五大近侍，正躲藏在某个角落避开人类的视线。
　　“事情有些严重了……”健良盯着自己手上的D-Ark直觉道。
　　“冇问题，健，不要多想了。再强大的敌人也好，我相信我们都可以战胜的，以前是这样，以后一定也是这样！”大耳兽爬上他的肩头，鼓励道。
　　健良闻言微微一笑，温柔道：“大耳兽，你的性格真好呐。”
　　“什么嘛！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啊！”大耳兽不满地抖了抖耳朵。
　　“哧”的一声，健良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么接下来，我们回家吧。”
　　“是。”大耳兽动作敏捷地钻入背包。
　　转身的瞬间，在车辆穿梭的间隙中，健良蓦然撞上一双惊慌失色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时间不足三秒，又一辆轿车呼啸而过，那道熟悉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
　　“留姬！”他的惊呼淹没在喧嚣的人群中。
　　他确信，刚才她就在对面！
　　“留姬！留姬！留姬……”
　　他冲进拥堵的斑马线，在茫茫人海中被推来挤去。好不容易来到了马路对面的安全岛，环顾左右却怎么都找不到他想见到的那个人。
　　刚才是幻觉？不，她一定在这附近！健良迈开脚步。
　　他有好多话想问她。
　　他有好多话想告诉她。
　　他只想要一个好好倾谈的机会而已。
　　暮霭渐隐，就在他准备要放弃的时候，地平线交界的最后的一丝逆光处，一道熟稔的背影清晰地映入眼帘，是她……
　　健良慢慢停下脚步，汗水顺着轮廓滑过喘动的喉结，万籁俱寂的街道只有她的脚步声以及自己混乱微弱的喘气声。
　　“留姬。”
　　前方的脚步蓦地停了下来，似乎是为了确定不是幻听，留姬动作僵硬地回过头。
　　路灯在此时突然亮了，当她清晰地认出那张久违的脸庞，浑身猛然一震，手上装满食材的塑料袋因震惊而脱离掌控掉到了地上。她慌张地后退了几步之后转身想跑，然而健良的动作却比她更快，在她转身的瞬间便攥住她的手，拦截在她面前。
　　“放手！”前路突然被挡，她愤怒地抬起头直视他。
　　“你是在逃避我吗？”健良没有理会她的抗议，用质问的语气继续道，“还是在逃避自己？”
　　“快放手！”她拼命挣开他的钳制，警告着。
　　“逃避一切拒绝的，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就是你的答案吗？留姬，就算你不做任何选择，问题在那里，永远在那里，迟早有一天是必须要面对的！”他继续咄咄逼问，脸色因激动而变得铁青，额头青筋暴动，凶恶得完全不像平时的他。
　　他对她的行为感到愤怒，但更多是恨其不争。
　　“我……没有！”她低声吼道，听起来却毫无中气。
　　健良缓缓松开钳制她的手，忽然笑出声。
　　留姬却趁这个机会迅速拾起塑料袋转身就走。
　　健良闭上眼睛幽幽问：“如果没有，那为什么不拒绝我？”他忽而提高音量，“大声说出来好吗！”
　　留姬猛然刹住脚步，浑身颤抖着，却是一声不吭。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为什么狠不下心去伤害他？她在心底反复问着自己，始终得不到答案。
　　忽然，一双手臂从背后拥住了她的身体。
　　“留姬，我喜欢你很久了，是认真的。”
　　他的告白再次在耳边响起，然而这一次她却没有任何力气逃跑了。留姬痛苦地咬住下唇，感觉自己正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是如今茫然而不知所措的自己，而另一半是滞留过去的牧野留姬。
　　“对不起，我知道这会带给你困扰。可是，我不想欺骗你，也不想欺骗自己。”
　　他不断自责，不断道歉使她更加难受，如鲠在喉。
　　“我知道……你一直在等秋山辽，所以……”
　　秋山辽？怎么会扯上他？跟那个闪牙有什么关系？她刚想发问，突然健良就这样抱着她扑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啪啦啪啦……”像树皮剥落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留姬这才注意到刚才他们站着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迸开了一道裂缝，伴随着这道裂缝出现的是一个巨大的阴影。
　　它背对着月光，庞大的身躯像一个无坚不摧的圡之巨人，就像大山一样高高耸立在他们面前，在漆黑中露出凶残而恐怖的青光眼。
　　“确认目标，老夫巨岩兽奉神的旨意前来收拾你们这群碍手碍脚的人类。”
　　巨石般的手扬了起来。
　　躺在地上的健良和留姬同时放大了充满骇异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