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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舞月光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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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的林以清已经能朦胧的记着一些事情了,所以她一直知道自己有个爸爸,但也仅仅知道自己有个爸爸。她妈妈很直白的告诉过她,清清,爸爸和妈妈离婚了,妈妈会永远陪着你的。
才和桌子齐高的小以清不懂什么是“离婚”,后来上了学才知道。从开始识字的幼儿园到备战国考的高中,从毛头小孩到青葱少女,林以清安静乖巧的度过了她的少女时代。
现实生活中,小以清个头小性格软没人撑腰,受过身边小孩的欺负和嘲笑也是常情。但在单亲家庭占比38.1%的社会中,自尊心很重的小以清觉得自己又没有做错什么,所以这些大大小小的欺负都不曾在心上落疤。
不带戾气的小以清像个笔直的小树苗一样,长得很旺盛。
后来小丫头一路过关斩将进入高中,渝城一中,但事故发生了。
开学第一天,从没有在她身上出现过的青春期的敏感和自卑,在她看见赫赫有名的大明星十安的时候,席卷了她的少女情怀。
大明星其实很低调,素颜便装,安静的坐在不远处,但还是好看的耀眼。长得好看的人都是魔鬼,都是纸糊的老虎,林以清偷偷洗脑自己。
第一天开学就发了一摞书,书包都装不下,林以清自食其力的搬着书经过校门口时,原本站在马路两侧的粉丝和媒体拥了上来,举着手机和相机齐刷刷的往她身后扑,逆水行舟的林以清敌不过浩大的阵势,被挤到角落,书也哗啦啦落了一地。
在她身后从校门口出来的十安成了这场人潮的中心,只是第一次见,林以清就很心疼几乎被贴脸,没有一丝安全范围的十安,感叹少年得志大不幸。
不过林以清更心疼人群散去后自己的书,值得安慰的是有个好心的同学帮她捡了起来,还细心地擦去上面的泥土。独来独往的以清很少主动麻烦他人,所以收到的帮助也为数不多。有了那些狂热的私生饭作对比,以清对帮忙的男生好感度up up。
林以清一直以为这种好感是喜欢,是暗恋,但当毕业后符慎疏偶然间告诉她,是十安安排他过去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对此只有微微的失落和浓厚的歉意。林以清知道,其实高中三年,那个压在心底说不出口的秘密叫十安。
自己早就知道了,不是么?在半年前,她高考完,父母复婚,刚刚毕业的她被爸爸拉去参加一个颁奖典礼,因为害怕星光熠熠的大场面,中途回到休息室偷闲,听到对面门外两个无聊的保安窃窃私语,彼此分享自己知道的大八卦。
“哎,那个十安,人气可高的那个小孩,估计这几天要玩完了,估摸着就是今天。”
“什么意思,你知道啥了?”另一个声音顿时兴趣盎然。
“风头太盛,挡了别人的路,惹火了乔老板了。”
“老乔不是一直背地里给他使绊子么,怎么,要动大招儿?”
那个爆料的声音突然压的极低,“我偷听到的,是想今晚给他点颜色。打算在买给他的饮料里下点镉。”
“那不是玩命?!”另一个人大声惊讶,重金属中毒!
“办事的人知道分寸,一点点,不让他察觉,又不会致命,就是想煞煞他风头。”那人悄悄解释。
“你们老板不地道啊,你别跟他干了,万一有天出事了,你……”说话的人突然停住了口,因为他看见一个清瘦的影子出现在门口。
“艺人休息室在哪?”那影子问他,声音是女性的轻柔,但气势却极具压倒性。
刚刚还在闲聊的两个男人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吓住,指了指另一栋由玻璃走廊相连的楼:“三楼和四楼。”
小巧的影子飞奔离开,丝毫不顾及身上要小心翼翼呵护的星空裙晚礼服。
林以清想,那是奔跑到没有知觉的自己,是不是只把他当普通同学看呢?虽然那时救人是第一位的,但除了着急,那颗宛若坠入万丈悬崖的心又该怎么解释。
林以清真正承认自己的内心的时候,是巴黎那场莫名其妙的绑架案。如果这都能不动心,那她就是根木头了。不过,动心不代表表白,林以清知道,十安看自己的眼睛是清冷的。
从巴黎回国,更名为容以清后,奶奶带她去山里的寺庙上香,她花了好大的时间向僧人求了个护身符和辟邪的手绳,想让他好好的,平安幸福。又主动和父亲开口,解释说能不能平时偷偷护着这个同学,衔环结草,以报恩德。
再一次回国是八月的盛夏,爸妈很是思念国外的她,所以容以清向导师请了一周的假。一下飞机就遇见十安简直是惊喜,能为他做早餐更惊喜。但之后的朋友聚会,十安好像在拒绝她。
回忆到此打住。下午三点,容以清站在首都的机场的玻璃窗旁,用脑袋将回忆这本书翻了一遍,妥帖地合上。
“这是去香港的机票,到那边有人接你。”父亲的助理小王来送她。
本来还有两天假期的以清昨晚被妈妈唠叨快点回学校上课,以清开玩笑说妈妈嫌弃自己了,明天就走。没想到今天中午妈妈果真就给她收拾行李,不留情地打发她到机场。
上车前妈妈笑哈哈地给她说,没有直飞的航班了,要在香港转机。然后一如既往地给了她一个送别的拥抱,看着她乘车远去。
下午四点的飞机,到达香港已经晚上七点了,接她的是一位小姐姐,说是今晚先安排她住下。小姐姐穿着一身正装,白衬衫黑色女士西服,下身是规矩的黑色半身裙,说话庄重果断,商业精英的模样显而易见。容以清问她明天几点的飞机,小姐姐只是笑不说话,容以清心里怪异,打电话给妈妈报平安,但没有打通。
此时盘桓在帝都山腰的容宅,在夜幕惨淡昏黄的残照下,像极了一座摇摇欲坠的古老城堡,平日里那股纵横天下的气势随着主人的消逝而土崩瓦解。
天黑黑,欲落雨。
晚上九点一般,十安和符慎疏开着车紧跟在欧阳一家的车后到了容宅,此时灯火通明的院子被救护车的急救声渲染的异常紧张。符慎疏和欧阳一家都已经下车赶往房间里去急救容太太,十安不能露面被安排在车里,急切的伸着脖子观察外边的情况,只恨自己出不去帮一把手。
不一会就看到众人围着一辆移动担架跑出来,容妈妈安静的躺在上面,肤色惨白,穿白大褂的医生跪在担架上做着急救措施,符慎疏和欧阳煜风分别站在两个医生身后快速朝救护车方向移动担架,欧阳夫妇跟在后边,欧阳导演扶着哭成泪人的妻子缓缓移动,脸涨红,不忍将目光投向担架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将担架送上救护车,符慎疏又将两位年过半百情绪激动的夫妇安排在煜风车的后座,这才回到自己车上。
“怎么样?”十安早早为他打开车门,让他进来。
“医生说,可能不行了。”符慎疏是见过容妈妈的,高中时每次开家长会,容妈妈总是最早到的那位,和容以清一样,整个人散发着温雅的气息。可是就这样平和的人,为什么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容以清爸爸呢?”十安疑惑,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见他的身影。
“煜风说,容以清的爸爸失联了。”符慎疏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们家的助理小王刚刚说,容家这几个月一直不怎么太平,先是公司出了问题,现在人又出了事。”
“那容以清呢?”十安慌张的心突然冷了下来,像坠入冰窖,容以清会不会也出事了?
“助理说容妈妈察觉不对劲,已经把小清骗走了。”
“那她现在哪里?”
“我不知道,情况紧急,我没有问那么多,现在小王助理正在报警找容爸爸。”看见煜风发动车离开,符慎疏打方向盘转弯跟上。
“欧阳导演一家跟去医院,我先送你回家。”怕十安不同意,符慎疏接上,“你出面可能会引来媒体。”
十安沉下心,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救护车,平日里漂亮的桃花眼此时在黑夜里高深莫测。
香港的夜平静的像个熟睡的孩子。
午夜,容以清躺在酒店的床上蜷缩着捂住胸口。自从七点多给妈妈打电话没有打通后,容以清就总有一股不安,心头绞痛,像是被千丝万缕漫过心墙的网死死扣住,喘不过来气。似乎有哪里不对,可是一切都很平常。
凌晨两点,纠结了很久的容以清终于决定拿起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可是被注销的手机号打不通任何电话,没办法和心心念念的亲人联系。
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嘣的一下断开。
容以清拉开门跑出的卧室,穿过客厅,用力的敲着另一扇门:“姐姐,姐姐,你醒醒。”
开门的正是在香港接机的小姐姐,这个姐姐还是一身正装,没有一丝睡意,脸上原本一丝不苟的妆被染花,没有一丝白日里的精致严谨,只是眼睛含泪的看着她。
这样的她让容以清很害怕,像是验证了自己之前不安的想法。容以清开口,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来完整的句子:“姐……姐姐,我……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容以清很想听到否定的答案,手指紧抠着红棕色的木门,指尖泛白,整个人没有一丝血色。她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姐姐,小心翼翼的等着答案。
面前的姐姐受不了她迫切的眼神,闭上眼睛,在阴影里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