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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10.蜉蝣(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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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华还没反应过来似的踏进那个和一目家的客厅找不出什么区别的时候,就马上开始想念一目单调可爱的房间了。
鬼知道大少爷心里在想什么——一边说着自己房间怎样怎样好呢,一边留了句警醒啪一下把他关门外去轰他来这里了,直到现在他还满脑子都是一目那句“别闷死在里面……”市富的待客方式还真……
阿华歪了歪头。
古怪的人。
开始阿华完全认为一目只是在打比方说豪宅客用房他不适应,但等到他待上不到五分钟,便严重怀疑今天还能不能撑过晚上了,以前和保持魔宇住的时候,也并不比这里差多少,可是一目讨厌这些吧……或许他和一目是真的有什么值得相吸的某点,但住在这种房子里,他可是没有办法接受和一目一样在这里独居二十年的。
阿华是个地道的生活白痴,正巧也害怕自己出糗,收拾东西的这几个小时,他是绝对不会让人看到的,如果此时的他用狼狈来形容,也真是太好听了。大概是晚上11点,男孩可算是把行李箱里的那些并不多的物品在这个大房间里摆弄好,阿华看了看硬塞进衣柜的外套和凌乱的床铺,自己尴尬地刻了两声,瞬间觉得自己把这间豪宅给……
毁了。
他张开双臂,“砰”一下扑倒在床上。静静地缓解疲累。
阿华撇了下脸,双眼作死样地转着房间里种种奢华的摆设,看着丝绸柔软的窗纱窗帘,金黄亮丽的灯光铺天盖地地照满了房间里的一切……不安瞬间涌上心头,男孩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哆嗦了一下,脸埋进被窝里,但又闷,把脸撇出来更闷。
他用胳膊打横盖住自己的眼睛,强迫自己睡着。但房间里那些男孩越来越惧怕的画面已经在脑海里扎了根,挥之不去,隐现着浮上漆黑一片的视线。阿华吓得扼住自己的喉咙从床上坐起来,似乎感觉已经完全待不下去了,难受地翻身下床,脑袋晕乎乎地打晃着身子走到门口。
推开门,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客厅熄了灯,从房间里射出的余光照亮了离他不远的阶梯。
阿华默默地问自己这像不像在做贼,可是如果他再不去他想去的地方的话,还真的会让这个房间里活活憋死——这个地方貌似有点邪门,男孩惊讶地发现,在这么大一个宅子里,他唯一一个呆的下去的地方就是一目的房间。
踏出门第一步时,阿华的身子就挡住了房间里射出的光,眼前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继续摸索着,抚到楼梯的栏杆,小心翼翼地一阶一阶踩上去。他只告诉自己,一目的房间在二楼,离他不会远的。
黑暗里的惧怕。
心跳声。
当阿华发觉自己踩不到下一阶而是落空在地板上时,愣了几秒,咬了咬牙继续向前走,喘息着把脑海里所有关于在一目家的记忆翻一翻,靠直觉一个一个摸着2楼房间的门把——他记得在第二楼所有的房间里,只有一目房间的门把是圆形的,男孩稍稍信任自己对认路可靠的方向感,稍稍松了口气。
正恍惚着向前在黑暗里步着的时候,耳边突然有了一点动静,突然浑体竖起一身的汗毛,惊吓着踌躇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颤巍巍地迈开步子继续,走得越近,那动静成了清新耳明的声响——有节奏的,淙淙流水般好听的声音,在那一刹那,阿华的手已经触到熟悉的球体,响声在静谧里轻轻地飘出,不断大起大落地催化和安抚男孩敏感的心绪。
心跳加速。
是琴声……!阿华如果没猜错的话——除了钢琴,再也没有什么能发出这样清脆温柔地乐响了。男孩魂魄深处——是有什么在微微地搐动,柔情的音符透过简易的木门飘进。阿华胸脯一起一伏地愣在那里,目光一瞬间愕然,阿华没开门,敛声屏气地站着,房间里不会有别人,他也没在一目房间里见过任何乐器,琴真的是一目弹的吗?
迷离扑朔离的好奇心蠢蠢欲动,阿华呼出一口气,拧了拧门把推开了,就在他推开门的瞬间,妙旋的琴音却立刻像断了弦的吉他,“叭”一声绷断了,一目的房间没开灯,只从窗外射进一点夜幕下的光,但那么多光似乎已经足够了,阿华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个男孩坐在敞开门的窗户里,坐在长板软椅上,进门刹那看见的在黑白琴键上跃动的指尖的动作戛然而止。一切都都静下来,静的出奇——以至于让男孩认为,他是不是打扰了什么。
仓库里窸窣了几下,接着传来一阵空灵幻觉般熟悉的嗓音。
“阿华?”
“……一目……你没睡?”阿华僵硬地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安静地侧着脸的富家男孩,也不只是什么感觉,这和他印象中的一目——简直判若两人。
“我从早上睡到半夜的,你应该知道。”一目转过头,房间射进的光照到他脸上去,的确,睡了一天,一目显然精神了不少——只是在一片漆黑的夜色里,那双精力饱满的双眼还显得有些违和。
“刚刚……是你在弹琴……”
“是啊。”一目轻声说着,斜了斜身子。“外面冷,你进来吧。”
阿华踏进门槛,下意识无声息地将房门关上,又见一目招呼他,便过去,进了仓库——这时候阿华才知道平常的时候,一目房间里的仓库是关着的,因此阿华一直见过一目放在这里的东西,当他看清时,发现少爷的这架琴已经有些年头了,但一目像是很爱护它——琴键和琴板都擦得发亮,干净如新。
男孩低头看长板椅,一目已经默默地给他腾出了一个位置,一副静默等候多时的架势。
阿华不得不承认自己暗暗稍微的惊讶,但手无足措地坐下来时,已经发现自己和一目肩并肩紧挨着坐着,淡然。
阿华把视线撇到一边,竟不敢看一目认真的脸。
过了好久,阿华发现一目似乎在琴架上垫着一张纸写着什么,正心生问惑,少爷突然开口了。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我睡不着……”
“有心事吗?”
“没有……只是……”
阿华哽住了,他总不好说一目家的客用房让他住不下去了吧……男孩张望了一会儿,赶忙转移话题着说道。
“这琴……用了很久了吧?”
一目微微抬起头看了看阿华,垂下去笑了笑。
“你猜啊。”
“我……”阿华心里软软地一“咯噔”。
“失忆前就有了,听屋里人说,我十来岁那年买的,他在那个时候,比现在贵上十几倍。”一目静静地端详着这架琴,搓捻着琴板,吹口气。
“……那为什么不换呢?”
“大概是跟它有了感情吧……我失忆后第一次见到这架琴,就觉得有种亲切感,后来我竟然发现,我并没有连着以前的混沌忘掉我以前学过的琴术,在待在房间里的日子里,除了它,再没有谁能陪我了。而且,用习惯了,弹着顺手。没事也可以写写歌,那样,心情会好很多。”
“……写歌?”阿华沉默了一会儿,问起来。霎时候,余亮投在一目垫在琴板上那张用鼻尖摩擦的白纸,一线微光,照亮了每一个在五线谱中央,细细斟酌的黑色音符,在视线里一闪而过,隐去了……一目垂下头,短短的留海遮不住眉眼,只看见强颜的欢笑。
“……这样啊……”
阿华跟着一目挺是失落地笑了笑,像是享受着什么说不出的共鸣,两个人挨着默默地坐在那里好久,一目低下头扬了扬嘴角。
“这半年,我写了很多……你要听这首吗……”
“我……?”阿华惊异地扭过头,像是僵住了。过了好久,见一目拿起了刚完工的谱稿,想起刚刚交错忽闪的一瞬间……
“……!嗯,当然,你弹琴……很好听……”
一目低下头,又一腼腆地笑了笑,吁口气,轻声道:
“这是一个……关于一个男孩……
内心的故事……”
一瞬间,心浪狂澜。
阿华听见自己的心跳,他觉得一目有一种不可言的吸引力,使他的目光,他空虚一片的魂魄停留在一目跃动的指尖和空沉的歌声,再没有魄力前进或后退。
这是……
他吗……
蜉蝣——
自由天空中被击落 灵魂海水中被浸透
身陷孤岛上 只剩下 生存的需求
It’s far It’s far away 睡在夜色中都惶恐
躲在喧嚣中都寂寞浩瀚宇宙中微渺的像一只蜉蝣
It’s far It’s far away
喔 …It’s far It’s far away 原来一颗心太脆弱
听从潜意识在骚动 回忆太沉重沿时光逆时针游走
It’s far It’s far away It’s far It’s far away
喔 …
It’s far It’s far away
It’s far It’s far away
这不属于我 因为沉默背后也有冲动 看大雨滂沱
听风嘶吼 才会疯了一样拼命挣脱 这不属于我
谁会愿意生活都被胁迫 被卷进漩涡 也不低头
It’s far It’s far away 绝不低头
It’s far It’s far away
喔 … It’s far It’s far away It’s far It’s far aw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