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祖父悖论》西墙上的少爷

46、1980/1994

　　四十六次失之交臂

　　成长真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情啊。
　　哈利在树洞边托腮坐着，脸上是那种小孩子特有的，带着点天真的忧郁表情。
　　他十四岁了，长高了又变壮了，树洞口却依旧那么窄小，他没办法再爬进去。
　　该怎么办？哈利思索。
　　或许他可以就在这儿等着，等西弗勒斯出现在树洞里的时候，哈利再伸手把他拉——
　　……等一下！哈利微微瞪大眼睛。
　　西弗勒斯老早就比他更高更壮了，上一次见面时对方就已经快赶上斯内普的个头，但是另一个时间的树洞口并没有比他的这个大，也就是说，西弗勒斯早就不能进入树洞了，比哈利要早得多。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俩再也不在树洞里面见面，而只是由哈利去往西弗勒斯的时间了呢？哈利有些艰难地回忆着，是上上个假期，还是上上上个假期？
　　他想不起来。
　　西弗勒斯表现得太自然了，哈利完全没意识到这点，又或者说其实哈利完全不想去思考这个树洞到底什么时候就会不管用了。
　　就像他们以前第一次发现这个树洞可以穿梭时间的时候，西弗勒斯带着他做的那些关于时间转换率的实验：当两个人都在树洞里的时候，双方的时间都是正常流动的；当哈利去往西弗勒斯的时间，他自身会变小，代表时间的倒退，而哈利世界的时间则会暂停；而当西弗勒斯去往哈利的时间时，他本人的时间会暂停，西弗勒斯世界的时间会飞快前进。
　　如果不是西弗勒斯，哈利才不会发现这个树洞的时间规律，当实验进行到瓶颈之前哈利便已经很不耐烦了。
　　西弗勒斯一定是知道哈利这点的，但他从未提醒过自己。哈利愤恨地想着，西弗勒斯一定是故意的，他等着他自己发现，然后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嘲笑哈利了。
　　“这个恶劣的家伙。”哈利小声嘟囔着。
　　他觉得自己并不算是一个非常懒散、得过且过的人，可只要事关这个树洞他就会变得有些逃避起来，他不想知道这个树洞是怎样出现的，不想弄懂两边时间是怎样换算的，不愿去想什么时候他和西弗勒斯便不能再见，仿佛只有彻底忽视它，那些从一开始就存在的问题就不会发生了似的。
　　可今天，现在，哈利没法再逃避了，这只电视机大小的树洞口以一种绝对的姿态告诉知哈利：你的麻烦来了。
　　哈利抿了抿嘴唇，站起来再次尝试着往树洞里挤，可直到肩膀上的皮肤都被洞口摩擦得火辣辣地痛，他还是进不去。
　　天气有些热，哈利出了一身汗，他重新坐在树洞边揉了揉肩膀，皱着眉想：要是我能变小一点就好了。
　　……变小一点？
　　啊！缩身药剂！可以用缩身药剂！他在魔药课上熬制过这种药水，有一大瓶呢！
　　哈利原地跳了起来，下意识地想往回走，走了两步才反应起来他在萨里郡的姨妈家，而不是在霍格沃茨。
　　该死的、该死的，早知道就把缩身药剂带回家了。哈利懊悔地想，如果他用缩身药剂缩小自己，就一定能进去树洞了，他的缩身药剂做得相当出色，这可是他上魔药课以来做出成品最好的一种药剂，那么吹毛求疵的西弗勒斯对他的缩身药剂论文也挑不出什么错，哈利一向在魔药上没什么天赋，如果不是西弗勒斯……
　　如果没有西弗勒斯……
　　对啊，为什么？
　　哈利又愣愣地想，他在西弗勒斯的帮助下做了那么多作业，为什么他独独对这篇缩身药剂的论文这么上心？
　　哈利努力回忆着，没错，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西弗勒斯确实有点奇怪，他好像非要让哈利学会做这个，还要做到满分，做不到就要凶巴巴要吃了他似的。
　　而那个时候——那个时候西弗勒斯一定已经进不去树洞了。
　　所以他又是故意这样做的？西弗勒斯手把手教会哈利制作缩身药剂，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哈利总有一天会用上它！
　　哈利愤愤咬牙，他想现在就冲到西弗勒斯面前揪着他的衣服领子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拐弯抹角？为什么不直接提醒自己？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有趣！
　　他简直能想象得出西弗勒斯听到自己质问后的反应，这个讨厌的家伙一定会挑起他一边的眉毛，露出一个恶趣味的笑：“这提示不是很明显吗？我设想以你的小脑袋瓜应该能想得到才对啊。”
　　但是哈利没想到！
　　哈利气得双颊通红，怒火在他胸口熊熊燃烧起来，像是驱动起源源不断无处安放的力量，让哈利不得不在树洞边上扯开步子气势汹汹地来回踱步。但这也没用，怒气在他胸膛越积越多，哈利鼓着脸扒在树洞边，深吸了一口气冲里面大吼：“西弗是个恶劣的混蛋——！”
　　高亢的叫声在高高的洞顶盘旋碰撞，发出悠远绵长的回音。
　　哈利缩回身子，坐在树洞边瞪着里面，他抱着手臂气哼哼地想着：那好吧，既然我现在进不去，那就在这里等着，你这家伙总会带着缩身药剂的。
　　他从早上等到傍晚，树洞里静悄悄的，西弗勒斯并没有出现。
　　这样的等待在某种程度上对于哈利来说并不陌生，哈利觉得自己似乎经常都在等他，倒也没有那么生气。
　　西弗勒斯总会来的。哈利这样坚信着，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这周就是下周，西弗勒斯有可能会让他等，但不会不来。
　　于是哈利怀抱着这样的心情等了一个月。
　　七月份的最后一天哈利去得格外早，又走得非常迟，大树底下微风轻拂，从暑热中生出些许凉意。晚上，他踏着盛夏琐碎的星光归返德思礼家，在佩妮姨妈的尖锐的骂声里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并不是不觉得失落。
　　哈利把自己扔进被窝里，脑袋里乱哄哄的。
　　也许西弗勒斯只是忙，哈利贴心地想，按照树洞的时间规则，西弗勒斯此时应该已经是个大人了，他或许要忙于找工作，成为一个魔药教授对西弗勒斯来说可能也需要一些努力，西弗勒斯大概是没有时间来找他。
　　时间，时间。阻隔他们两个的总是它，这让哈利有点郁闷。
　　八月开始哈利便没那么积极了，也许他觉得，西弗勒斯连他的生日都能错过，那可能整个暑假都不会来了。但哈利还是天天都往空地上跑，毕竟呆在德思礼家是一件更加令人不舒服的事情。
　　最近佩妮姨妈达力终于下定决心要帮着哈利的胖表哥达力减肥了，连带着他们全家人都吃不到什么好东西，哈利更是被剥削的那个，好在他的朋友们都相当热心慷慨，给他猫头鹰来不少好吃的，特别是韦斯莱夫人，给他寄来几大包零食还有夹肉馅饼。
　　哈利通常在早饭后带着他的那些隐秘私藏出门，中午在树下用餐，晚饭前再回去，对此德思礼一家表示非常开心，因为可以少做哈利的那份午饭。
　　在失去期待后，这片了无人烟的空地变成哈利逃避德思礼的幸福港湾，也不算赖。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几天后，韦斯莱先生带着双胞胎和罗恩，几乎算是大张旗鼓地来德思礼家“作客”。大家在放假前就商量好这个假期要去看魁地奇杯，因此他们现在要来接哈利走了。
　　哈利很开心也很意外，一阵兵荒马乱中，像后面有根小鞭子抽着似的，哈利连一句话都没岔上，就连同行李一块被丢进壁炉里飞路走了。
　　就像当年双胞胎开着飞天汽车拉断他窗户上的铁栅栏把他带走一样，韦斯莱一家的来去总是风风火火的，这次他也一样没来得及给西弗勒斯留下一封信，而这件事是哈利来到韦斯莱家后才想起的事情。
　　他在他与罗恩的小房间里坐立不安，这个假期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告诉西弗勒斯，首当其冲的就是要告诉他一定要劝告自己的父母不要相信小矮星彼得，这相当重要，如果当年彼得没有被委以重任，赤胆忠心咒的作用者仍然是小天狼星，那么伏地魔一定不会找到他的父母，他也不会成为“活下来的男孩”。
　　我得回去一趟，哈利想，至少给西弗勒斯留下一封信。
　　可西弗勒斯能看到吗……？他还会来吗？
　　如果他看到了，历史真的就会被改变吗？
　　“哈利？”
　　哈利猛地从深思中回神，看见赫敏正担忧地望着他。
　　“什、什么？怎么了？”
　　“这问题应该由我来问。”赫敏说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哈利？你看起来非常焦躁。”
　　“不，没有。”哈利否认道，他坐回床上，老旧的木板床发出“嘎吱”一声响。
　　赫敏没有说话，依旧用一种非常不赞同的目光看着他。
　　“好吧。”哈利妥协，他有些不安地绞着手指，问道，“赫敏，你觉得已经发生的事可以被改变吗？我是说，就像我们上学期用时间转换器回到三小时前救了小天狼星和巴克比克那样，如果我回到过去——对，我知道我知道，时间转换器没办法回到一天之前，我是说假如，假如有其他方法，让我能回到我爸妈被杀之前……”
　　哈利用一种梦游般的语调说：“有什么人可以告诉他们，彼得是不可靠的，应该信任小天狼星，那样，那样的话——”
　　“哈利。”赫敏走过来将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柔声说道，“我知道彼得逃跑的事情让你压力很大，但我们是没法改变过去的，我们用时间转换器做的只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哈利的嘴唇蠕动了一下。
　　“就像你是先看到了你自己发出的守护神咒，未来的你才会去湖边发出它，那并不是改变历史，我们是在顺应他。”赫敏解释道，“时间是一条河流，哈利，至少目前对我们来说它还是这样，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因为水已经奔走了。”
　　“其实经历过上个学期的事后我在想……唔，或许，我们正在经历的现在，也是未来的我们纠正过的结果，就像我们纠正了小天狼星的死亡一样。”

　　“哈利，你听过祖父悖论吗？”
　　西弗勒斯的脸突然出现在哈利的脑海里。
　　“假如你回到过去，在自己父亲出生前把自己的祖父母杀死，但矛盾的情况是，你回到过去杀了你年轻的祖父，祖父死了就没有父亲，没有父亲也不会有你，那么是谁杀了祖父呢？或者看作：你的存在表示，祖父没有因你而死，那你何以杀死祖父？”

　　赫敏和西弗勒斯都告诉他，历史是无法被改变的，发生过的都是既定的事实。就比如哈利的父母死了，他活了下来，这是无法被改变的。
　　它能如何被改变呢？哈利额头的伤疤会突然消失，凭空有一个詹姆和莉莉跳出来？那未免也太惊悚了。
　　可是——可是他已经影响到历史了，他与西弗勒斯很早就见了面，西弗勒斯甚至知道他是谁的儿子，还知道波特夫妇什么时候会死。
　　他一定会帮助他们的，哈利想，西弗勒斯知道他的出生日期，一定会提醒自己的父母要有所防备，提醒他不要相信——
　　不要——
　　哈利的冷汗瞬间流了满背。
　　不，西弗勒斯并不知道小矮星彼得的事，相反，哈利甚至在上次见面时曾经告诉过他，小天狼星布莱克是个越狱的通缉犯的杀人犯，而西弗勒斯说小天狼星是他爸爸最好的朋友。
　　西弗勒斯一定会去提醒波特夫妇注意小天狼星。
　　哈利飞快思考着，所以当年赤胆忠心咒为什么会突然决定从小天狼星换到小矮星彼得身上？
　　这决定太突兀了，一个怯懦又胆小的人虽然能逃离敌人的视野，却依旧不是个托付生命的好人选，为什么，为什么？
　　是西弗勒斯让他的爸妈换的人吗？
　　是哈利自己创造了历史吗？
　　是他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