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塵沙

14、相片中的过往

　　刘杰用胳膊撑门，他搬完所有东西到门口，身体几乎虚脱，后背和额头冷汗不知流了多少，做这一切，仿佛是靠了他小宇宙大爆发的支撑。

　　轻轻叩门，过了一会儿，没有回应。门没锁，他知道她应该不会离开，左右朝走廊两边看了看，没人，这才鼓足勇气说：“是我，我拿回了东西。”

　　王艳早就听到了，可她没力气去开门，回答又不知该如何说，但最后听到拿回了东西，心中惊喜，赶忙掀开被下地，然而脚下像踩进了棉花堆，一步没站稳直接扑倒在地上，发出扑通一声闷响。

　　刘杰在门外听得真切，不太清楚是什么发出的声响，可猜也猜了个大概，顾不上那么多，打开门，见到果然令他担心的一幕出现，心中焦急，想跑上前赶紧扶起她，没成想，刚刚迈出一步，第二步未落地，身体冲劲大到支撑的腿承受不住，对他来说，一切就像慢放的画面，空中的景物一帧帧在眼前闪动，终于他也发出“扑通”。

　　摔倒的两人脑袋险些撞在一起，好歹刘杰反应快一点，朝旁边歪了一点头，避开了撞击。他的头重重磕在地板上，真切体验了一把金星环绕的感觉。

　　“你没事吧！”王艳感觉到他这一摔的惊心动魄，莫名的担心，莫名的心痛。

　　两张脸距离是那么的近，眼睛在平视对方，双方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这个距离，刘杰呼吸急促，痛已经不是问题，她关切的话像在山谷中回响，反复在他耳中激荡。

　　“你也没事吧！”他的头再往前挪动一点点，她的唇就是他的，可是他不敢。“我没事，我是男人，皮糙肉厚的，不用担心我。”

　　“哦，那就好。”她坚持着去撑身体起来，可是还是躺着舒服。

　　俩人同时都有相同的想法，相同的没使出多少劲儿，只得下巴撑地，没想两人动作一致的出奇，互相看去都觉得对方可笑滑稽，可是再一看自己，原来只是五十步笑百步，不约而同会心的笑了。

　　王艳吃惊，她怎么会那么肆无忌惮，在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小男人面前这样的笑。

　　刘杰觉得她笑得好看，如果这一刻可以定格该多好，可现在却只能用不靠谱的记忆印下这一瞬的画面。

　　王艳在想，她多久没笑过了……

　　一天？一个月？一年？十年？

　　难道这是自己从结婚那天起到现在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不可能的，和那个男人生活了那么久，总不可能没开心过，没放肆地笑过，没像被宠坏的孩子那样开心地笑过？

　　她努力的回忆，可即便再用力的挖掘，她也找不到那份记忆，或许，那份记忆压根儿就不存在。

　　忽然一滴冰冷的液体滴落在地板上，王艳意外，她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不受控制的流泪，她明明在笑。

　　刘杰不明所以，前一秒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哭，女人的哭总是最叫人心疼，而她，格外的我见犹怜。

　　他伸出手指，搭在她光滑的脸上，抹去那泪痕。他不舒服，努力爬起身，用尽全力抱起她，她身体很轻，身体软绵绵，没有任何挣扎和扭动，此刻闭着眼，就像童话中的睡美人。

　　耗尽所有力量，他喘着粗气将她放到床畔，手依然托抱着她，能感受到她身体的热度，是那样的滚烫，居然和他身体一样的热。

　　刘杰抽出一只手，哆嗦着环抱过她的身体，头一点点向下，唇和唇的距离一点点缩小，眼看便可以零距离。

　　忽然王艳睁开眼睛，望着他，隔了好久才说：“你可以等一等吗，我欠你的钱，也欠你的情，你想让我用什么还，都可以。我想…我想先看看那些东西，有很贵重的东西在里面，我想看看它们。”

　　“没问题，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不会用那些东西来要求你必须做什么，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是男人，不会做趁人之危的事。”

　　踉跄站直身，他从口袋里掏出两页信纸，忙不迭交给她。

　　他真傻，这个人真是难琢磨。王艳鼓足勇气暗示他的话，似乎被他理解得走样了，不过她又觉得轻松，心中窃喜。

　　那两页纸是一份清单，清单上啰嗦的纪录着所有零七碎八，终于在第二页，见到了相册两本的字样。

　　“你把东西都般回来了吗？”王艳问。

　　“是。准确说不是我搬的，是我监督别人搬的，不过你可以放心，信纸上所说的东西，我都一一核对过，如果遗落了什么，我可以再去找他，不过他说，开门进屋之前已经找过街道的人做见证，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王艳恳求地说。

　　刘杰真诚地回答：“你说，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刀山！火海！我的天，太震撼了，这像是在电影中才能听到的誓言，我哪配得上这样的允诺。

　　她笑得像花盛放时那么美。

　　“不要，我只是想你帮我找出那两本相册。”

　　“那太容易了，我知道在哪，我还记得的。”

　　刘杰歪歪斜斜喝多了般走到门外，果然没两分钟就拿回了相册。

　　王艳看到保存完好的相册，心里的负担全部放下了。她憋着泪水抚摸着相册，轻轻打开，只见黑白照片一张张展现着她的童年，那无忧的年纪，可惜那时的记忆已经遗失，仅仅剩下琐碎的点点滴滴还残存下来。

　　刘杰轻咳一声：“你小的时候真可爱，而且，你的变化真小，你和小时候相比，只是长大了而已。”

　　“如果你有女儿，她是不是会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王艳忽然觉得整个世界的颜色变成了灰色。

　　她接着翻相册，相册上有一张青春洋溢的脸，光芒四射的活力能感染周围的山石树木，让它们更添加色彩。

　　“我在这个时候十八岁，妈妈说：你去照张照片留纪念吧，美好的年纪一晃就会过去，尤其是女人。”

　　刘杰也抚摸着相片，他仿佛融入了那个情境，站在一片绿草假山之间，一个美丽得不可方物女孩就站在阳光下，摆出可爱的姿势，甜甜的笑容，像花朵泡在蜜里，打开盖子就能嗅到扑鼻的甜香。

　　“我那时候如果可以认识你该多好。”

　　王艳抬起头看了他眼睛好久，笑着摇头，说：“你那时候大概是个几岁的宝宝，可能只会哭鼻子，你想认识我，难道让我哄你睡觉吗！”说完这话，忽然意识到可能太暧昧了。

　　刘杰没说话，他只能遗憾自己生得不凑巧，不逢时。

　　相册继续向后翻，家人的合照，朋友的合照，同事的合照，岁月在指尖匆匆划过。

　　打开第二本相册，刘杰愣住了，他呼吸急促，口干舌燥，看着那张冷酷的照片，他要窒息。

　　“这是我曾经的男人，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后来离了，日子过不下去了，主要原因在我……”

　　曾经的男人，曾经的男人！这简直如诗中所云，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离婚的原因难道是因为接受不了她出去做那种事赚钱？是啊，男人有几个能接受了那种自己爱的人被任意一个陌生人分享呢！

　　“我，我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我的意思是，我缺少女人的能力，生育，我无法生育，无论男女，我不能为他生儿育女，也不能为任何人生儿育女。”

　　王艳说完这些话，几乎虚脱，她能觉察出眼前这个小她很多的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她。趁着什么都没发生，不想让他陷得太深。

　　沉默了好久，空气凝固了一般。

　　突然刘杰攥住她的手，攥得她手痛。

　　“没有子女又有什么所谓，不能生育又有什么所谓，人活在当下，活给自己，子女不代表一切。他会因为那原因离开你，只能证明他不爱你，真喜欢孩子可以领养，用孩子当借口抛弃当初海誓山盟的爱人，这样的男人不值得拥有爱情。如果我是他，我会加倍疼你爱你。”

　　“候雅丽，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不论你做过什么，或者是……总之我都喜欢你！”

　　王艳瞪着眼睛望他，听着他叫出的名字，仿佛两人的距离好远，而且是在呼唤另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