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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廿九章 长林丰草 ...

  •   香尘叹道:“如此看来,你也的确没做错什么。”楚志鼎叫道:“不对!杀死公孙红蕖可是你的本意吧?”为了与前任谷主分别,此时他便直称了公孙红蕖的姓名,他二人本是师兄妹如此叫法也无不可。
      公孙静愤愤道:“谁叫她阻碍我跟你的婚事,我便要除掉她!”楚志鼎面露凶相,香尘柔声劝道:“你自幼无父无母现下连姐姐都没有了。”公孙静本来以为香尘定会狠狠骂自己一顿,哪知她却说了这句话,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哭道:“姐姐,姐姐……”
      这么一来本来怒火冲天的楚志鼎也怒气全消,看着公孙静懊悔的模样,不禁想起了他小的时候母亲对他冷淡,而父亲又因为公孙红蕖自幼丧母而偏袒一些,是以这孩子性情一直孤僻叫人难以捉摸,只是自从徐香尘来了之后,才慢慢变得开朗。再看香尘容貌美丽身材苗条,而公孙静也是少年英俊,心道:“想来徐姑娘的心上人应该一定比公孙静更为出众了。”
      香尘给楚志鼎使了个颜色叫他搀扶起公孙静,道:“你也不必太伤心了,你姐姐没怎么怪你,而且她死得很安详。”当下将公孙红蕖的死因简略说了,公孙静叹道:“姐姐虽然死了,可是终究能死得心满意足,我虽然活着却落得如此下场。”
      香尘对楚志鼎道:“楚兄,我有个好主意,既然今天已经请了这许多宾客,便真的成亲了如何。”公孙静奇道:“真的成亲?”香尘眼看他脸露喜色,一定是以为自己要跟他成亲了,忙道:“我逃出来的时候已经给你选了一个很好的新娘子。”公孙静惨然道:“既然是你帮我选的,一定……一定很好了。”
      眼见香尘笑脸盈盈,心中说不出的受用,心道:“唉,我终究也跟我爹一样的得不到美人心。”眼见香尘从自己刚给的小瓷瓶里倒出一颗圆圆的的药丸来就要吃下去,公孙静与楚志鼎忽然齐声叫道:“别吃!”香尘问道:“怎么?”公孙静红了脸,拿出另一个瓶子来,道:“这才是绝情丹。”
      楚志鼎冷冷道:“师弟,你竟要使这手段。”香尘问道:“什么啊?”公孙静只是红着脸,楚志鼎却是冷笑不语,香尘追问道:“到底是什么啊?是毒药,你要害死我不是?”公孙静忙道:“不……不是毒药!”
      香尘道:“那是什么啊?”公孙静道:“徐姑娘,你还是先吃了解药吧。”香尘应声从瓷瓶里倒出一颗四方的黑色药丸,吞进肚里,只觉得顷刻间一股凉意直透丹田,又想了几遍萧远山果然不再痛了。
      公孙静道:“我先前那样对你,你不恨我么?”香尘叹道:“不恨,我……不恨。”公孙静喃喃道:“不恨么……不恨么,倘若你恨我,至少会时时想我。”香尘不再接口,只是低头默默的往前走,楚志鼎道:“师弟,你的伤须得抹上伤药吧。”公孙静道:“你不恼我先前要杀你么?”
      楚志鼎道:“你年纪尚小,许多事情分不出是非来,日后等你当了谷主就慢慢明白了。”公孙静叹道:“我对你如此,你还能帮我去做这劳什子谷主。”楚志鼎道:“恩师待我不薄,我自然要帮他的后人了。”
      公孙静又道:“徐姑娘,我想今日的喜事还是不要办了吧,毕竟我姐姐才……”香尘微笑道:“你只管放心好了,你姐姐此时说不定还要谢你呢。”公孙静点头称是。
      原来香尘绷断了牛筋,除下了喜服正自换衣之时一个侍女走了进来,见香尘逃脱,却笑道:“倒也省的我来放你走了,只不过须得请姑娘替我换上了这喜服,缚上了牛筋。”香尘道:“我正有此意,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不怕公孙静怪你么?”那侍女道:“少爷自幼命苦,没人来教给他如何做人,我们从小须得顺着他的意愿,也没人敢来阻拦,姑娘你也别太怪他。”
      香尘便依言给她换上喜服,缚上牛筋,随后想到:“等我拿到了解药便偷偷来此参加婚礼,等他们拜天地入洞房之后我再拆穿,免得公孙静气急败坏杀了这小姑娘。”
      此刻见公孙静神情茫然,心想:“只有那个处处想得周到的小丫头才能跟这人过上一生吧?”忽然问楚志鼎道:“你怎么知道去厉鬼峰救我?”楚志鼎道:“几年前曾经看过一眼谷中的地图,知道丹房中的机关之后想起图中似乎有一条线路通向那里,想不到竟是真的。”香尘暗暗庆幸:“天不亡我啊,我以后定然不会再起轻生念头了。”又问道:“刚才公孙静第一次给我的药是……”
      话没说完,公孙静插口问道:“徐姑娘喜欢水仙么?我曾看你那件衣服上绣着水仙的。”香尘道:“是啊,水仙很好啊,虽然根部难看,可是开出来的花却可爱的紧,我也并非十分喜爱水仙,只是偶尔穿了那件衣服而以。”公孙静心道:“你要是能偶尔想想我也行啊。”楚志鼎道:“宾客都已到了,咱们先各自换了衣衫再去前厅相会吧。”
      香尘本不喜绿色蓝色等冷色调的服饰,只是谷中也没旁的衣服,只得捡了一件绿色略浅的衣服。腹中咕咕叫了起来,想到谷中没有酒肉不由得蹙眉不悦,心道:“等此间事务一了,我立刻出去,再也不要来了。”
      那跟香尘换了喜服的姑娘见香尘安然回来略有喜色,香尘跟她说了缘由,她又眉开眼笑的。香尘心道:“这一个小丫鬟能够得此机缘嫁给大少爷只觉得自己前世修福,其实她也知道若是给大少爷发现之后只怕难逃一死,可是宁愿如此,也不想让大少爷做出这种事情来,也是她好心好报吧。不过她不管公孙静喜不喜欢她么,唉,大多婚姻没什么爱情的,我又何苦替旁人伤心。”
      婚礼过后香尘悄悄问楚志鼎道:“楚兄,先前那个药到底是……”楚志鼎道:“徐姑娘,你说我师弟当真能够悔改,今后不会再加害于我么?”香尘眉头一蹵,踌躇道:“这样吧,明天你就跟我出谷去,我想回家去拿一件礼物来送给公孙静做新婚贺礼,但是我自己又不想再回来。到那个时候你再看他态度,是不是真的悔改,倘若你仍旧不信的话,便回来找我,我给你安排去处,以你的武功要在外面立足自不在话下。”
      楚志鼎感动得眼泪都快落下了,说道:“徐姑娘大恩大德,楚志鼎无以为报。”说着便要下跪,香尘伸手一托,这次下手有些略重,楚志鼎险些向后仰去。香尘抿嘴笑道:“我……我可不是故意显露功夫的,只是我这个人向来这样出手没轻没重的。”楚志鼎暗道:“你出手没轻没重,那怎么没伤到公孙静的要害?”他哪里知道,香尘根本不想割破公孙静的皮肤,只是要把他衣服割破也就算了,但是经验太少,明明看到一剑递出并不用力,却仍是划破了皮肤。
      楚志鼎叹道:“我的功夫只怕还不如你这么年轻的姑娘,到了外面只怕也没什么造化的。”香尘咯咯笑道:“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告诉旁的人去。”楚志鼎只道她要说什么练功秘诀,连忙侧耳过去,只听香尘道:“我已经七十岁了。”楚志鼎看了看香尘的脸色丝毫不像撒谎。
      香尘道:“不信么?”楚志鼎恍然叫道:“哎呀,若不是我,姑娘只怕也不必受此渔网阵情花毒的折磨了。”香尘问道:“怎么?”楚志鼎道:“那日里我给姑娘瞧病,但觉得姑娘内力不凡,只是时候跟师弟随口说了句‘这女子内力不弱’的话,想不到师弟便记了去,想了渔网阵这法子来对付你。”
      香尘一笑,道:“这也怪不得你的。”楚志鼎心中不解:“你谁都不怪么?”说道:“徐姑娘,你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很好。”香尘笑道:“谢谢你了,我会小心的。”

      这夜香尘想到明日便要离去,倒也对谷中景致有些许依依不舍,夜里漫无目的的闲逛,想到公孙红蕖惨死在心上人的肋骨之下,虽然明知那是她心之所向可自己心中还是有些空荡荡的。想到自己却再也不能跟心上人在一起,不禁唉声叹气。走着走着来到谷西极少人行之处,抬头见一座山峰冲天而起,正是谷中绝险之地的绝情峰。
      香尘曾听说这山峰有一处山崖,前后风景清幽,只因地势实在太险,山石滑溜,极易掉入深渊,先前自己左腿骨折自是不能来了,此刻却好奇心起,只想上去看看风景如何。其实香尘也并非真心想要看看风景,她只是觉得自己倘若失足落下去摔死,那就并非自杀,心中难过,仍是难以释怀。
      到得崖上只见数十丈光溜溜的寸草不生,终年云雾环绕,天风猛烈,便飞鸟也甚难在峰顶停足。山崖下临深渊,自渊口下望,黑黝黝的深不见底。香尘本来胆子甚小,经历风雨后却什么都不怕了,大着胆子蹲在崖边往下看。
      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崖边,哭道:“远山,我在这里受苦,你可知道么。”放低了衣领,抚摸着雪白的颈子,想起昔日的柔情万种,喃喃道:“这情花之毒是痛在身上,我此刻却是痛在心里,中不中毒又有什么分别。”转念一想:“我何苦独个伤心难过,不如我去寻了远山,管他杀人还是放火,我都随他……”
      眼泪随之又落了下来,哭道:“不成的,不成的,我若是看到他那个样子,我会比现在还难过的。”叹了口气道:“他现在一定也很难过,说不定他已经悔改了呢。可是即便他改了,那孩子的性命终究也是没了。他会不会因为我离开后心情不好,又去杀人?会不会认识到别的女人也像我一样好好的劝他,耐心的陪他,他就不再那么残忍了。”
      越想越难过,终于什么都不再想只是伏地大哭,哭到最后只觉得小腹一阵阵的抽搐,心道:“居然哭得肠子都痛了。对了,有首诗还是词什么的说过‘断肠人在天涯’,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把这词写在崖壁上好了!”
      从靴中抽出短剑来,正要刻下,忽然噗哧一笑,道:“瞧我这脑子,那明明是首元曲,我怎么给忘了,既然如此也不能写了。”一哭一笑小腹又有些许抽搐,提剑在崖上刻了“断肠崖”三个大字,甚是满意,坐在地上慢慢欣赏。
      夜虽渐深却仍是不想离去,在地上点了火堆,倚着石壁坐在地上,望着火堆,耳边好像听见萧远山柔声问自己:“你又在哭么,你一定为我流了很多眼泪了吧?”泪眼模糊好像那火堆就是萧远山的脸庞一般,伸手过去便摸,却给火苗烫得生疼,急忙抽手回来,痴痴嗔道:“你这莽汉,人家摸你爱你还不许么?”
      时而自言自语,时而哭哭啼啼,时候久了也在崖上睡着了,次晨醒来觉得略有凉意,想到自己今后前路渺茫只觉得凄凉之至,凄然道:“我就算从这里跳下了下去,又有谁会记得曾经有个徐香尘呢?”
      只听一人叫道:“我会!”顺声望去只见公孙静呆呆站在一旁,心道:“我也真是一个多情的命,从前生得不好看有小虎有远山喜欢我,这会儿变得漂亮好看了,却又有这痴小子为我着迷。只是小虎跟远山是真心喜欢我的,而这家伙充其量也就是个好色之徒。小虎为了我居然出家了,远山……远山什么也没为我做,可是我就是喜欢他,这又有什么法子。要不我也出家吧,可是出家就不能留头发了,都说这头发是烦恼丝,剃了就没有烦恼了,哼,没有头发可多难看,我肯定会更加烦恼了。到时候只怕连公孙静也不会喜欢我了,不过就算我没了头发小虎跟远山还是会喜欢我的。唉,我现在还想这些做什么,从今以后不再动那情欲也便罢了。”
      回过头来对公孙静道:“你过来,我有话说。”公孙静虽然新婚,可是毕竟难忘香尘,听她轻声招唤,自然呆呆的走了过去。只听香尘道:“你现下是公孙谷主了,有些事情我跟你说了,你听不听我的在你,但是说不说在我,即便你不听我也是要说的。”公孙静点头道:“你说什么我都听。”
      香尘道:“我且问你,那情花解药绝情丹还有多少?”公孙静道:“还有这么几十颗吧。”香尘道:“你可知道配制的方子么?”公孙静道:“我现下不知,待我回去看再告诉你啊。”香尘忙道:“不必了,只是几十颗未免少了,你回去多配一些,免得日后谷中有人不甚中毒没了解药。”
      公孙静道:“你不喜欢这花儿我便把她们都拔了去吧。”香尘微笑道:“这也不必了,这花儿这般好看,全都拔了去,我也舍不得,你多配些解药就好了。”公孙静点头称是。香尘又问:“你那天给我的假解药是什么来着?”公孙静脸涨得通红,歉然道:“我已害死了姐姐,又做下诸多恶事,唉……我……”
      香尘柔声道:“你肯悔悟,却也难得,日后多多读些佛家道家的著作,说不定还能悟出什么武功来呢。”心道:“此刻黄裳只怕还没出生,我叫他佛道皆看,说不定比《九阴真经》还厉害。”公孙静喃喃道:“佛……道……,是了,徐姑娘吩咐我定会照做。”香尘又道:“你姐姐现在给埋在情花丛下,也不必叫谷中诸人知道她已死了,便说随我离谷也就罢了。而且我希望你能告诫子孙没有什么要紧事,切不可出谷去,而且尽量不要与谷外男女联姻。”
      公孙静低头道:“徐姑娘句句肺腑,皆是为我着想,公孙静死不足惜。”香尘忽然笑道:“那个假药到底是什么……”公孙静抢道:“大家还在四处找你,快回去吧,别给他们担心了。”说完一个箭步便要冲下山去,却给香尘一把揪住后领动弹不得,香尘道:“每次我一问这个,你就故意掉转话题,我问你,那是不是要害死我的毒药?”公孙静连忙摆手,道:“不是的,不会死的。”
      香尘做摩拳擦掌状,贼笑道:“你不说?”公孙静见她对自己颇有打情骂俏之意,心里一甜,也不知怎的脱口而出:“是春药。”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自己脸上,在看香尘已然满脸绯红,转身离去了。公孙静兀自抚着被打得脸颊,喃喃道:“这一耳光,我可永远记着了,你……你也记得我么……”
      自此而后绝情谷多了一门非禅非道的内功,修习者须得摒弃了情欲,是以今后的绝情谷武功多了一些以“绝情”二字命名的功夫。自香尘离去之后公孙氏世代居住的庄子更名为“水仙庄”。只因香尘一念之差没有毁去了情花这一毒物,造就百年后几个多情人的悲惨命运,香尘倘若得知也只有长叹“对不起”了。然而也怪不得香尘,她已有警告不要与谷外男女联姻,后人不听教诲终究毁了这鬼魅异常的人间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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