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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署长 ...

  •   *

      机甲训练室内,铁靴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训练室中央一架红色SD-893型机甲生生截断了两侧相向列队的人群。在停止运作的巨型机械左边是信息情报系的学生,右边则是指挥作战系的学生。

      骚动发生不到一个小时,帝都一般任务执行署人员进入海因德军事学院,信息情报系和指挥作战系的所有学生要求立即进入训练室集|合。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知道:所谓的帝都一般任务执行署其实并不是普通的执法机构。它的职能除了日常维护帝都治安之外,还专职处理与军事有关的犯罪案件。

      情报一年生温蒂站在队伍中间偏左的位置,她和其他学生一样等待执行人员的盘问。今日执行署的人到现场调查的原因很简单,凡是入学帝国第一军事学院的学生默认授予“二等兵”头衔,如果他们当中有人发生犯罪行为,处理事件的不会是警局而是执行署。

      在新政对全境各级组织机构进行重构之前,一般任务执行署拥有一个相当神圣的名称——“蔷薇之刃骑士团”,由君主直接任命,执行一切不能由其他部门执行的任务,战时则作为军队的辅助队伍行动,号称帝都的最后一道防护线。

      不过现任的执行署长绝对不会承认他管辖的部门与所谓的什么骑士团有半点关联。前任的骑士老团长一生恪守自己的荣耀,只可惜暮年他将自己的长|枪错误地对准了苏·奥尔科特殿下,也就是如今的陛下。

      政变发生的三个月后,一位近郊的农户在一座隐蔽的山丘洞穴内发现了骑士团长的尸体。“疯狗”的尸骸守在了“疯王”的墓前,而他的儿子“小猎犬科尔”也于三日后从安金小尔堡监狱中出逃,至今下落不明。昔日铁血忠诚的“蔷薇之刃骑士团”至此声名狼藉,彻头彻尾成为反叛者的代名词。

      局势稳定后,弗雷德里克上将的亲卫部队第一时间接管了帝都的防卫工作,帝都一般任务执行署也在过去短短十年内历经了九任署长。

      都城海因德日新月异,“骑士”这个名词和“疯王”一样渐渐沦为过往的尘埃,很少有人提及,就连在场的军校生也鲜有人知道这其中的微妙关联。

      几轮盘问结束后,温蒂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她尽可能压低嗓音对自己身边发抖的男生说:“杜德,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学院内发生的事情向来由校方自行处理,这次的事情虽说不算小但执行署的人来得未免有些太快了。”

      “我知道你现在很慌乱,但如果你不说明一切,事情只会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温蒂的长相和身材都不出挑,脸上还有零星的雀斑,唯有一双眼睛还算得上让人记忆深刻。用玛德老师的话说,温蒂·莫里斯杏色的虹膜中散发出使人沉稳的力量。很明显,她现在失去了这种力量。

      面对温蒂的责问,杜德无动于衷,双手死死地捏住裤缝,低头看着鞋面上的血迹。很快,杜德的眼神愈发涣散,足尖的血迹也随之晕染成一片血泊。

      “听着,杜德。如果你现在不出面解释,谁也帮不了你。”温蒂语气中已然带了几丝愤怒。

      “是他!都是他的错!”杜德发出苦闷的低吼,他缓缓看向温蒂,双目瞪大至充血的状态,“罗德是我父亲上司的儿子,我怎么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我……我根本不敢……”

      就在两个小时之前,杜德还兴奋地坐在机甲操纵台上,以为自己毕生灿烂事业将始于这间狭小但代表着帝国最高军事力量的控制室。

      都怪那个人!那个傲慢懒散的家伙,明明和自己一样是个在淘汰线边缘徘徊的庸才,竟然还三番五次地奚落自己。如果不是心血来潮跟踪他,杜德根本不会进入训练室。

      “他?是谁?”温蒂追问。

      “修……是他!他人在哪?”杜德表情逐渐狰狞起来,就和几个小时之前坐在驾驶室里的神情一样。

      “杜德说的有几分道理。你也知道这小子一向鳄鱼的嘴家雀的胆子,我想象不到他愤怒成到什么程度才敢去招惹指挥系的权贵子弟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罗德是霍特集团理事长的儿子吧……”一个和杜德相对关系不错的同学说。

      “霍特集团……就是那个发明了悬浮器的巨型科技公司?据说这次还参与了新型机甲的研发。”

      “我看也不像。毕竟咱们争取实机操练机会的时候也没见这小子放出半个屁来。照这么说,修的可能性确实大一些,他至少看上去有那个胆子。”另一个撇了撇嘴,讥讽道。

      “杜德,你简直没救了。”温蒂眼中的失望之色愈发浓烈,“监控已经记录得清清楚楚,你在与罗德·霍特学长发生口角之后,趁在场人不注意进入了机甲控制室。随后一架失控的SD-893冲出停放区,画面显示机甲一路上避开了其他所有指挥系的成员,只是不断攻击罗德直至最后从他的身上碾过!你告诉我,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温蒂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还有我想象不到这件事和斯特兰奇同学有任何的关联。刚刚我已经联络过他了,他之前一直都在异能训练室里,很快就会过来集|合。就算校方调查,训练室的使用记录会证明一切。”

      “全员——列队!”浑厚的男性声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哨音在训练室内响起。温蒂一行人立刻停止讨论,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定。杜德的情绪依旧很糟糕,站在温蒂身边不住颤抖。

      负责盘问学生的执行署人员迅速地向训练室一端汇拢,在入口的位置自发地形成了左右两列。在铁靴整齐划一地敲打地面发出轰鸣声的同时,一个头戴灰蓝色军盔同时配有同色的袖章的男性军官进入众人视线。

      从一进门开始,对方就毫无遮掩地将自己的精神力释放到训练室的每一个角落。强大的精神力压得在场包括执行署的人员喘不过气。

      “再问一次,目前为止,还有谁没有到场?”男人的声音浑厚而又低沉。

      众人低头不语,直到一位金发学生从指挥系队列中走出。他向男人行了一个标准的举手礼:“报告长官,指挥作战系共43人,现到场42人。”

      “很好。那么威廉,缺席的人是谁?”

      金发学生迟疑了一下,大胆地抬头仰视男人,说:“回长官,目前未到场的只有鲁恩斯·奥尔科特--殿下。”

      *

      “头,后来还痛过吗?”晚上的风很大,鲁恩斯·奥尔科特理所当然地将头埋在修后背。

      “嗯?啊…偶尔吧。”修显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含糊了一声应付了事。“对了,你不好奇训练室发生了什么吗?”

      “听终端那边描述的…应该是指挥系的一个学生被机械臂压断了双腿。不过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比起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我更想知道修捷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啧,殿下您与同窗之间的情谊可真稀薄啊……”

      “我的关心的确很吝啬,吝啬得只留给了修捷一人。三个月了,除了上课的时间之外,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可以告诉我你去哪里了吗,我很担心你。”鲁恩斯脸上浮现出一丝局促,“是不是我今天不来,你又会干脆得把我抛之脑后?”

      “又?之前有过吗?我好像没有类似的记忆啊…”修偏头检查了一下表盘,对鲁恩斯的深情自白无动于衷,“请不要擅自建设一些不存在的关系。”

      “真的吗?也许只是修捷忘记了。”鲁恩斯轻轻将头埋在修的后背,语气中带了一丝委屈:“说出来可能有些羞愧,我是真的很想再见到你。”

      修勾起唇角轻笑了一声:“怎么见?用调查的方式吗?”

      “嗯?都怪今天的风声,我没听清,修捷介意再给我讲一遍吗?”鲁恩斯的心有些慌乱。

      “唉……”修叹了一口气,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拿鲁恩斯如何是好。

      “小殿下,我不是傻子。”头盔之中传来漫不经心的声音,“算了,您开心就好。毕竟让您开心是全帝国普通居民的义务。不过我也希望您明白,我不是随时都任人索取的,比如现在,为了行车安全,你最好让你的手安分一点,不要去它不该去的地方……唔。”

      在酒馆与鲁恩斯相遇时的愤怒已经消退,修只当是小殿下百无聊赖中对自己产生了短暂的兴趣。鲁恩斯初来帝都不了解海因德的情况,修相信对方不会从萨金特那个精明的地下情报商那儿获得什么有效信息。

      只是刚刚鲁恩斯曾几次提及之前见过自己这件事让人在意。

      他们真的见过吗?想到这里修捷就觉得头疼,不会是在哪个伶仃大醉的夜晚,自己又不慎调戏了某个相貌姣好的男性……而那个人好死不死正好就是鲁恩斯。

      都怪自己这张过分英俊的脸庞,修在心里摇了摇头。如果要是长得和昆一样面目潦草,也不会惹下一身风流债。明明之前挨一巴掌就可解决的,看来这个马赫士乡巴佬比之前遇到的都要难缠啊……

      一辆通体漆黑的悬浮器迎面飞驰而来,修俯身驱动引擎,灵活地绕开障碍物。

      也许他长期以来渴望的那种实质性的情感生活根本就是错的,它甚至不如极限运动时分泌的肾上腺激素多。

      零星到可怜的刺|激之余还伴随着极大的痛苦。

      还是说,在和鲁恩斯的错误中,他扮演了错误的角色……长着那样一张楚楚可怜的脸,明明比自己更适合流泪。

      流泪…吗?一些不妙的回忆涌上修的脑海。

      修低头看了看环抱住自己的手,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银色丝质手套,他小声嘀咕道:“所以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恶趣味吗?”

      “怎么了修捷,是我又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吗?”鲁恩斯像是察觉了修的心思一般,装作讨好一般凑近修蹭了一下。

      “离我远点,我现在没心情。别逼我停车下来打你。”

      “修捷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有力度呢。”鲁恩斯笑着说,“也对,这样的好事情留在更加空闲的时候会更有情趣。比如我可以预约一间房间,呵……我是说在学校的训练室里,我可以陪修捷一整天。”

      修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真没意思啊,只有脸好看有什么用……此时此刻,他终于能够理解之前被自己言语轻薄的小医生的内心了,这就是报应吗?

      如果不是这张脸,如果没有与相貌匹敌的地位,以修的耐心程度,他真怀疑自己哪一天会忍不住失手掐死他。

      轮胎碾压过的地面顺势由泥泞转为坚固。早在新历元年,财政部就划给公路维修部一笔相当可观的资金,用于帝都内公共道路的翻新。届时,整个海因德主城区及其通往外郡的干道全部被浇筑上一层厚厚的黑褐色高粘度混合物。

      在工程竣工的第二年,侯雷因最大的载具制造公司霍特集团推出了划时代的民用可悬浮载具——也就是现在统称的悬浮器。产品一经面世就就被抢售一空,帝都的富贵子弟尤为热忱,他们痴迷于在载体上投影当红电影明星的性感照片。

      来自迪克西大学的专家指出:“御前会议为了提升都城内部民众的安全性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为了尽可能延长道路的使用年限,我认为所有的家庭至少应该拥有一台悬浮器。出于相同的理由,我提议废除所有陆行载具。至少在高峰时段,公共道路上不应该出现任何一道车辙。”

      修尽可能的将速度调至最大,接着再缓缓降速,帝国第一军事学院的轮廓在二人的视线中逐渐清晰。此时修将上身贴近载具,悬空油门,裹挟着浓厚机油腥味的轮胎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夸张的弧线。

      “修!你…你在做什么!”在漂移的瞬间,鲁恩斯将修搂得更紧了。

      当年为了抗|议载具限行条例,300个来自普通家庭的年轻人曾自发组建了一个机车暴徒组织。他们驾驶着能耗最大的载具,让旧能源释放出的灰烬污染海因德上空,用漆黑肮脏的车辙印在公路上绘制涂鸦。在抗|议最激烈的时候,他们每晚都会手持器械游荡在街头,专门敲碎高档悬浮器的车窗。

      修畅快地欣赏着地上的浓郁的车辙印记,心中燃起一股报复式的快|感,随后停稳载具,伸出左腿随意地支撑在地面上,最后悠闲地敲了敲车把手。

      “下去。”修跨坐在载具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鲁恩斯。

      “嗯…听你的。”骤然停车,鲁恩斯的脸上浮现出一片不自然的红,说话的声音也有点颤抖。

      终究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公子,号称可以驯服跑马场最烈的牲畜,却依旧会畏惧可以释放出滚滚黑烟的无机生命体。修本想好好嘲弄鲁恩斯一番,可当他扯下头盔,看到对方面颊绯红、下颌却如雪般白皙,凌乱的金色发丝挡住微微惊恐的双眸。一切的一切在漆黑的夜里……

      “简直就和……一样。”修有片刻地失神,竟然从口中脱口而出。

      鲁恩斯将修的神情看在眼里,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只是在掩住唇角的时候偷偷笑了一下。

      修同样清了一下嗓子:“我只是觉得殿下表现得很好。上一个坐在后座的因为速度太快,最后吐得到处都是,害得我不得不支出了一笔高昂的载具清理费。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不是很富有。”

      不等鲁恩斯回答,修攥住他的手腕往一道偏僻的路上拐去:“不要误会。这里的学生多少都知道一两条不通过门禁进入学校的方法,而这条是通往训练室最近的那条。”

      一路上,修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向往天上最纯净的月亮是他们一类人的天性,但他同时也很清楚鲁恩斯·奥尔科特就算是月亮,也是新侯雷因帝国的月亮--一个本不该拥有任何美好事物的国度的虚空之物。

      修暗自咬紧牙关:一定是刚刚服用了超剂量药物导致心跳过速。老头给的药更加稳定,但修不能毫无节制地使用在日常训练中。头痛来得汹涌、猛烈,他为了维持住正常的状态只能一次一次加大剂量。

      所以,兴奋、比平时更容易激起的欲|望只不过是药力作用的初期症状罢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署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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