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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梅头脑 ...


  •   几个孩子手拉手围着一颗大树欢乐地唱着童谣,反反复复就唱着那么几句,“爹不来娘不来,吓得傻子尿出来。”
      抬头看,有个七八岁的孩子被茂密的树叶遮得影影绰绰,只漏出来一双噙着泪的眼睛,双手紧紧抱着一根纤细的树枝摇摇欲坠,看着十分危险。
      “你们干什么呢!”郑云龙冲着几个孩子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喊道,被郑云龙吓到的孩子们鸟兽般散去。
      阿云嘎走到树下面,昂起头对树上的孩子关切地说道,“快下来吧,上面很危险。”
      “我不是傻子。”他答非所问道。
      “啊?”
      “我不是傻子。”他吸着鼻涕又重复了一遍。
      “这里没人说你是傻子。”阿云嘎咧着嘴巴想让自己看着比较和善一些。
      可他抱的那棵树枝十分纤细,他动了一下,树枝剧烈摇动,吓得他又趴了回去。阿云嘎见状找了找位置,站在他的正下方伸出双手,“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他剧烈地摇头拒绝。
      “放心不会有事,我能接住。”阿云嘎继续劝说他,郑云龙在一旁附和游说,“没错,他可以的,这个大哥哥连我都能接住,你放心跳。”
      听了他们的话,孩子的态度有些松动,“真,真的吗?”
      “真的,大哥哥平时能举起一头黑熊精。”郑云龙眨着人畜无害的双眼,很真诚的模样。
      阿云嘎有些心虚地转过头看郑云龙:“我,我能吗?”
      “能,你完全可以。”郑云龙很坚定的点头,让他甚至怀疑,难道自己真的举得起来一头黑熊精,那赶明儿,一定要让仝卓抓只黑熊精回来试试。
      听了郑云龙这话,加上郑云龙看着十分可信的样子,他犹豫地点点头,坐起身子,有些害怕地看着这个高度,阿云嘎在下面安抚他,他一点点的挪动自己的身子,咬紧嘴唇,闭上眼,跳了下去。阿云嘎睁大了眼睛盯住他,稳稳地将他接到怀里,双手抱住了他,托住那孩子屁股的右手只觉得手心一热,湿漉漉地东西紧贴着他的手,想起刚刚孩子们唱的童谣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唱了。
      阿云嘎有些绝望地向郑云龙眼神求助,郑云龙却在看那孩子,惊讶地指着他道,“这,不是,梅头脑吗?”
      梅头脑也认出来他们,慌忙从阿云嘎的怀里挣脱跳了下去,娘亲跟他说过,这两个是很厉害的大人,比爹爹的官还要大很多。
      阿云嘎刚刚的注意力都在右手上,现在从才注意到被大家笑话的傻子就是梅头脑,在梅宅见到他时,也听说他似乎有些智力障碍,但当时被精心打扮的富家少爷模样,倒没在意过他傻不傻的问题。现在看着真的有点傻乎乎的,身上换了粗布麻衣,头发凌乱不堪,脸上一块一块脏兮兮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那几个孩子。
      阿云嘎摊着手不知如何是好,现在只想快点清理掉手上的东西。
      郑云龙问他,“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娘亲呢?”
      “娘亲让我去送东西,我,我就送东西去了。”
      “那东西呢?”
      “东西,东西,”他挠着后脑勺着急地嘀咕,左右翻自己口袋,方才想起刚刚的一起,大哭起来,“东西被人抢走了。”
      “白日里,竟然抢一个孩子的东西,这太可恶了。”
      梅头脑继续哭嚷着,“他们,他们说,娘做的东西不干净要烧掉,东西怎么会不干净呢。”
      阿云嘎见他哭得这么伤心,满腹疑虑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你慢慢讲,是什么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日有人向娘亲订了一件衣服,非要今天就做出来,娘亲求了他好久,但他,他不同意,娘亲熬了一整夜,做出来让我送过去。可是好多人,好多人围着我,他们抢走了娘亲的衣服,他们笑得很大声,他们烧了衣服,他们说娘做的东西脏,不是,他们说我们梅家都脏。”
      “怎么会这样。”郑云龙完全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拍拍他的脑袋,轻声说道,“你家在哪里,我们带你回家吧。”
      梅头脑点点头,带他们往前走,转了两个巷子,一间破败低矮的房子出现在他们面前,比起从前的梅宅,十分之一都不如,墙上和墙根堆积了许多的泥巴,一股有点腐臭的气息直往鼻子里钻,二人吃惊地看着这一切,向梅头脑问道,“这些是什么?”
      “他们,他们的,他们说,驱鬼。”
      其实阿云嘎已经猜出了故事的内容,大致是曾经被梅良心欺压的百姓,如今发泄性地向他们报复,梅良心害得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事情败漏却可以一走了之,他的家人却可以仍旧完好地生活着,这对永远无法走出伤痛的人们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他们走进院落,东西杂乱无章地全堆在一起,梅良心的妻子从屋子里走出来,见到阿云嘎与郑云龙也吃了一惊,忙不迭给他们请安,这些时日她经历过什么从仪容上就可以一窥到底,憔悴的面色,眼底的乌青,乱糟糟的头发,身上打了补丁的粗麻衣服,加上从外面臭泥巴泛出的味道,站在院子里让人觉得像在一个垃圾堆。
      梅头脑看到自己娘亲又哭了一回,趴在她的怀里大哭,“娘,他们把东西烧了,他们说不干净,他们都是坏人。”
      梅良心的妻子安慰他,“烧了就烧了,娘还能在做呢,他们不是坏人,他们都是受了伤的人。”
      “可,他们烧了东西,还追着我跑,他们赶我,赶我上树,这些不是坏人才会做的事情吗?”
      “这是我们的罪,孩子,没事,总会过去的,等时间久了,他们就不会在这么做了。”
      阿云嘎却不这么以为,时间并不能抚平一切,疤痕成了形,就不会消失,人们永远不会遗忘疼痛,只是罢了而已,“你们总不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吧。”
      “我已经和我搬到江南的姑母通了信,等她派人来接我们过去,我们会搬到别处重新开始生活。”
      郑云龙四处张望了一番,“梅良心的爹呢?”
      梅良心的妻子听到神情黯然,叹了口气,“爹去世了,我们离开之后就搬来了这里,这儿曾经是我母家,后来爹娘去世就一直荒废到现在。外面的那些人知道我们被赶出来之后,几乎每日都来扔泥巴斥骂,爹承受不住,气得昏死过去,不治身亡。”她说罢背过头,偷偷擦拭眼泪。
      他们听罢瞠目结舌,可悲剧是无法逆转的,阿云嘎看着这对母子,又觉,梅良心害惨了那些百姓,可他的妻儿又有什么错呢?他们就是被钉在刑架上的罪人了吗?这个问题从未有过正解,只是此时他动了恻隐之心,“这样吧,我命人去乡下找出房子,你们先躲一阵子,等你的家人来了,你再随他们一起离开吧。”
      梅良心的妻子听罢这话,感激地拉着梅头脑给他们重重磕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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