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lovelace

18、心理医生

　　那人被乔辰这样侮辱之后也没敢上前来揍一顿乔辰，只是恶狠狠的瞪了乔辰和顾又言一眼。
　　“你们给我等着，风水轮流转，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着求我！”傻逼走前还不忘要把气场给搞上去，但是乔辰完全没理会他。
　　顾又言虽然很生气但是莫名其妙，乔辰算不上是随便就会得罪人的人，而且也不像是和刚刚那种人有交集的人。刚刚来找事的人明显的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因为社会的关系已经磨平了自己少年时的棱角，而乔辰。
　　顾又言偏头看了看就坐在自己身边的乔辰，他的眼里泛着一种光，一种无畏的光。那是少年人特有的。即使乔辰受过多重的伤，在怎样的黑暗里徘徊过，但仍然活成了生活在太阳底下的人。这么一想，顾又言突然想到了东野圭吾《白夜行》里唐泽雪惠说过的一句话：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
　　这是一句见者悲伤的话，但是顾又言却在这句话里体会出了一种不一样的倔犟，一种对上天给自己既定轨迹一种奋力反抗的倔犟。而乔辰，顾又言不知道在他的内心里是不是也把太阳也给弄丢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乔辰一直一直在努力让自己活在太阳的照耀下。他不抱怨过去，不畏惧将来，踏踏实实走好自己脚下的路。
　　这种坚韧的态度，让顾又言有点心疼。
　　虽然不知道乔辰经历过什么，但是见过他发作的那几次。顾又言想，一定是像被夺走灵魂一样的经历。在《白夜行》里，女主认为要夺走一个人的灵魂就是把她的身子给玷污。希望，乔辰遇到的，不是这样的事情。
　　顾又言在心里默默的祈祷。
　　看见顾又言复杂的表情乔辰忍不住弹了弹他的脑门，“在想什么？”但是力度没控制好，“嘣”的一声，把乔辰都给吓着了。
　　“没事吧！疼不疼？”乔辰赶紧用手背揉了揉顾又言迅速红了一片的脑门。
　　自己的痛觉大约又在该工作的时候开小差了。
　　顾又言沉默的看着乔辰想，自己完全没感到疼，只是心里闷闷的，被一种从心底溢出来的心疼给冲红了眼睛，然后一个没注意，眼泪就从眼睛里蹦了出来。
　　嘣到了乔辰正准备用冰袋给他敷额头的手上。
　　乔辰愣了，愣在了原地，没敢动。
　　哭了？…
　　乔辰心里慌的一批。
　　难道自己那一下是有了大力神的加持？居然把顾又言弹哭了？？？
　　乔辰正愁着该怎么办的时候顾又言拖着沙哑的嗓子说话了，“你能告诉我，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么？小时候的时候。”
　　顾又言在这一刻突然很想了解乔辰，很想很想。
　　乔辰闻言愣了，这会是从心到身的愣了，脑中空白一片，所有的想法在这句话的话尾都被一种奇怪的力量给吸走了。
　　乔辰不知所措。
　　他不想让顾又言这样一直活在幸福当中的小可爱受到心上的伤害，因为过去的事，即使是警察，现在说起来，也仍觉得心惊肉跳。
　　这样的事，听一次，就是对心的一种伤害。
　　但是顾又言眼里的坚定把乔辰拖拖沓沓赶回来的思绪整理好的拒绝的话给弹飞了。
　　乔辰叹了口气。
　　“听了之后别不理我啊。”乔辰喝了口酒，带着玩笑的意味目视远方，这一刻他不敢看顾又言。
　　乔辰感觉到身边的灯光在一暗一明的交替，他知道那是顾又言在点头。
　　吞了吞口水，开始揭开表面上已经结痂的实则里面还是血肉一片的伤疤。
　　“我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被人拐走了。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乔辰挑了个自己说起来轻松的开头。
　　他没有说，是被同班同学给骗走的。他不想在顾又言年前这样说。
　　顾又言听的很认真，手指交叉的圈住酒杯。
　　乔辰看了眼认真的顾又言，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被拐走两个月后，我才知道拐走我的是一个贩毒集团。规模不大，我所看到的工作的人也就十来个。但是她们拐了很多的孩子，跟我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乔辰认真回忆了当时见到的场景。他和其他九个孩子被关在一起，关在一个小房子里，甚至只能说是一个房间，房间里没有灯，只有一个小小的排风扇，每天乔辰都看着早上的洒进来的光被排风扇片割碎成一小片一小片。就像是他不安的心。
　　“前两个月，他们对我们什么都没做，每天按时一日三餐，还荤素搭配。”乔辰想起了那时候的伙食，每天都吃狗肉，至于为什么是狗肉，是另一个脏兮兮的男孩子告诉他的。所以现在乔辰看到狗肉就会一阵胃酸翻涌，并且一看到活着的流浪狗，就会有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
　　乔辰说一会停一会，但是顾又言倒是不着急，也不催着乔辰继续讲，就静静的听着，扮演着一个完美的倾听者。
　　“但是两个月零四天，有个脸上有疤的人带走了我们房间里的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应该是我们这里最小的。”乔辰自动省略了他们试图逃跑的情节，他们就像是被关在了与世隔绝的地方，怎样逃跑都没用。
　　顾又言闻言眉头皱了皱，贩毒，孩子，五年级。莫名的顾又言感受到了什么，但是没有抓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只能作罢。
　　“一个星期之后那个小孩子回来之后就有点不一样了，一直一直焦躁不安，也吃不下东西。整个人瘦的很快，但是每天都吸食着一些白色粉末。以前没意识到，现在知道了，是毒品。”乔辰说的风轻云淡，顾又言听的心惊肉跳。
　　给小孩子吸毒。
　　912事件！
　　顾又言猛地抓住了脑海中原来一闪而过的想法。
　　难怪，他会认识缉毒警察。
　　顾又言揉了揉自己的脑门，现在倒是感觉到有点疼了。
　　“但是之后才知道，他们不是单纯的给小孩子吸食毒品，他们是在研究新型毒品，用小孩来做“临床试验”。”乔辰默默的从兜里掏出了烟，点燃之后吸了口再把烟吐出来看着袅袅升起的烟，眼神飘渺。“我们不知道在我们之前有多少小孩被“用废”了，之后他们带走小孩的频率越来越快，一个星期就带走两个，回来之后都跟第一个小孩一样，后来那个第一个被带走的小孩死了，还没等到警察来救我们的时候就死了。”
　　乔辰忘不了当时那个小孩的死状，口吐白沫整个人都蜷在了一起脸上还挂着苦笑。
　　那是他每当噩梦惊醒之后都会一遍一遍忆起来的事情。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生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像是风筝突然断了线，消失在茫茫的迷雾笼罩的夜色中。
　　“后来…呢？”顾又言很想穿越过去抱抱当时在黑暗中不知所措让人心疼的乔辰，告诉他一切很快都会过去，告诉他，他长大之后是个很优秀很优秀的人。
　　乔辰闻言偏头看了看顾又言，他经历过的伤口，如今还会痛，如果能穿越到过去，就算是阻止不了事情的发生，他也想告诉当时的自己，不要怕，以后你会遇到一个人，他不嫌弃拥有黑暗记忆的你，还很尊重现在残破不堪的你，甚至可能还会想着保护你的，可爱的人。
　　“后来，后来啊，警察就来了。厄运还没轮到我的时候，警察就来了。是不是很幸运？”乔辰抿了口酒，这句“是不是很幸运”包含了多少心酸和震惊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啊，很幸运，一个拥有着幸福家庭和青春年华的好警察就为了保护他活下去的“幸运”而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那双真挚着不肯闭上的眼睛，是乔辰这辈子抑郁的起点。
　　顾又言听着乔辰故作轻松的语气，一伸手，就揽住了正放下杯子的乔辰。
　　伸过去的手轻轻的环住乔辰的肩膀，顾又言惊讶的发现乔辰在微微发抖，但是昏暗的灯光让顾又言没注意到。
　　“对不起，让你想起以前可怕的过去。”顾又言觉得自己很卑鄙，让别人说出了自己心痛的过去，但自己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就好像，无聊的时候听别人故事一样，顾又言很惭愧，自己无法做到感同身受。“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我想说…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我就会一直帮你保密，而且…而且，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你的…”顾又言结结巴巴的尽力的表达心中真挚的感情，努力着让自己的情绪不要太过翻涌。乔辰都没因为这样恐怖的记忆而脆弱，作为倾听者，仅仅是个倾听者，又有什么资格。
　　乔辰静静听着顾又言笨拙的表达，心里突然的一暖。别人听见他的故事，都是“没事没事，别怕别怕已经过去了”，然后就开始说别的事情。但是顾又言不一样，他知道这样的事情是永远的坎，不会那么因为多讲了几遍就那么轻易地过去，也不会那么轻易地不去害怕。顾又言的话语，是出自真心的关心，以及…心疼。乔辰听出了顾又言语言中隐隐的哭腔。
　　还有，他刚刚是不是说要一直在我身边？
　　乔辰突然想起了这个梗。
　　“那说好了喔，要一直在我身边。”乔辰用着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默默的对着顾又言说。
　　“说好了…”顾又言正准备放开乔辰的时候突然模糊的听见了这句话，然后认真的小声的回了一句。
　　“这就是我的故事。”
　　一个星期后，乔辰在市中心医院旁边的咖啡厅约见了在游乐场约定的心理医生。刚见面的时候，还没等医生自我介绍乔辰就一股脑的说出了自己的故事，故事很长，没有任何隐瞒。
　　对面的心理医生一直保持着微笑，似乎什么事情都风轻云淡。
　　“所以，您一直都无法从五年级的小黑屋里走出来对么？”心理医生大约是看透了乔辰想要速战速决的心思，也就没有所谓的“人文关怀”了，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乔辰。
　　“算是。”乔辰喝了口黑咖啡，苦的发涩。
　　心理医生坐正了身子，“好。先来重新认识一下，我姓徐，你可以喊我徐姐。既然选择信任我，我就不客气的叫你小辰了。”徐姐的方式不是循序渐诱，而是直接的“父亲式”的治疗方法。告诉你你需要什么，你要做什么，而不是让你选择你要做什么。
　　乔辰比较满意，因为现在的他比较迷茫，他自己不具备选择的能力。
　　没等乔辰答应，徐姐应该是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了乔辰的认同，然后就从包里掏出了一些小玩意，眼睛紧紧的看着乔辰，“你选一个，你喜欢的，再选一个你觉得像你的。”
　　乔辰抬起眼睛看了看，有各种的小陶瓷的迷你版做着各种动作的猫猫狗狗。
　　你一眼看中了正仰着头仿佛在晒太阳的猫咪。
　　“这个。”乔辰伸出手指指了指那只猫咪。
　　徐姐微笑着点点头，把那只小猫咪拎了出来放在手心，看着乔辰，“继续”。
　　乔辰低下头继续看着眼前的小雕像。
　　最像他的…
　　乔辰看到了一只正在张望着的狗，孤独又无助。
　　“这个…”乔辰有点不想选出它，他觉得这个雕像的存在于他而言是一种羞耻。这个雕像代表着他的过去，他的过去是烙进他心底的羞耻。
　　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好好治疗，就要好好配合。
　　徐姐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然后把那只小狗拎了出来。
　　“我可以问问，狗于小辰代表着什么吗？”徐姐拿出来的猫猫狗狗是一套的，猫有的动作狗也有。但是在选择喜欢的时候，乔辰选择了猫，选择像自己的时候，选择了狗。
　　乔辰舔了舔嘴唇，“被拐卖期间，我吃的都是狗肉。”这一段乔辰漏了，没跟徐姐说。因为一见面就准备跟徐姐和盘托出，乔辰就画出了许许多多要说的重点，刻意的去记忆了那些重点的事情。但有的时候你越刻意去记就越记不住。
　　徐姐点点头，“所以，狗，对于你来说，代表着你忘记不了的过去的自己。是吗？”
　　乔辰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直白，下意识的用手碰了碰眼睛，类似于捂住眼睛的动作。
　　是一种自我保护。
　　徐姐默默观察着乔辰。
　　说实话，她对于这个少年的经历感到万分吃惊。她以为912事件的孩子已经统一接受了系统性的心理治疗。当时这件事情一出，市内所有的心理医生都被调配去了治疗这些孩子。但是，徐姐试着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名单上面，似乎没有乔辰这个名字。
　　也许是过去的时间有点长了，记不清楚了吧，但是这个孩子，他的样子，像是完全没受过治疗。这是怎么回事？当时遗忘了？没有登记在册？徐姐有点疑惑的喝了口咖啡，想着回去的时候要去翻找翻找当年事情的记录了。
　　乔辰明显此时不想再继续下去了，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耐烦。
　　徐姐了解的点点头，把那只小猫递给了乔辰，“今天就到这里，这只小猫送给你！”徐姐咧嘴笑了笑，笑得自己觉得很真挚。
　　乔辰接过小猫，对着徐姐道了谢就有点慌乱的走出了咖啡店，脚步匆匆直到走出店门才恢复正常。
　　“乔辰…”徐姐默默思索着这个名字，像是没有思索出结果，徐姐皱着眉头，然后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小周啊。你给我在电脑上找找912事件的所有医疗记录。谢谢你了啊。”
　　挂了电话之后的徐姐一直关注着手机的消息，坐姿换了一个又一个，直到手机“叮”的提醒她收到了新消息。
　　划开屏幕查看原图，徐姐仔仔细细的翻了一遍当时的就诊记录，确实没有乔辰。
　　“这是怎么回事？”徐姐扶了扶脑门，当时她作为医疗组的组长，34个儿童，全部统一在精神医院接受了治疗。怎么会漏了乔辰？
　　还是说，漏掉的，不只是乔辰？
　　徐姐的眉越皱越深，而且乔辰也不知道有集体的心理治疗，这又是为什么。
　　徐姐觉得脑袋有点疼，还有乔辰刚刚说，他是被同学骗着去的。
　　同学，下次问问他叫什么吧，或者自己去调查调查。
　　徐姐看了看钟，“啊！这个点了！”她快去的收了东西喝了口咖啡就急急忙忙的出了咖啡店，同时还拨了个电话，“喂，小言啊，我现在马上就来！”
　　顾又言在饭店等的有点心烦，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无聊的玩着手机，一旁的叔叔和姐姐两个人在说笑着什么。
　　“小言，生日想要什么？”突然叔叔就停止了跟姐姐的说笑，转头笑眯眯的看着正挂着耳机看电影的顾又言，手上还转着他的戒指，跟顾又言妈妈结婚的戒指。

作者有话说

　　每周三，四，六，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