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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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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计议已定,韩冰也不再纠结。反正张海客他们目前并没有对吴邪表现出恶意来,而吴邪也明显有了警惕,他也就没必要给吴邪想办法通风报信了。
如果主动暴露身份,张家未必真的会对他动私刑,但张海杏那边就肯定交代不过去了。
韩冰老老实实地履行着跟踪吴邪的工作,但也不知怎么的,吴邪来回奔波于山下的招待所和山上的喇嘛庙,连累着韩冰也喝了一肚子冷风。
更让韩冰郁闷的是,吴邪待在喇嘛庙里时还好,他好歹还有一个挡风的地方;可吴邪住在招待所里的时候,他甚至只能穿着藏民的衣服,缩在牲口棚边生无可恋地瞪着招待所大门。
不出韩冰所料,招待所门口若无其事地晃过一个熟悉的胖子。
韩冰想了想,决定装作没看见。
反正除了他也没人知道此胖子就是彼胖子。
但他十分纳闷,到底为什么胖子身上的味道简直比牲口棚还冲,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就好像他才玩过屎似的。
就在韩冰纳闷的时候,吴邪也正在招待所的单人沼气厕所里,强忍着作呕研究大便画在门上的塔木托的星象图,和图边上写的一个号码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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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寒风中捱过了一晚之后,竟有两个喇嘛一路找到了招待所之中,韩冰不由得精神一振。
跟着吴邪和小喇嘛回到喇嘛庙中,只见喇嘛庙里所有人都乱了起来,想来张海客应该已经到大喇嘛的卧室了。
韩冰其实还真有点想去看看张海客表演,但又很不想看到吴邪被张家人折腾。
所以到底为什么这些喜欢躲在权力机关背后罗织巨网的家族都这么二杆子?
好在这个事情不需要他来做决定。拎着吴邪做的衣架弹弓的张海杏轻声对韩冰交待了几句,然后跟着张隆半走进了大喇嘛所住的小楼。
韩冰苦着脸,悄无声息地走向了德国人们活动的地盘。
张家和德国人互相之间的小动作不断,相互间的试探与交流也没有停止过,但都没有上升到暴力摩擦的程度。
所以到底为什么偷袭德国人的狙击手这种工作也要落在他的头上?
德国人的营地可比裘德考带的那波美国人建设得好上不止一个等级,别的不说,哨兵们的警惕性就注定了这次绝不可能像上次摸裘德考的哨那么轻松。
大概只能绕一点远了。韩冰思考着,目光落在远处一间阁楼上,那里刚刚闪过一道细细的白光,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出来。
瞄准镜不加蜂窝罩真的是一个致命的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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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阁楼上的狙击手显然不是新手。他的制高点选择非常有水准,韩冰趴在他的狙击位上,可以轻而易举地俯瞰包括张家人吃饭的饭堂在内的绝大多数张家人活动的地点,而这个阁楼却并不是附近最高的建筑物,因而隐蔽性很好。
韩冰看了看昏迷在一旁的矮壮的德国人,心想,这个人大概是在开阔战场养成的不遮蔽瞄准镜的习惯,狙击镜的反光在长距离肉眼难以辨识,也就没有加蜂窝罩的必要了。
但在喇嘛庙这种逼仄的环境中,这种习惯就成了致命的失误。
透过瞄准镜,韩冰看到张海杏把吴邪按在磨盘上,打了一针,然后拿着些血红色的液体往他脖子上泼。吴邪的脸色时而通红时而灰败,显然是惊吓到了极点。
但韩冰却松了口气,看来张家人确实并不准备伤害吴邪。
于是他悄悄把瞄准镜的焦点从张隆半身上移了开来。
然后他忽然意识到,张家人敢放自己来拿狙|击枪,大约就是确实不想伤害吴邪的。
半个小时过去了,吴邪平静如初地坐在饭堂里喝茶,小三爷的心理素质其实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好。
张海杏则走出了喇嘛庙,朝山下的方向走去。
又四个小时过去了,张海杏头发刺毛着,衣服松松垮垮,一脸暴怒地扛着一个五花大绑,脑袋捆着布袋的胖大男性回到了屋子。
那腰围,那胖手,绝对就是胖子。但当吴邪扯下麻袋的时候,露出的是一张肖似藏民的脸。
韩冰饶有兴趣地看着麻袋下面那张黝黑还贴着胡子的脸,暗道没想到胖爷还有这一手。
正在研究那胡子可能是用什么贴上去的,忽然之间,屋内爆起一团黄色的气体,迅速充斥了整间屋子。韩冰一惊,随即意识到这大概又是胖子的鬼把戏。
因为一个小孩蹦蹦跳跳地拿着一支激光笔,笑嘻嘻地朝屋内照了进去,然后晃来晃去地晃了一阵,又嘻嘻哈哈地跑掉了。
韩冰无语了。
忽然,那个矮壮德国人的耳机响了。随即,十余道激光指示器亮起,韩冰忙拨开了自己的激光指示器,对准了吴邪。既然每个人身上都得有一个点,总不能让别人瞄着小三爷。
两个银灰色头发的德国人走进屋子,俨然地挥了挥手后,激光点同时消失了。
韩冰轻轻调整了一下呼吸,看着吴邪和胖子走出房门,转而将瞄准镜对准了其中一个德国人。
韩冰在这里装了半天,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候。
张海杏抬了抬手,韩冰再度拨开激光指示器,一个鲜红的亮点出现在了那个德国人身上。
透过瞄准镜,他能看到张海客顶着吴邪的脸,笑得像只狐狸,从口型来看,他对那些德国人说的是:“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那笑配上吴邪的脸,直让韩冰一个激灵,险些转而去瞄准张海客。
小三爷的脸,真的不适合那么阴险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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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谈进行得很融洽,其实在之前的无数次试探之中,双方已经对彼此的底线与目的都有了相当的了解。
最后到底有几杆狙|击枪瞄着这间屋子里的什么人,能起到的作用只限于让会谈的气氛更加融洽一些而已。
德国人和张家人不过是各取所需,但都需要进入雪山深处那个名叫康巴落的村子。张家人要寻找张起灵留下的一只铃铛,德国人则对他们的目的讳莫如深,只是说一定要揭开康巴落的秘密。
双方倒算是合作愉快,只坑了对此一无所知的胖子和吴邪。
韩冰眼见着两个堵着耳朵的张家人潜到了吴邪的屋门口,轻轻摇动了几只六角铜铃,吴邪和胖子就先后栽倒在了地上。
“大姐头,这铃铛到底是干什么的?” 韩冰忍不住问张海杏。
张海杏撇嘴道:“让他们看到幻觉,幻觉里会出现他们最害怕的东西。”
韩冰看了看那个六角铃铛,喃喃道:“那我肯定会在幻觉里看见这些铃铛。”
红绳铜铃阵,水洞里的白烟。如果嵌在石壁上的不是他而是潘子,那简直是韩冰能想象到的最恐怖的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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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和胖子昏睡了很久,睡梦之中,时不时地会发出一些梦呓。张家人熟练地引导着两个人噩梦的走向。
韩冰看着满头冷汗的两人颇为不忍,但要是表现出来,未免又会惹来许多麻烦,于是便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
吴邪是首先凭借着自己的能力醒来的,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是下山了吗?这里不是全部都是虫子吗?”
之后,张海杏又唤醒了胖子。
为了劝服吴邪,或者说也为了他本身的倾诉欲,张海客对吴邪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他与张起灵幼时放野的故事。
被泥浆淹没的泗州城,挂满六角铃铛的走廊。泥浆里的汞与蚂蝗,隐藏在泗州城最深处的关于“终极”的秘密。
还有无数张家人的尸骸。
张海客的推测是,这里曾发生过一次张家的内乱,甚至可能与一次对族长的刺杀有关。
毫无疑问,这件事如果发生过,绝对离不开汪家背后的设计。韩冰看了一眼张海杏,只见她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冷笑。
她是在笑什么?是单纯的讽刺,还是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吗?
韩冰忽然想到,汪国源曾和他说过,对外姓入族者的严格限制是从二百年前开始的。而汪家的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六百年前的洪武年。
那么,二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否也曾经有过一次内乱或是清洗呢?
大厦的垮塌总是从内部开始的。
无论这大厦是姓张,还是姓汪。
韩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亲情与忠诚到底能卖得多廉价,他很早就知道了。
他忽然想到了潘子,想到了待在潘子身边时那发自内心的轻松。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下子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韩冰悄悄地溜出屋子,潜藏在阴影中,逃窜般掠过一个一个无人的天井。他在放置着张起灵雕像的天井中停住了,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大口喘息着,眼泪止不住地缓缓流了下来。
从进入墨脱开始,韩冰就察觉到了自己情绪的不正常。直到这一刻爆发出来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积累了多久的思念与孤独。
最可怕的不是彻底的黑暗,而是黑暗中,你见到了一丝火苗,你扑了过去,然而它是如此的微弱,微弱到如果你真的扑向它,它就会熄灭。
于是你只能不远不近地守在那里,面对着它,背负着墨色的绝望。
快结束这一切吧,无论以哪种方式,只要让这火苗燃起来,燃成燎原大火就好。韩冰默默地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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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一支四个人的队伍从喇嘛庙出发了,每一个都是韩冰的熟人:吴邪,胖子,大姐头张海杏,还有那个阁楼上被他反复打晕了好几次的矮壮德国人,好像叫什么冯什么的。
队伍的后面远远地缀着一个安静的纯白色的身影,连背的背包和干粮的包装都是纯白色的。他的冰爪也是特制的,踩在冰上的声音无比的微弱,就像一个掠过雪原的幽灵在低语。
出发前,张海杏告诉韩冰,张海客等人得到的所谓青铜铃铛的信息是经过误导的,而这里的青铜门也不过是个陷阱,根本就不会通往终极。
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很可能需要吴邪的血液才能引出来。
“我之前对你保密就是因为怕你对他们心软,现在,既然我哥他们把跟踪的任务交给你了,我再对你保密也没有任何意义。你一定要尽力协助我,如果不能把这青铜门里的东西带出去,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张海杏郑重地说。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韩冰问道。
“一条蛇,用活人养着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