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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番外 九窍血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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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家招外姓入族,讲究“因材施教”。
求利者诱之以利,重情者动之以情,心思单纯、志向远大者,许之以理想。
反正在汪家,你什么都有机会得到。
韩冰这样因至亲的背叛而极度欠缺安全感的年轻人,无非是多费一番波折罢了。对于一个伪装的天才来说,这番波折是值得的。
更何况阅人无数的汪国源一眼就能看出,像韩冰这样的人,只要给他一个他认为可以依靠、值得信任的人,他就会为此付出自己的全部。
通常来讲,派一个汪家女孩去接近目标是最好的选择。
但很巧,或者说不巧的是,汪国源缺一个嫡系心腹。
毕竟他只是一个五十五岁的,在家中没什么地位,但颇有野心的年轻人。一切都要靠自己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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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九窍血玉?” 韩冰皱着眉头问道。
带着那少得可怜的全部家当从印度尼西亚来到越南之后,韩冰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做起了他父亲的老本行,玉石生意。他小本微利,不敢插手缅甸的大宗玉石生意。只是在柬埔寨与越南两地来回跑着,把柬埔寨的玉石折腾到越南来卖。
为了想出一个合适的接近韩冰的方式,汪国源几乎绞尽了脑汁。从印尼逃出来之后,韩冰几乎警醒得像一只兔子一样,凡有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宁可放弃生意也要跑路。
汪国源愁容满面:“兄弟,你就帮帮我吧。人命关天啊。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柬越缅有名有号的老大我都问过了,都不肯帮我这个忙啊。”
韩冰连连摇头,诚恳道:“汪哥,真不能怪他们不帮你。不是我迷信,这东西邪性得很。堵死者九窍用的都是汉白玉,你想想,汉白玉在尸首九窍里塞了千百年,居然能变成血色,这是多大的怨气和煞气啊?”
汪国源长叹一声:“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是我爹得的那个怪病,大夫说一定要九窍血玉来做药引子,以煞冲煞,他老人家才有痊可的希望啊。”
韩冰神色微微黯然,显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忽地一转念,又苦笑道:“汪哥,什么大夫会出这种主意。你告诉我,令尊是不是冲撞到什么脏东西了?”
汪国源叹道:“果然瞒不住你。家父是......” 说罢,神色微微闪躲,“家父在外跑生意的时候,不小心冲撞了一座无主孤坟,回来后,病竟一直缠绵到现在。道士和巫师都请过了,都说那东西大凶,压不住。要不敢,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啊。”
韩冰面色不豫:“汪哥,你要还是这样,那兄弟真的帮不了你。” 说着,起身作势要走。
“兄弟,兄弟!” 汪国源急忙道,“兄弟,对不住,我不该瞒你。我爹他,我爹他其实......” 汪国源一咬牙,低声道:“我爹早年是倒斗淘沙的,如今......”
无非是早就退休了的盗墓贼如今又人老心痒起来,路过一只油斗想要动一铲子,却不小心冲撞了亡魂的戏码。汪国源编得天衣无缝,根本不怕韩冰来查,更何况韩冰根本没地方查。
“必有重谢啊兄弟!” 汪国源最后强调。
韩冰看着那个年纪不大的商人满脸焦急,许下重利又不惜身冒奇险,就是为了救他的父亲,暗想这一对父子必定是父慈子孝。
想起自己的父亲,韩冰心下戚然,叹道:“我也许,只是也许,有个办法可以帮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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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韩冰的办法是什么,汪国源并不是很在意。反正寻找这种大凶之物,那一定是一路凶险不断的。所谓日久见人心,和韩冰一起经历几次险境,自然能慢慢得到韩冰的信任。
韩冰的“办法”是他在柬埔寨认识的一个大商人,据说这人手下流出过不少“脏货”。
汪国源一路看着韩冰时而侃侃而谈,时而溜须拍马,转脸又和自己嘻嘻哈哈,毫无滞涩的角色切换,不由得很欣慰自己真的捡到了一个宝贝。
这一欣慰,便乐极生悲了。
汪家人的手段不少,如果早做准备,即使以汪国源的地位,也绝不会让他落到为了救韩冰替他挡了旱魃一爪子的地步。
但为了博取韩冰的信任,他刻意没有用上汪家的任何手段。
“还是托大了。谁能想到个树屋里居然冒出个粽子来。操。” 感受着背后传来的阵阵撕裂的疼痛,汪国源迷迷糊糊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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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哥,撑住啊。”韩冰扛着汪国源,喃喃道。他右手撑在汪国源背后,一摸就是一手温热的血。
“你,咳咳,别管我了。” 汪国源苦笑着道。
“闭嘴。” 韩冰冷冷道,心乱如麻,艰难地拖着汪国源移动着。
“兄弟,你只要把这,这玉带给我爹......” 汪国源轻声道。
“我他妈说了,闭嘴。” 韩冰干脆一用力,将踉跄着的汪国源背了起来。
透过柬埔寨丛林中疯狂生长的树木,阳光只能投下烛光大小的光点。韩冰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每迈一步腿都在打颤,但每一步都稳稳地立住了。
“源哥啊,来别睡,跟我说说话。” 一边走,韩冰居然还有心思和汪国源聊着天,像是生怕他就此一睡不醒。
“嗯,聊什么?” 汪国源迷迷糊糊地答应着。其实要是韩冰肯把他放下来倒好办了,但是韩冰执意要带着汪国源一起走,倒是让汪国源心中哭笑不得的同时,不由得有些感动。
“呃......” 韩冰却是一滞,似乎是也不知道该聊什么好。轻咳一声,居然说道:“源哥,我教你唱歌吧,来跟我唱,两只老虎两只老虎......”
“你大爷的,” 汪国源轻声笑骂,“来首我不会的。”
“你不会的?好......” 韩冰沉思半晌,忽地放开了喉咙,大声唱道:
“妹妹要是来看我,不要从那小路来;小路上的毒蛇多,我怕咬着妹妹的脚。”
“妹妹要是来看我,不要坐那火车来,火车上的流氓多,我怕妹妹被别人摸。”
汪国源听着有趣,暗道,这“哥哥”事儿可真多。这不让来那不让来,到底要怎么来?
“妹妹要是来看我,不要坐那飞机来,飞机上的大款多,我怕妹妹......”
韩冰吼着吼着,忽然停住了。
前方不远处,汪国源和韩冰同时看到了丛林尽头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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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根本没事。” 韩冰板着脸。
“嗯。”
“是个盗墓贼是真的,可从没金盆洗过手。”
“嗯。”
“那你告诉我,你要这九窍玉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韩冰质问道。
“哥哥瞒你也是迫不得已,也是为了你好。” 汪国源目光躲闪。预备好的戏码一个也没有用上,自无意间撞到丛林里不知道谁养着的旱魃时开始,事情就脱出了他的掌控。难怪家里老人老是说他性子跳脱,不堪大用。
韩冰叹道:“我不想管这些。你救过我。我想帮你。就这么简单。”
汪国源不由得微微动容:“你......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韩冰执拗地点了点头:“源哥,我无父无母,孑然一身,朋友也不多,准确地说现在只有你一个。你就让我帮帮你的忙吧。”
汪国源忽地恍然。他竟是误打误撞地走对了路子。被需要感也是人的一种心理需要。汪国源竟是绕了一大圈弯路,最后走到了被韩冰索求“被需要感”的对象的位置。
“那好,兄弟。” 汪国源动情地说,“哥哥要给你一个大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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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淼是汪国源替韩冰起的名字。他喜欢“淼”字的意象,烟波蒸腾,生机盎然。每次想到这个名字,都能让汪国源产生一种亲自化冰为水的成就感。
经过了一开始的抵触情绪之后,韩冰在汪家待得很安生,甚至逐渐待出了乐在其中的感觉。汪国源却有些焦躁。
计算中心发来的反馈表示,韩冰的比率在百分之二上下浮动,时而百分之三时而百分之一,可就是顽强地不肯降到零。
不降到零,韩冰便没有资格拥有那个姓汪的名字。
汪国源不得不一咬牙,动用了申请调动一部分计算权限的资格,查问该如何让韩冰的比率降到百分之零,并能够不露破绽地前往吴三省身边卧底的方法。
得出的答案让他沉默了许久。
把韩冰送进越南人民军?在他被所有人背叛的时候,亲自接他回来?
汪国源感到一丝不忍。他有些奇怪,他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过这种柔软的感情了。
可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小淼,等哥哥把你接回来。” 看着挣扎大喊着被几个军人拖进兵站的韩冰,汪国源默默地想,“再等我们把吴三省的计划摸透了,哥哥把你该拥有的都替你争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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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汪国源并没有想到的是,他从运算系统中得到的只是让韩冰“在汪家的判断系统中比率降为零”的方法。
至于比率为零是否真的意味着绝对的忠诚,没有哪个汪家人怀疑过这一点。
再先进的AI算法,也拯救不了人类的愚蠢。
多年后,了解到其中真相的韩冰如是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