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同桌清清白白》赵不渝

59、迷糊

　　雨后的清晨格外清新，逐渐盎然的中学传来阵阵气势恢弘地呼喊。

　　“十三十三，猛虎下山！”
　　“十三十三，猛虎下山！”

　　这学期章子韬和之前判若两人，以前带头喊口号像没吃饱饭，现在领跑恨不得把喉咙喊破。

　　来例假的容婳本想偷懒，谁知章子韬像在她身上安装了自动报警器一样，一点划水的余地都不给。

　　她忍。

　　好不容易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回寝室，还没坐下，看到昨夜饱经风霜的雨伞回到桌上。

　　任韩非和万云开有说有笑地走近，见她狐疑，问：“干嘛呢？”

　　容婳用眼神看了看雨伞，眼睛一歪，看向前排的两人：“晚自习下课我去上厕所之后有没有人来过？”

　　当时认真玩五子棋的任韩非不确定，挠挠头，盯着万云开，问：“你记得吗？”

　　万云开肯定道：“没人。”

　　满脑子疑问的容婳手握雨伞慢慢坐下，看她在猜是谁，任韩非张口道：“不会有人暗恋你吧。”

　　排除天使，剩下的答案显而易见！

　　有人暗恋她！

　　哼哼，长到十六岁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痴迷她暗恋她的人。

　　还是一个害羞得连姓名都不敢留下的腼腆男生。

　　容婳心情愉悦，悠哉地翘起二郎腿，谁知任韩非突然抢走她手中的雨伞，义正辞严：“我想了下，应该不可能是暗恋你。”

　　容婳一掌拍在桌上，强势夺回雨伞：“你干嘛，这是我的！”

　　任韩非分析道：“相比起暗恋你，我估计是哪个别班女生暗恋刘暮偷偷给他的，由于分不清楚具体座位，放在了你桌上。”

　　暗恋刘暮？

　　容婳首先想到胡纯娜，她又搞什么小动作，让人送雨伞？

　　之前就送这送那，真有可能是她。

　　容婳当即搓了搓雨伞，理由充足，没有任何私心道：“任韩非，我觉得吧，这雨伞不是班里哪个同学的，属于无人认领。”

　　任韩非眨眨眼，不认同：“不是刘暮的吗？”

　　容婳给他一个“别乱说”的眼神，继续道：“依照刘暮的脾气，伞会被扔。何必呢，人家伞没做错什么呀。不如拿来充公，放到前面给大家用，算是物尽其用，物有所值啊。”

　　任韩非被说动，接过伞，刚放到教室角落的置物架上，碰到进教室的刘暮。

　　放好伞，任韩非冲刘暮嘿嘿两声，惋惜道：“当为班级做贡献了哈，幸好容婳聪明让充公，扔了怪可惜。”

　　刘暮：贡献，扔？

　　他眸光一闪，将视线落在角落的容婳身上。

　　容婳正用发夹将刘海全部夹起来，对着没画好的眉毛愁眉苦脸。

　　技术不稳定啊。

　　她摸索出眉笔，对准桌上的小镜子一通捣鼓。

　　刘暮阴森森地坐在身旁。

　　这个刘暮，给他雨伞不用非要逞强淋雨回家，没能撑上恶魔送的雨伞。

　　想到这，不知该气还是该庆幸。

　　气他昨夜没撑伞？
　　庆幸没用胡纯娜送的雨伞？

　　脑子乱糟糟的容婳放下眉笔，第一次对画眉失去兴趣。

　　竟然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容婳气呼呼地转过脸，决定质问他昨夜为何不愿意用她给的雨伞，那时他不知道雨伞是胡纯娜送的。

　　他拒绝的不是胡纯娜的雨伞，是她送出的雨伞。

　　不能混淆概念。

　　本以为刘暮会表现出一丝丝歉意，谁知他的脸比她还臭。

　　奇了个怪！

　　容婳忍不住心事，他不给好脸色，她的语气也不友好：“我惹你了吗？”

　　刘暮翻开书，没理人。

　　容婳最受不了明明听到却什么都不说的情况，脸上登时明显不高兴。

　　果然好人的印象只能维持一天。

　　他不说，她懒得问。

　　化学课，欧育寒抽问题，吃不准答案的容婳想咨询下同桌，忍住了。

　　音乐课，带吉他来表演完的祝晓柠说“音乐是抒发情感的一种方式，讲究技巧的同时必须情感到位。”让大家交流，容婳歪脸对上同桌霸道总裁刀削般的坚硬脸庞，忍住了。

　　任韩非和万云开转过身交流。

　　发现两人毫无谈论的意思，还略带嫌弃，不明白的任韩非问万云开：“这几天，他俩怎么了？”

　　万云开哪里知道。

　　任韩非问：“有事？”

　　容婳：“没事！”
　　刘暮：“没事。”

　　两人异口同声，任韩非再傻再愣，不至于真以为没事。

　　关键时刻，任韩非自然要充当和事老的角色，全班只有他和刘暮能说上几句话，别人想调和刘暮还不卖面子呢。

　　任韩非笑容和蔼，像极了调解节目里的中年男人。

　　他忽地抓住容婳和刘暮的手，在两人抗拒下强硬地拽住两只手，将容婳的手压在了刘暮手上。

　　烫！

　　容婳第一反应，她的手触碰到刘暮的手背时感受到了一股热烫。

　　当然她没时间多想，马上抽回手，两眼冒光地恨着任韩非：“你有病啊，拉我手干嘛，别占我便宜！”

　　任韩非满眼无辜：“我不是，我是想让你们和好。呼延老师说了嘛，高一十三班是一个大家庭，和睦友爱。”

　　容婳：“你闭嘴！”

　　看她生气，万云开让任韩非别说话，两人转回去。

　　容婳心中有气，用钢笔使劲戳了几下任韩非的后背，前排的任韩非求饶：“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戳几下解气，不得不把心思转移到刘暮身上。

　　任韩非这个憨憨，居然没摸出来刘暮发烫！

　　要不要提醒一下他手发烫，可能感冒了，前几天淋雨造成的？

　　如是想，容婳偏过头，踌躇良久，刚要关切，对上刘暮冷然的目光。

　　他侧脸，对上她担忧的眸光。

　　他的话冷冷的：“坐直。”

　　容婳立刻坐直，目视前方，才不要关心他。

　　——

　　心中有闷气的容婳吃完饭没回寝室，而是回了教室。

　　刘暮趴在桌上。

　　容婳本不想过问，他一直没动，让她忍不住担心，死了怎么办？

　　碍于面子，她自己没好意思问，让在教室的万云开摸摸。

　　万云开胆子小，不敢惹。

　　容婳着急：“哎呀，教室没人，我不会说出去。如果刘暮因为你摸了他额头欺负你，我会到萌萌那里告状让萌萌惩罚他。”

　　情况紧急，万云开伸出缩回的手，碰了一下刘暮的额头。

　　“有点烫。”

　　容婳推了推刘暮，在他耳边叫：“刘暮，刘暮，你发烧了，要去医院。”

　　迷迷糊糊中，刘暮听到“医院”两个字，脸上写满抗拒，挣扎着睁开眼，稍微抬起头，对上容婳急切的脸。

　　他张嘴：“我不去。”

　　猜到会这样，容婳不理刘暮，对万云开说：“去找呼延老师。”

　　万云开快速跑出去，偌大的教室只剩两人。

　　刘暮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坐起来，容婳懒理他的反抗，强行把他每天背的背包从抽屉翻出来，护在怀里。

　　刘暮捻了捻眉心，微微侧扬起头，对上迫切向外张望，等待呼延老师的容婳。

　　他确实没什么精神，想有气势，说出来的话明显弱弱的：“把包还给我。”

　　容婳护得紧，垂下眼帘：“不行，去医院得带上你的东西，免得麻烦。”

　　刘暮捻眉心的时间发现自己确实很烫，他会自己去医院，不会让老师和同学陪同，又不是要死了。

　　“你给我。”

　　“我不！”

　　“你不听话。”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当同桌不理我，不给我好脸色，成绩好还不给我讲作业！别以为我整天哈哈不记仇，初中的事我记着呢，我偏不听，气死你！”

　　“我明白，仇敌。”刘暮眼神暗下。

　　容婳看到呼延朦胧和万云开忙不迭赶来，故意抬高嗓门道：“谁说的，我们是同学是同桌，十三班要互相帮助。”

　　刘暮扶额：“你有多重人格吗？”

　　容婳垂眼觑他一眼，看二人进来，抱着刘暮的背包匆匆忙忙跑过去，说：“呼延老师，刘暮不去医院，我们把他打晕抬去吧。”

　　听到的刘暮再次扶住额头。

　　呼延朦胧让万云开陪同去医院，万云开性格唯唯诺诺，加之刘暮向来不近人情，不敢去：“呼延老师，我还没吃饭，吃了饭要回寝室洗衣服。”

　　呼延朦胧看向容婳：“你去。”

　　容婳瞪大眼，满脸拒绝：“我，我是吃过饭了，可我发现我没吃饱，还想吃！”

　　呼延朦胧走到刘暮座位，将他拉起来，摸了下手，当即转头对容婳道：“没吃饱去了给你加餐，刚才你说互相帮助的话我听见了。”

　　刘暮：“不用，我自己可以。”

　　呼延朦胧不顾刘暮的反对，叫上容婳，一起去医院。

　　——

　　吃过退烧药的刘暮靠在病床上，呼延朦胧叫他躺下休息，他始终不愿。

　　知他古怪，呼延朦胧没强行。

　　下午还有课，得把刘暮的家人找来，至少让他体温降到正常才能回学校上课。

　　容婳怕刘暮听见，悄悄把老师叫到门外，只说刘暮和家人关系很差，他的家人不会来，来了估计是腥风血雨，反而让刘暮烦躁。

　　呼延朦胧担心：“我有脱不开身的课，你学习紧张，不能让你留下。他的体温39，预判不了要在医院待多久，要不要住院。”

　　两人愁眉不展。

　　正在此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郁言修。

　　郁言修问了刘暮的情况，得知查血结果，赞同在医院待到体温正常再回学校，并表示自己下午没课，可以来医院照顾。

　　刚聊没几句，路过郁言修身边的欧育寒听到对话内容，说他晚上没课，能去医院。

　　事情定下。

　　容婳有点震惊，郁言修来不奇怪，奇怪的是欧育寒会来。

　　欧老师是大魔头般存在，刘暮成绩好，每次做错题，被批评得最惨的也是他。

　　把手机揣裤兜的呼延朦胧表情不像之前凝重，看一眼身旁的容婳，问：“当真没吃饱？”

　　容婳硬着头皮回答：“嗯。”

　　呼延朦胧：“我也没吃饭，刘暮没吃吧？我出去买三份外卖，你进去看着他。”

　　容婳回病房。

　　吃了药应该温度会降吧，容婳等不及要去护士台借温度计，被刘暮拦住：“刚吃了药没那么快，需要量体温会有人来的。”

　　容婳尴尬地坐下。

　　两人没说话。

　　刘暮怕会在医院待得久，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容婳不悦：“催我走？”

　　被呛的刘暮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体感温度还是高，说：“我是说，你要上课。”

　　容婳：“下午郁老师来照顾你，晚上欧老师。”

　　刘暮惊讶：“化学老师欧育寒？”

　　听他这语气，不愿意让老师来，容婳说道：“谁让你下雨不打伞把自己弄感冒，不然人家欧老师来干嘛！”

　　刘暮坚定道：“我出门没有一次不带伞。”

　　容婳来气：“有伞你不打，你吹什么风淋什么雨装什么深沉！”

　　那晚他的背包里居然有伞！

　　刘暮想到被充公的雨伞，余光偷偷瞄一眼气急的容婳，看她欲言又止不想和自己多说一句的表情，决定闭口不谈。

　　想来想去，容婳觉得他在说谎，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不可能有伞不撑淋雨回家！

　　没有一次不带伞？

　　她不信！

　　刘暮的背包在床头柜上，进医院时呼延朦胧背着包去办手续，包里真有雨伞？

　　为了拆穿谎言，她快速抢过包，拉开拉链，伸手掏。

　　有东西。

　　掏出来一看，是做工被向品儿吐槽儿童玩具的霸王龙玩偶！

　　霸王龙在手中，容婳有片刻出神。

　　霸王龙最初挂在她的背包上，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像此刻一样被塞进背包，不见天日。

　　再后来，被刘暮捡了。

　　刘暮注意到她做贼似的举动，问：“你干什么？”

　　容婳回神，放回霸王龙，再摸索，真摸出一把崭新的雨伞。

　　伞在手中握，她怒从心中来：“你脑子有病！”

　　刘暮跟着说：“对，我脑子有病。”

　　啊？

　　这态度转换让容婳猝不及防，他有伞不用淋雨发烧确实脑子有病，高傲冷漠的刘暮承认自己脑子有病却非常稀奇，非常古怪，非常不可思议。

　　容婳慌了下，把雨伞和背包乖乖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