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同桌清清白白》赵不渝

17、车上

　　星期五，最后一节课。

　　下课后尚元超没出去玩，转身双手压在刘暮桌上，话却是对容婳说：“你那本周公解梦还在吗？”

　　“带回家了。”

　　“我中午在宿舍打盹儿，竟然梦见蛇了，我在网上查什么乱七八糟的解释都有，我想看看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是怎么解梦的。”

　　听这话，容婳开讲：“你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要相信科学，不要迷信。”

　　尚元超不认为：“哪有迷信那么夸张，想图个心理慰藉嘛。人家周公是古代的思想家——”

　　刘暮打断：“是政治家。”

　　容婳歪头，看向端正坐在椅子上的同桌，满脸崇拜：“厉害。”

　　刘暮：“周公名叫姬旦，是周文王的儿子。”

　　尚元超听不进这些，丧气道：“我只想知道梦见蛇到底会怎样啊！”

　　刘暮说话被打断，容婳呼呼出口气，盯着尚元超，淡定忽悠道：“我正好昨晚看过梦见蛇的分析，你要不要听。”

　　“要！”

　　“梦见蛇要损财！小心你的钱包！”

　　“真假？我没看到说会损财。”尚元超半信半疑。

　　“还能有假！”容婳继续表演。

　　“算了，果然迷信信不得。”尚元超摇摇头，出教室玩去了。

　　容婳看向刘暮，见他嘴角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心情更加欢乐：“我如果说梦见蛇会发财，他肯定相信。心理作用就是这样，好的深信不疑，坏的就说没有科学依据。”

　　刘暮回了一个字：“是。”

　　好吧，顺利把天聊死了。

　　——

　　周末，学校附近超市。

　　由于要到期末，容婳放弃再摆地摊的打算，计划在寒假摆，虽说冷了点，但能靠劳动挣钱，不失为良策。

　　推车里装了几包零食，容婳踮起脚取货架最顶端的桶装薯片，够了一下没够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在这儿。”

　　容婳立刻侧身，看到刘暮推车过来。

　　“又遇见啦。”正高兴，想到什么的容婳警惕地往货架两端瞧了瞧，凑到刘暮跟前，“你爷爷奶奶没跟踪你吧。”

　　“没有。”

　　“还好。”容婳放松，看他买的东西和上次一样，不假思索道，“给熊奶奶买的？”

　　刘暮：“嗯，熊奶奶生病住院了，我要去探望她。”

　　容婳：“在哪儿？”

　　刘暮回答：“两阳人民医院。”

　　两阳位于D市南边，是一座正在开发中的县级城市，乘汽车需一个小时抵达。

　　容婳有了主意：“我想去看望熊奶奶。”

　　刘暮蹙眉：“你去做什么？”

　　容婳：“我敬老！”

　　看她脚下生风推车往收银台走，刘暮疾步跟上：“你不认识，为什么要去？”

　　容婳没回头：“敬老还分认不认识呀，这是应该发扬的传统美德，熊奶奶给没有血缘关系的你勾小鸭子，一定是一个和蔼善良的老人，她生病我去看看有何不可。”

　　刘暮：“你爸允许你出门吗？”

　　容婳顿步，掏出手机给容常涧发语音：“老爹，我碰到同学了，出去玩半天，下午回家。”

　　很快，容常涧回复：“注意安全，别给人家添麻烦。”

　　同意了？

　　刘暮以为不会轻易答应和朋友外出。

　　最终，在容婳的强词夺理和一再坚持下，拎着礼物的两人来到汽车站买票。

　　本是出门买零食，容婳简单穿了件红色短款羽绒服，兜里只有手机，连包都没背。

　　两人上车。

　　等发车的时间，容婳歪头看向车窗外，刘暮担忧道：“只说和朋友出去玩，你爸轻易放你走？”

　　说来惭愧，容婳羞愧道：“我除了王以北和尚元超没别的朋友，他们的爸妈和我爸认识，相互知道底细，一起玩没什么不放心的。我爸以为我和他们出去，没必要多问。”

　　闻言的刘暮眼神黯淡，默默垂下头。

　　她只有两个朋友。

　　没听到说话声，习惯了的容婳想就刘暮“不爱说话，不会说话，不懂说话”的事情进行一场深刻的交流，谁知转过脑袋，竟见他落寞地低着头。

　　谁惹他了？

　　容婳灵机一想，好像不仅刘暮，她说话的技巧也不怎么样。

　　容婳扯出尴尬的笑容，卖乖道：“刘暮，你送我解梦书，我送你足疗袜，咱俩算比普通同学的关系好点吧？”

　　刘暮没抬头，淡漠疏离地反问：“你认为呢？”

　　看来猜对了，容婳道：“我把你当朋友啦，刚才一时口快，你别往心里去。你生气我还不习惯呢，我们……自然点，从现在成为好朋友？”

　　刘暮抬起头，表情缓和许多，慎重“嗯”了一声。

　　见他有反应，容婳放心，索性豪气地抱拳。

　　刘暮对她的行为不解。

　　见他呆愣，容婳皱眉，嚷道：“快点呀，结拜！”

　　结拜？！

　　刘暮立刻把双手别在背后，态度坚决：“不行。”

　　这令容婳匪夷所思：“为什么？我们是朋友，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仪式感很重要，虽然在车里条件有限，好歹能抱拳结义吧。”

　　刘暮摇头：“不要。”

　　容婳用拳头耸了耸刘暮胸前，刘暮干脆解开安全带，蹭地站到过道上，毅然决然道：“不能，不需要这种仪式感。”

　　车内的其他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刘暮被看得困窘难当。

　　见向来拒人千里的刘暮表现出窘迫的一面，和平时孤独淡漠的样子天差地别，容婳不想强迫，给他留下强势霸道的错觉。

　　她松开拳头，朝他勾勾手：“我又不是母老虎你跑什么，不结拜啦。快坐回来，马上发车了。”

　　刘暮抿了下嘴，试探地问：“确定？”

　　容婳挺直后背目视前方，乖巧地把双手放在双腿上，瞥一眼刘暮，嘴里道：“这样行了吧。”

　　刘暮坐回座位。

　　容婳小声嘟念：“不结就不结嘛，不明白有什么不愿意。”

　　刘暮假意没听见。

　　大巴从车站驶出，看着车窗外的街景从熙熙攘攘的商铺到冬日萧条的树木，离城市喧嚣越远，容婳的心越来越静。

　　Q.Q响了。

　　容婳从羽绒服口袋掏出手机，看到班级群有消息，最新一条是胡纯娜发的数学解题步骤，问有没有做对。

　　胡纯娜！

　　容婳嘴角一扯，迅速收回手机，用余光瞄到刘暮靠在椅背上休息，寻思片刻，侧身贴近，声音极小：“睡啦？”

　　刘暮没睁眼，听到细弱温声，张了张嘴：“没有。”

　　容婳眨了眨灵动的眼睛，说：“刘暮，咱俩是朋友，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我没有敌人。”

　　“喔。”容婳顺着说，“我的意思是，我们是朋友，你的是我的，我的是你的，同仇敌忾，没毛病吧？”

　　“不用拐弯抹角，你可以直说。”

　　“咳咳，你没有敌人我可有……我敌人还多呢，米俏兮就是其中一个，她是我的敌人你是我的朋友，你不能和她走太近，明白吗？”

　　“明白。”

　　看来好说话嘛。

　　容婳接着说：“胡纯娜是米俏兮的朋友，她们一致对外，算起来胡纯娜和我不对付，你得把她列入仇人的行列，得保持距离，懂吗？”

　　刘暮点头：“懂了。”

　　怕他多想，容婳强行解释道：“五班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我不是挑唆你和同学的关系哈，咱俩是朋友，我得把我的恩怨历史告诉你，免得你被她们针对了还一头雾水，对吧？”

　　刘暮睁开眼，看到容婳期盼的目光：“对。”

　　果然是熟悉的节约型用词。

　　容婳习以为常，退身回自己的座位，见远处的城区，说道：“两阳到了。”

　　刘暮一同看向车窗外。

　　——

　　刘暮和容婳拎着礼物来到病房，靠在病床上的熊慧淑正戴着老花眼镜埋头织毛衣。

　　察觉到动静，熊慧淑抬头一看，竟是刘暮——和一个陌生姑娘。

　　刘暮：“熊奶奶。”
　　容婳跟着喊：“熊奶奶好。”

　　两人来到病床前，将礼物放到床头柜子里。

　　熊慧淑放下手中快织完的毛衣，对眼前的情况着实震惊。

　　刘暮带女孩子一起来这样的场景做梦都没敢奢望过，哪里想得到有个真真实实的小姑娘满脸笑容的出现。

　　不等熊慧淑开口，刘暮先问：“熊奶奶您身体好些了吗？”

　　熊慧淑目光一直在容婳身上，回道：“没事，过两天出院，你不用来的。又买东西，破费了。”

　　刘暮站直在病床前。

　　熊慧淑长得慈眉善目，和刘暮的爷爷奶奶爸爸比起来一看就是温柔贤良的人。

　　容婳怵在刘暮身旁，两人一起看着熊慧淑。

　　熊慧淑笑道：“刘暮，不介绍一下？”

　　哦，刘暮赶紧说：“她是我朋友，同桌，来看望您。”

　　容婳勾起甜甜的笑容：“熊奶奶好，我叫容婳。”

　　刘暮窘迫地抠了下手心，忘记介绍名字了……

　　熊慧淑又是一笑。

　　见老人身旁的毛衣，容婳坐到床沿，伸长脖子瞧，欣喜道：“熊奶奶您在织毛衣呀。”

　　见她不拘谨，熊慧淑放开，把没织完的毛衣拿到胸前，展示：“这是给刘暮织的，正好他来，赶出来能穿。”

　　刘暮：“不着急，身体最重要。”

　　容婳摸了摸棒针，再捻了下蓝色和红色毛线，想起某个夜晚说过红蓝出CP的话，问道：“熊奶奶，您很喜欢红色和蓝色搭配呀，有一句话叫自古红蓝出CP，您没听过吧。”

　　熊慧淑哪里听过，专注地盯着表情丰富的容婳，配合着说：“我一个老婆子没听过这些，这个CP是什么意思？”

　　容婳举头看一眼刘暮，对熊慧淑说：“红色和蓝色是一对，一双，走在一起会被误会。”

　　熊慧淑看一眼主色蓝色的毛衣，再看向坐在床沿容婳的羽绒服，恍然大悟般道：“我懂了，刘暮穿蓝色的毛衣，你穿红色的羽绒服，你们出去会被误认为搞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