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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全文 ...

  •   叶涟重生在她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时。

      她五岁那年,第一次有人给时任里正的叶父行贿。看着简陋的房屋,叶父推礼的手还是没有伸出去。

      这时,一旁叶母怀中的小涟儿突然大哭了起来,宠女如命的叶父连忙推开了来人塞礼的手,道:“改日再来吧。”

      叶父从妻子手中抱过女儿,拍拍小叶涟的背,问道:“乖女儿平时都不哭不闹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小叶涟稚嫩道:“涟儿昨晚做了个梦,有人给父亲送银子,父亲收了。最后涟儿看到父亲被关在一个可怕的黑屋子里,我们一家人全没了。”

      叶氏夫妇听后大骇,自此,前世大贪的叶父竟成了一个清廉、为村民称赞的好吏。

      叶潋八岁,叶父被提拔为县丞,全家要迁往青江县。叶父手下的亭长来报,贺家夫妇去小镇的路上遇到歹人被杀害,留下一个老婆子和两个七八岁的儿子。

      叶父震惊,治安良好的十家村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听完便要跟亭长去查看情况。

      叶潋拉住父亲的衣袖道:“不是有尹伯伯吗?”

      叶父这才想起新的里正已经上任了,他不好插手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后,叶父问:“那贺家的那两个孩子可有人接济?”

      亭长道:“我就是为了这事才来麻烦大人的。” 这便是让叶父收下这两个孩子了。

      叶父现在是正直热心的人,闻言马上就要答应了。叶潋却道:“他们来了后,父亲还有银钱给涟儿上县学吗?”

      叶父为难,家里的情形勉强算得上是小康,收下那两个孩子后,只怕不仅涟儿不能去县学了,生活还会紧巴巴的了。可是要他看着不管,他的良心上又过不去。

      叶潋看出了父亲心里所想,道:“人各有命,父亲八岁的时候不是也可以自立了吗?您管了这桩,去了县里怕是会管更多闲人闲事的?”

      她两句话消了叶父心中的愧疚,他拿出十两碎银让亭长带给那两个孩子,便带着家人搬到县里了。

      在县里站住脚后,在叶潋的提议下,家里还开了一间衣服铺子,生意意外地红火,那些时兴的衣服样式全是带着前世记忆的叶潋画的。她在县学里也是佼佼者,还得了一个才女的名头,叶家的日子一时风光无二。

      叶父又想起了贺家的孩子,想派人去看看,叶潋阻止道:“他们如今也十二三岁了,您现在才派人去问,他们只会记恨您当年弃之不管的。”叶父才叹叹气,把这事完全放下了。

      叶潋十五岁,老家的老太爷逝世了,她跟着父母去奔丧,才又回了十家村。

      这回,她见到了贺思晧了。

      灵堂里人多,通风少,闷的紧,叶潋带着丫鬟小翠在乡间随意走着。过了这么久了,叶潋早忘记路了,回来的时候主仆二人转了很久都找不到来时的路。

      叶潋清冷孤傲,小翠却大胆泼辣。叶潋还没来得及拦她,她就已经拉住了前面一个戴着草帽的人,不客气的问道:“喂,你知道回老叶家的路怎么走吗?”

      那人回头,却是一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小翠看呆了。少年也呆了,他的目光却是直愣愣的看着小翠后面的叶潋。

      察觉到那道炽热的目光,叶潋低头垂目,面上没有一丝变化也无,只当不知有人看她看呆了。

      小翠气少年的轻狂,也气他看的不是自己,怒道:“你聋了吗?我问你话呢?”

      少年回过神:“啊?老叶家吗?”他指着三个分岔路最左边的一个道:“从这条路往里走,再左转就到了。”回答完这个,他的目光又落到叶潋身上了。

      叶潋走过来,少年立马紧张的脸通红,第一反应却是用手悄悄捂住了裤缝处打的一块补丁,他在原地局促不安着,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处看。

      叶潋走近了,却压根没看他一眼,她对小翠道:“我们走吧。”

      小翠个性猖狂,在叶潋面前却不敢放肆半分。她恭敬道“是,小姐”,就跟在叶潋身后走了。

      哪知,她们刚走了两步,贺思浩就丢下打了一上午的柴火追上来,拦在叶涟面前了,他的眼睛垂着不敢看她,把一件物事递到叶潋面前,结结巴巴道:“小、小姐,你、你的帕子。”

      叶潋看到他拿帕子的手都在发抖。

      贺思晧等了半晌,也不见仙子姑娘来接帕子,他低头一看,洁白雅致的帕子上赫然一块污泥。

      他抬头看叶潋,叶潋的眼神冰冷。

      他急急道了一声“对、对不起”,就想拿东西擦去那块泥,却发现身上空无一物,他便直接用干净的上衣擦着那土褐色的污泥,等擦得稍微好看一点,才重新递到叶潋面前。

      叶潋开口冷冷道:“不用了。”说完这句话,她就绕过贺思皓走了。

      之后的三日,贺思皓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叶潋,魂牵梦萦。

      姜家姐弟来到他家,姜磊闲谈道:“村里刚回的那个大小姐叶潋,你们见过没?”

      姜磊的这一句话才唤起贺思皓的神思,他立马惊喜的追问道:“叶年?她叫叶年吗?”

      姜磊翻了翻白眼,鄙夷道:“她叫叶潋,三点水的潋。哎,我忘了,你没读过书,一个字都不认识……”

      姜红狠拍他的脑袋,训道:“怎么说话的?”

      贺思皓一心只放在叶潋的名字上,他也不在意姜磊的轻视,只挤过去好脾气的道:“那个字怎么写?你写给我看看。”

      两家是邻居,姜家的条件却比贺家好太多,姜磊也上过一段时间私塾的。姐姐在侧,姜磊不敢不听,便只能用手蘸着杯子里的水,在木桌面上写着那个‘潋’字。

      姜磊写了一遍,贺思皓还记不下来,在收了几个白眼,又让姜磊写了几遍后,他这才记下来了。

      姜磊摸了摸下巴,流氓般的口气道:“叶小姐好看是好看,就是胸前瘪了点,哪像我姐这么丰满?估计叶小姐在床上也是中看不中用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贺思皓已经一拳头打在他的下巴上面,一向温和的贺思皓在听到姜磊羞辱叶潋的那些话后,他突然像疯了一样把他按在地上打,怒吼道:“让你羞辱她!让你羞辱她!”

      最后还是姜红扑到姜磊身上挡着,贺思皓才停手了,此时的姜磊却已经伤的不轻了。

      奇怪的是,老流氓做派的姜父见到宝贝儿子被贺思皓打成重伤,不但没有趁机讹一把,竟然也不追究了。

      但贺姜两家的私仇也算结下了。

      姜红眼泪红红的向贺思皓哭诉道:“我弟不是一直都那么说话的?你怎么突然把他往死里打呢?这下子,我们的亲事可怎么办?”说完,她就想向往常一样往贺思皓怀里扑。

      贺思皓躲开她,面无表情道:“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定亲过。”

      姜红瞪大了眼道:“你以前不是答应过娶我的吗?”

      贺思皓道:“那是你自己设计让我看了你身子的,我不想气到了祖母才答应的。”

      姜红被拆穿后,脸上羞愧了一瞬,但随后又道:“可你不是一直都认的吗?我们也好了这么长时间。怎么现在才改口?你变心了吗?”

      她的最后一句话让贺思皓沉默了半晌,他才缓缓道:“是我现在才认清自己的心。”

      姜红不死心的问:“我想知道,那个狐狸精是谁?”

      贺思皓一把攥住她的手,狠狠道:“她不是狐狸精,不许你这么说她!”

      姜红似乎想明白了点什么,但她不敢相信她同贺思皓这么多年的感情比不上他同叶潋的一面。

      ……

      村里最近盛传一个消息,叶家小姐爱吃山上的蓝果,一颗一钱银子的买。众人感叹叶家财大气粗的同时,却也无人敢往空无一人、时有野兽出没的大山跑,找那长在悬崖边、十棵树上都不见得有一颗的小小果子。

      在深秋的一个早上,贺思皓背着一个箩筐,筐内装着四个充饥的烧饼,他手上还拿着一把砍柴的斧子防身,他就这样出发了。

      在山上呆了两天一夜,第三日清晨,衣衫被荆棘划得褴褛、脸和身上都有道道伤痕的贺思皓背着满满一箩筐蓝果到了叶家。叶家仆人一看,这怕是把山上的蓝果都摘光了吧?

      老仆人拿了一袋银子给贺思皓,贺思皓不收,只愣愣的道:“小姐……”他以为他这样豁出命的找来了蓝果,她至少会出来看看是哪个人做的,哪知就是一个老仆人来了。

      贺思皓坚决道:“我要见见叶小姐。”说完他就在厢房的凳子上坐下了,意思就是小姐不来,他不会走的。

      老仆人却告诉他:“小姐正在收拾东西,今日就要回县里了。”

      闻言,贺思皓立马跑了出去,往四周的屋子里看了看,正巧,小翠此时恰从屋子里出来。

      一见到她,贺思皓忙抓着她问:“叶潋呢?”

      看到心上人似疯了的样子,小翠第二次违逆叶潋,她带着贺思皓去了叶涟的房间。

      贺思皓拉着房内的叶涟就往外跑,叶潋竟也不挣扎一下,就由他拉自己到巷子里的大树下。

      把她拉出来了,贺思皓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他凝视着她好久,最后只说了一句:“你等我。”

      说完这句,眼见着叶家几个仆人拿着棍棒出来抓人了,等不到叶潋回答了,他只能拔腿就跑。

      他的身影消失后,立在原处的叶潋才缓缓道:“我等你做什么……”

      回去后,叶潋对忐忑不安的小翠无情道:“你以后不用跟着我了。”这便是要赶她走了,小翠的脸霎时雪白,她都跟了叶潋七年之久啊。

      那筐贺思皓冒着生命危险摘来的果子最后也进了路边野狗的肚子……

      三个月后,贺思皓跟着征兵的队伍走了,在那时,像他这种年满十五的儿郎,读书从仕已是来不及,从戎无疑是最便捷的路,只要你豁得出命的话。

      年迈的祖母和体弱的弟弟抱着贺思皓痛哭流涕,却无法改变他这一决心。他一个人就上路了,穷的连件像样行李的都没有。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祖孙两个哭的更厉害了,之后姜红赶来急急的问:“贺思皓呢?”

      贺思远道:“哥哥已经走了。”说完这句,他扶着祖母回家了,留下姜红一人自言自语道:“可是叶家小姐今日就嫁人了啊……”

      叶潋嫁人了,嫁给比他大十岁的一家商户之子,他的相貌、才学各项都只能算得上是平庸,可这是她自己选的丈夫。

      众人不解一朵鲜花为何偏偏要插在牛粪上?叶潋自己明白,丈夫喜欢她,却也不算深爱,这样她不用回报更多。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是诚心愿意以后赡养岳丈岳母的。

      四年后,叶潋无所出,家里每日都为这事闹的不开开交,准确的说,是婆婆一人在那儿又哭又闹又上吊的威胁儿子,而叶潋独自一人在阁楼抚着琴。

      饭桌上,又是婆婆一场借题发挥的大闹,看着安抚婆婆的丈夫,她一个人回屋去了,最后丈夫进来了,在她面前站了许久,才道:“叶潋,我纳个妾吧?”

      叶潋抚琴的手顿住了,道:“好。”

      丈夫把另一个叫烟翠的女人带回来了,叶潋一看,居然就是小翠。

      她还抚着微凸的肚子示威性的看向叶潋,这就是他们早就勾搭上了?

      婆婆本来是不同意儿子纳青楼的妓女为妾的,但是子嗣为大,她也就妥协了。

      纳妾礼的时候,叶潋缺席了,别人不明白,小翠却知道,叶潋是嫌她敬的酒脏。

      又一年,丈夫家的酒楼吃死了三个人,家产面临被抄的危险,爱妾抱着儿子整日的哭,丈夫才走到叶潋面前道:“我已经查清楚了,这事是刚回乡的将军贺思皓栽赃陷害的。小翠说,你们以前认识,你能不能去见他一面求求情……”

      这只是委婉的说法,丈夫的大意是他已经从小翠的口里知道她和贺思皓以前有染,他决定用她这个妻子换一家人接下来的好日子。

      丈夫以为叶潋至少会质问一句的,哪知,她低垂着眼道:“好。”

      叶潋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下见到贺思皓的,他着便服,身上的硬气却不露自显。

      贺思皓一瞬不错的看着叶潋问:“这么多年,你过得还好吗?”

      叶潋道:“挺好的。”

      贺思皓又问:“还记得我当年走时对你说的话吗?”

      叶潋回忆了一下,道:“不记得了。”

      贺思皓不说话了,过了许久,他突然道:“我娶你吧,涟儿。你可愿嫁我?”

      叶潋笑了一下,问道:“我有别的选择吗?”官字压死人,叶家也是要在青江县讨生活的。

      果不其然,贺思皓笑道:“没有。”

      叶潋点点头答应了,贺思皓这才走上前视她如珍宝般的搂在怀里。

      叶潋从夫家拿到了和离书。但下一刻,官兵还是进来抄了家,抓了人,

      看到小翠被抓后丈夫错愕的脸,叶潋开恩般解释:“你家的酒楼出事并不是贺思皓陷害,是的的确确吃死了人,主事的就是小翠名义上的哥哥、背地里的姘头,他为了贪账面上的银子,黑市上买的食材也敢用。小翠给你生的儿子也是他的。在供养奸夫一家这事上,你倒是做的尽职尽责。”

      丈夫的脸越来越灰败,叶潋最后给他致命一击:“还有就是,这些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丈夫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叶潋:“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潋像听到了笑话般笑了笑,反问道:“那我又为何要告诉你呢?”

      丈夫才泄了气,脸上满是悔恨。

      犹记得当年,他求娶叶潋时,发誓道:“今生我对叶潋始终如一,如违此誓,家破人亡。”

      而这之后,遭此打击,婆婆被气得缠绵病榻,不久就去了。

      贺思皓十里红妆、明媒正娶的让叶潋做他的夫人,青江县的人只道叶潋定是上辈子好事做多了,夫家破落,她丝毫未受牵连,竟然还因祸得福,嫁了大官做正妻。

      婚后,贺府人口简单,家里只有贺家祖母、弟弟,此外还有十个左右的仆人,并几个护卫。

      叶潋在上一个丈夫家的时候,脸上很少有笑容,但只是少,总还是有的。嫁给贺思皓后,她就像失去了笑这一表情了,脸上终日冷的像冰。

      贺家人便也不敢往这个新妇那儿凑,只是到了成亲的第五个年头,贺家祖母眼见着自己时日无多了,曾孙还是没有着落,便忍不住过问了。

      叶潋是知道原因的,在前一个丈夫家,是想生生不了,到了贺家,在成亲的前一晚,她就喝下了绝育的汤药。

      她沉默不语,贺思皓却道:“不是涟儿的原因,是我在战场上受了伤,没有了生育能力。”

      贺家祖母一听,虽然颇受打击,但还是认命了,把心思放到第二个孙子那儿了。

      回了两人的屋子,叶潋问:“你是知道的,是不是?”

      贺思皓道:“我知道。”

      “那你还……?”

      贺思皓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只要我们两个还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

      叶潋突然道:“那姜红呢?”

      贺思皓愣了一瞬道:“姜家……总之,我心里永远不可能有她的。”

      他已经知道了真相。当年,年仅八岁的他无意间告诉了姜红,自己的父母在山上挖到了一株可卖千两的野人参,哪知姜红回家后转头就告诉了姜父,姜父见财起了贪心,竟在路上杀了他的父母,夺了那参。

      当时,沉浸在父母逝去的悲痛中,八岁的他还要安抚祖母和弟弟,实在无法将姜红的父亲与歹人联系在一起。直到他功成归乡,遇到以前的那个老掌柜,经他提醒,调查过后,才发现自己恨之入骨的仇人竟就是姜父,他还差点成了他的女婿!

      得知真相后的他杀了姜父报仇,把同样作恶多端的姜磊也杀了,姜家绝后。多年来一直心有猜测、害怕报应的姜红见相依为命的父亲弟弟都死了,她也受刺激疯了。

      但是贺思皓还不知道的是,姜父还是他前世敬重如亲父的岳丈,姜红是他爱逾生命的娇妻。

      此刻,叶潋和贺思皓不再聊如此深入剖心的事了。

      但那次聊过以后,在外人看来,还是两个貌合神离的人冷冰冰的过日子,但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他们已渐渐习惯了彼此在身边的生活。

      直到叶潋三十岁那年,她生辰那天,从早上起来时,府里每一个下人见到她时,都递给她一朵花,笑道一句:“夫人生辰快乐。”她走到大堂的时候,手上已经有了二十九朵了。

      最后,她见到了贺思皓,他的脸上左右两边用毛笔画了三道,鼻尖也绘了一团黑黑的,他递给她三十朵花,才把双手搁在脸颊边,缩着头,掖着声道:“主人,主人,生辰快乐,我是你的小耗子啊……”他的神情语态也的确和耗子很像。

      叶潋愣住了,许久的沉默后,贺思皓都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却听到了叶潋的笑声,她大笑着,笑了一阵,眼角都笑出泪了。

      贺思皓以为自己逗乐她了,也笑着道:“以后每年的生辰,我都这样陪你过,一直到我们四十岁、五十岁……一百岁,好吗?”

      叶潋低头笑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她道:“好。”

      贺思皓情动的把她抱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

      第二日清晨,打扫的下人就在一间厢房的梁上,看到了悬挂在绳子上的叶潋,她已经上吊自尽了。

      闻讯,衣服都来不及穿的贺思皓奔来,抱着叶潋的冰冷多时的尸身嚎啕不哭,他嘴里喃喃道:“我不该逼你的……”

      要是他不弄生辰这一出,维持两人相敬如宾的状态,叶潋也不会因为觉得守不住自己的心而上吊自杀的。

      他一直都以为她是不喜欢他、被迫嫁给他,才把自己二十六岁的生活过的像六十二岁的。

      殊不知,命运的纠葛在前世就已开始了。

      五岁,叶潋认识了贺思皓。

      梳着两个包子髻的她咬着手指道:“我给你取了个名字,叫耗子,你觉得好听吗?”

      贺思皓小傻子那样的点点头道:“嗯嗯,很好听的,那我也叫你叶子,好吗?”

      叶潋:“嗯嗯,叶子也很好听的。”

      从五岁到八岁,无论叶潋哭的多厉害,只要贺思皓一扮小耗子,她就能瞬间破涕为笑。

      八岁,叶潋得知贺思皓父母被害的消息,她跑到他家来想安慰他,却在进他家门的前一刻,被觉得不吉利赶来阻止的父亲领着衣领就提溜走了,她哭喊挣扎都没有用,她便也在家里哭了两日。

      因为他的悲伤,她也是能感觉到的。

      八岁到十四岁,叶潋一逮到机会就去找贺思皓,被父亲罚跪、抽打了无数次,她依然不改。

      但每回她衣服下满是伤痕的见到贺思皓,和他说话,他却不愿意搭理她了,有时候弄烦了他,他直接讥讽道:“大小姐来找我这个穷小子做什么?”

      但彼时,她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里正,她尚不能算是大小姐,他只是讨厌她、故意挖苦她而已。

      只有一次,她被他气的在晚上就跑进山里,他慌了,在山里找了一夜,清晨才在树下找到抱膝坐着的她,他一把抱住了她,慌道:“我总算找到你了,你吓死我了……”

      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她才明白他也是喜欢她的。两人在树下第一次亲密接触,他吻了她许久,两人也自此确定了彼此的心意。

      十五岁那年,父亲给她定了一门在一年后就行礼的亲事,她拒绝不得,去找贺思皓商量私奔,他犹豫了,说第二日给她答案。

      第二日,他却决绝的告诉她,他们不合适,以后还是各自安好吧。

      离她出嫁还有三个月了,贺思皓从一名筑房的工人干到自己开坊子当老板。

      但他做的第一间房子就倒塌了,压死了几个人,他也被抓了起来,生死未卜。

      她明白她爹是帮不上忙的,她千里迢迢的跑到郡里,拦大人的轿子请愿。

      长相儒雅的大人接见了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陪我一夜,我就帮你。”

      可他的年龄都和她的父亲一样大了。她手指尖把掌心掐的全是血痕,最后心一横道:“好。”

      后来,他被放出来了,五日后就要迎娶他的娇妻过门了。

      她不信,在大雨日躲在对面,看到他穿着大红礼服,旁边站着他的新娘。新娘长得没她美,但是却是他喜欢的那一种。

      曾经她问过:“你喜欢什么长相的姑娘?”

      他当时答道:“肉多的。”她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的,怎会真的喜欢那种丰满妖媚的女子?他现在的新娘却恰好是他心仪的那一类,她方知他说的不是笑话,他的新妻是他的命中注定。

      大雨滂沱中,新娘要伸脚下来,他忙道:“当心湿了你的脚,我来。”说完,便把她背在身上。他这样心疼她,连她鞋面上沾了点水都不舍得。

      周围人打趣的笑着,新娘子娇嗔的捶了捶他的背,他却笑的满足。

      但是这一切都是叶潋心甘情愿的,她又能怪谁呢?

      真正让她心死的是,她父亲出了事,他有法子帮忙,她去求他,他却推辞了,说帮不了。

      她睁大了眼睛,问道:“可是你的岳丈也牵扯其中了,你不是把他救出来了吗?你也帮帮我父亲,救他出来,可以吗?我求求你了,耗子……”

      闻言,他声音突然严厉了起来道:“我的能力只能救一个人。你的父亲作恶多端、死不足惜,我的岳丈却是顶好的一个人。”

      她没想到他不但不帮忙,还拒绝的这么无情,一番话说的她父亲不死都是天理不容了。

      最后,他补充的一句话让她彻底死心,他质问道:“红红是我的妻子,你又是什么?”

      她忍住了要溢出眼眶的泪水,回到了破败的家。

      再之后,她收了父亲的尸体。几日后,把病死的母亲和父亲葬在一块后,她也踢了长绳下的凳子上吊了,跟着去了……

      叶潋死的当晚,贺思皓就做梦梦到了前世的一切。

      醒来后,苍老了十岁的他吩咐了管家,他死后,一定要把他和叶潋葬一块。

      做完这些,他就平静的拿起剑自刎了,汩汩的鲜血顺着剑流下,死在了叶涟死去的那间厢房里。

      但是他不知道,叶潋死之前也早做好了准备。

      她更早的就吩咐了管家,她死了以后,千万不要把贺思皓和她葬在一块,免得她死后都不得安宁。

      管家是叶潋任命的,叶潋有恩于他,他自然是听叶潋的。

      所以,叶潋和贺思皓最后葬在了青江县的两个墓地里,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远远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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