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付梦时》远山佳佳

4、心悦君兮君可知？

　　等候在外院的诏安远远就见自家公子打着行灯从回廊处走来,忙匆匆迎上，接过灯。

　　“拿出来罢。”

　　“……” 诏安觉得莫名，公子突然来一句，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本就是给我的，你还想私自再处理一次？”

　　曾以南双唇微闭，俊美的脸庞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中显得愈发清冷。诏安不敢多看，低下头一寻思，是了，公子问的正是香囊。

　　诏安是个机灵的，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刚刚大小姐走后，公子还叫自己在外院侯着，可不是要独自等着惜十那个丫头。

　　恐怕公子早已明白这香囊的来龙去脉，诏安不由得为自己捏了把汗。当初想着一个小小婢女哪能入得了公子之眼，既是丢了香囊又如何，如今看这情形，不但入了眼，怕是上了心也难说。

　　这厢，惜十取下小姐头上的蝴蝶金钿，细细收掇起正准备放入妆匣。

　　曾以云抬起头微微一笑，细细打量起了这个跟随自己一年多的丫头，她还记得老夫人身边的王嬷嬷当年看中的就是她样貌不错，人也聪慧，才派选她来服侍自己，如今这丫头倒比起刚来的时候做事更是有模有样。想想今日庭中的小风波，这丫头倒会四两拨千斤，行事镇定，末了，大哥也只是罚她抄抄书，这连小小惩戒都算不得，看来大哥对这丫头终有些不同。想到这里，曾以云突然心上一计。

　　曾以云轻轻按住惜十的手，将妆匣最底的一个小屉拉开，取出一支镶玉蝶恋花步摇递给她。

　　“收着吧，虽然我知道你平日最喜我赏你些银两，也不甚在意衣饰装扮，整日素衣清颜的倒不如院里其他丫头。年关将近，府里宴会也多起来，各处也需要多多走动，装扮的好些总不会叫我失了面子。”

　　惜十谢过小姐，接下步摇，却有些心不在焉。今日碧水庭的一切，惜十想起还有些心悸。作为现代人，恋爱也不咸不淡的谈过那么一回，今日这遭不是不知道公子的意思，只是自己该如何回应？自己这个丫鬟的身份到了贵胄世家好点的结局只能做妾，这种一团女人在小小的后院为了夫君争锋吃醋的日子绝不是她想要的。以后还是要避着些大公子才好，惹不起，躲着总行了吧。

　　惜十这厢正避之不及，二姨娘那边不出几日又为着一件事情闹到了老爷曾执谦面前。

　　原是那天曾以云誊抄的《傲慢与偏见》的段落不知怎地落入了二姨娘之手，二姨娘一看内容喜不自禁，字是小姐的字，内容确是大胆的示爱，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写出这等小文实在不合礼仪。

　　二姨娘迫不及待的就去老爷书房告状，也不管书房中大公子和老爷正在议事。曾执谦本有些恼怒二姨娘不顾身份乱闯书房，待见到二姨娘呈上的字条，更是气结，忙吩咐小厮将大小姐带来。

　　“一个两个的简直是反了。”曾执谦将字条递给曾以南：“你看看你妹妹这都写的什么？这是要向谁诉说情意？”其实曾执谦不单恼，更有些怕，如果此事传出去，曾府都无法向右相交代。

　　曾以南接过字条，略略一读，倒是有个倩影跃然纸前，这样的话语这样大胆的作风像极了那个丫头的所为。

　　随小姐进到曾执谦的书房，惜十立即看见长身玉立，星眸璀璨，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微笑的大公子，这个人想不让人注意都不行。

　　惜十有些想不通，小姐书房的东西怎么平白无故又去了二姨娘那里。这世家大族鸡毛蒜皮的事情怎地这般多，上次是大公子，这次是小姐，请问下次又要轮到谁，麻烦出列请示一下好么？

　　不就一张郎情妾意的小抄么，古人如临大敌，看着曾执谦口沫横飞地训斥着曾以云，惜十想着背锅的机会又来了，多一次背锅的功劳就多一份放出府的机会。

　　“老爷息怒，这小抄其实是奴婢写的，原版的在这里。” 惜十从袖笼里掏出一张纸，交由小厮递给曾执谦。

　　曾执谦倒是愣住了，打量了眼前的小丫鬟，又看了看手中的字，一时之间倒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这丫头惯是个惹是生非的，先有香囊一事，如今又有这等胆大妄为的小抄，今儿这事虽有了眉目，可是思及咱们大小姐的清誉，以后那是要做丞相夫人的，这丫头是无论如何不能留在大小姐身边了。我看老爷不如将她随便配个小厮发放了出去。” 二姨娘心想这事既然怪不到曾以云头上，那么顺水推舟，能除掉这个鬼丫头也是快事一桩。

　　曾执谦刚要开口，曾以南就抢先道：“这丫头识字，比一般的丫头小厮要聪慧，就这样放出去实在可惜，若父亲觉得放在妹妹院中不合适，我的院里倒是缺这样一个蕙质兰心的人。”

　　惜十：“ ”

　　二姨娘：“……”

　　惜十又：“！！！”

　　“父亲，惜十虽说性子是大胆了些，可是待我一片真心，一直陪我逗趣解闷，我也一直当她好姐妹看待。如今祖母也是对她另眼相看，喜欢的紧。这丫头是万万不能随意处置了去。我倒觉得大哥提议甚好，若父亲不放心这丫头在我身边服侍，倒不如送到大哥院里。”

　　闻言，曾执谦倒是有点喜上眉梢。不为别的，而是自家嫡子年过十八，院中连个侍寝丫头也不曾有过，自己被老夫人训斥过几次，光顾着朝廷大业，连嫡长子开枝散叶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哪里就是他不想了，姿色品性上佳的丫头他也叫曾江氏物色了几个送到院里，可是这孩子就是一点心思不动。如今倒是主动要了一个丫头，这让曾执谦甚感欣慰。

　　“我看这件事就这么办罢，这丫头就去以南跟前伺候。”

　　惜十觉得事情的走向如此诡异，自己肯定是被设计了，可是纷乱中又理不出个头绪。她对公子有好感，不代表要跑去做暖床小丫头。

　　“且慢！” 众人闻言回头，只见老夫人由王嬷嬷掺了进屋：“我觉得此事万不能这般处理，想要将这丫头给以南，需得寻着个好点的由头。你们这一合计未免草率，要是传出府去，以南以云的名声都要坏了去。”

　　老夫人不满的看了一眼二姨娘：“今日这事简直荒唐！以云作为嫡长女，平日谨言慎行，我都看在眼里，作为姨娘不仅不帮衬着，反倒拿个莫须有的字条想给以云冠个什么样的名声？那字条我看着无不妥之处，你也可说以云对右相的一片真心，此乃一段佳话，郎才女貌，互诉衷肠有何不可？”

　　曾以云正被老夫人说中心事，不由得羞红了脸。

　　“惜十丫头忠心护主，不仅不罚我看可以赏赐。今日之事，你们都不许泄露出去。没什么事就都散了吧，我还有点事情和执谦商量。”

　　待到众人离去后，老夫人叹了口气：“平日你忙于朝廷之事，对府里的事情也不甚了解，惜十这丫头聪明伶俐的紧，也会讨人欢心，我存了心思想叫她陪以云嫁去相府。以南的仕途可以自己走，以云呢？伴君如伴虎，你不要以为我年纪大了就老眼昏花，不关心外面的事情，右相年纪轻轻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段可不是个一般两般的。不要以为皇上赐婚就万事大吉，想要咱们曾府青云直上，凭以云的见识未免不足，惜十这丫头惯是个会笼络人心的，说来也奇，这么多年我也没见着哪个府上的小姐能有此般的智慧。惜十可称得上奇货可居，陪嫁给右相是万万错不了的。凭我的眼光，必定不会看走眼。”

　　曾执谦吃了一惊，想不到小小丫头内里倒有一番乾坤。难怪以南也开口要她入院。

　　“是儿考虑不周。只是我看这事恐怕不好了结，这人是以南开口要的，按照以南的个性，怕是喜欢上了，不然也不会开这个口。”

　　“这事我自有主张，你看看哪家的小姐可配得以南，先拜了贴去。趁着两人还没什么，先要断绝了这个念头。至于惜十么，我想先做了这个月老。中秋家宴后便是我的生辰，你们给我做个大寿，邀请了右相一起来，我自会安排惜十和傅相的事情。”

　　“这倒是好，就是以南的个性恐不会就这么算。”

　　“我想这孩子终会懂得有志者博爱于天地，私情可死而志不可死。”

　　众人出了书房，经过内院，来到垂花门，曾以南留住了惜十。

　　惜十不知该以何表情面对大公子，应该娇羞点么？毕竟差点被大公子要了去，因为老夫人的出现，事情出现转机，目前内心却是有点劫后余生的喜悦……

　　正当她琢磨不定的时候，大公子倒是先开了口。

　　秋天的景色是极美的，垂花门靠外的墙上爬满了密密的爬山虎，原本绿油油的叶子现在正在一点点的渲染成火一样的红色，细细碎碎的阳光斜斜照上来，微风轻轻拂过，爬山虎轻轻摇曳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公子温润好听的声音低低传来。

　　“正如你的小抄上所说，惜十，我也不知道是哪一眼，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就被你吸引了……

　　其实我对你也有好感，惜十心里默默道，只是碍于你们的婚姻制度，没法就这样做了侍妾。

　　“今日是我唐突了，原本想慢慢接触，好叫你先了解我的心思。”曾以南眼眸渐渐浮上笑意：“这样也好，今日二姨娘一闹，你也明白了我对你的想法。”

　　曾以南靠近惜十，凑近她的耳边低声吟语，：“若你对我也有几分情意，来日方长，迟早也是我的人。你我暂时就慢慢相处罢。”

　　惜十耳朵和脸都染上了红晕，说到底自己这个现代人明明是二十八岁的思想入驻了十六岁小姑娘的身体，大公子才十八岁，放在现代怎么也是小奶狗人设。惜十不淡定了，有种老阿姨被小奶狗反撩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