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付梦时》远山佳佳

13、第十三章 曲水流觞宴（下）

　　之后的几轮并没有轮着傅青若，她心里不由得长舒一口气。这人长得好看，就是气势太威严，看她的时候让她觉得心慌。

　　小姐们在船上品品茶吃着瓜果糕点，闲聊了几句后，就会不经意的将话头引到自己心悦的人身上。

　　虽然是名门贵女，明争暗斗也少不了，倚仗着家里官大就自视甚高拉帮结派。远看着气氛和谐融洽，其实内里暗含乾坤。

　　坐在船尾和曾以云低低叙着话的就是先前被几个公子提起的詹事府王大人的嫡女王允真。她样貌秀美，看上去低眉顺眼，娴静安适。她是难得的父亲官居三品，人还没有架子的。

　　王允真十来岁的时候就喜欢曾以南了，每次出来活动也和曾以云凑对，就想多听听大公子的一些事情，不过因为以南很小就出去和太子伴读，所以以云知道的也不多，每每也都是听别人传的大哥的佳话。

　　如今，父亲都有意与曾家结亲，她也是将曾以云当作小姑子来处，自是比起别人来的更亲近些。

　　一个要与曾家结亲，一个要嫁与右相，这是要遭满船小姐的嫉妒啊！

　　坐中间位置的司徒府小姐比曾以云还要大上一岁，父亲乃一品大员，去年及笄，也是人比花娇的模样，不知为何还没婚配。不过这位家里宠得紧，性子也是唯我独尊，其她几位小姐都以她马首是瞻。她和几位围着她的姐妹说了一会话，突然转头看见角落里的曾以云和王允真聊的热络，鼻子里轻哼一声，趾高气昂地说：“妹妹们这般亲近，是不稀罕和我们几个说话？”

　　其他几个女孩子发出哧哧地笑声。司徒小姐明显在讽刺她们俩。

　　另一个女孩子道：“曾家如今我们是比不过了！相府夫人和太傅夫人啊……”

　　王允真没料到有这么一出，握着的的两只手紧了紧：“姐姐们说笑了，我们不过聊聊女红和家常，不敢贸然来打扰姐姐们的雅兴。”

　　“什么家常事？说来听听……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有没有兴趣呢。”司徒小姐看见王允真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想了想，大惊小怪道：“你说的家常事不会是在打听曾大公子的事情吧。如果是这样，我们倒还真不方便打听了！”

　　几人用帕子捂着嘴又咯咯笑了。王允真被她们几个笑得脸都红了，毕竟是姑娘家，心事被说中难免觉得害臊万分。

　　曾以云看见王允真被刁难，心里不好过，将来说不定真要成她的嫂子，她还是要帮衬着一点的。她搭上王允真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我觉得舱内有些闷，要不要和我一起到甲板上吹吹风？”

　　王允真看了看外头，随即点点头，两人一起站起来，准备绕过众人走出去。

　　“无非就是借口罢了，四处都是窗扇，怎会闷？”说罢，司徒小姐也站了起来：“不过这太子府处处美景，我们也去船板上欣赏欣赏……”

　　几人互相使了眼色，看出来这司徒大小姐今日是有点不依不饶了。几人里面也有明白的人，这还不是为了右相傅青若么！

　　司徒家小姐及笄后就派人去右相府说亲，被傅青若寻个理由推脱了。这让同为一品大员的司徒大人很没面子，转眼间，傅青若要和曾以云结为夫妻，更是浇灭了司徒小姐的燃燃爱慕之火。得不到的人也恨起来了。

　　“我看那边玩得很开心啊！”几人来到甲板上，看见亭子里的曲水流觞宴进入高潮，几轮酒下肚，那边作诗讨论的声音也大了起来，笑闹声隐隐传来。

　　公子哥里面都有小姐们芳心暗许的人，大家齐齐看向亭子，想着下午就要聚在一起听曲看戏，一时各个心花怒放。

　　司徒小姐有些忿恨，大家都有如意郎君，而她看上的那个人却永远也得不到。她看着庭中那个气质超然的身影幽幽道：“听说傅相和当今皇后有私情，这么多年正房空着，指不定是做给谁看的......嫁给他也不会幸福吧，毕竟人家心中已有所属。”

　　其他人惊愕之余都吓了一跳，这种私乱宫闱的话可不能乱说，传出去，这一船的人了可都吃不了兜着走，有人已经上前用帕子捂住司徒小姐的嘴，司徒一把拉下那只手：“怕什么！”又转头恶毒地盯着曾以云：“你和貌若天仙的皇后又怎么能比？嫁给他又怎么样？你怕是守不住他的心吧！”

　　“司徒姐姐，不要说了罢……”胆小的已经低声祈求起来。

　　司徒小姐哼了一声，继续道：“我把话就说到这了，是真是假曾以云你可要好好掂量一番，别以为嫁进去就高枕无忧了。”她又靠近曾以云，悄悄在她耳旁说道：“嫁进去能不能坐得稳活得长，还得看皇后高不高兴。”说完，笑意盈盈地看着曾以云，好似等她出洋相。

　　曾以云一时脑袋里转不过弯来。皇后不就是她的表姑，虽是远亲，听说是她促成亲事的，这又怎么可能……但是，司徒没有一些确切消息也不可能胡乱说出这种大不违的话来。虽然已入秋，她觉得这中午的太阳也太毒了点，她闭上眼睛虚虚扶着额头，身子慢慢软了下去，朝一旁的湖水倒了过去

　　玥玖惊得“小姐”两字还没喊出口，曾以云就掉进了湖里……

　　亭子这边有侍卫急急来报曾府小姐落水被救起了。太子和五皇子忙派人将曾府小姐安置在内院中，再去请了太医来。

　　曾以南急忙和众人打过招呼退了席，要去看曾以云的情况。惜十也放下小鼓，连忙跟上。五皇子却留住惜十，说她走了就没人奏鼓了，府里这么多人伺候着，她去了也帮不上忙。曾以南向惜十点点头，把她留下了。

　　惜十走回位置，刚拿起鼓，三皇子开了口：“五弟，这打鼓的人再找一个吧，我看这小僮挺伶俐，不如让他代替曾大公子的位置和我们玩上几局。”

　　五皇子刚想说好，太子开了口：“贱民哪有和臣子共坐一桌的！”

　　五皇子这边看看那边瞅瞅不知该听谁的好。

　　“这小僮为我们敲了鼓，也算是已经参与了进来。臣倒觉得可以他可以入局，臣民共乐也是一段佳话。”

　　傅青若开了口，本就想拉他入伙的太子岂有拒绝的道理。只是谁也没料到右相会为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开口，此事绝非寻常，机灵点的人都朝惜十看去，想一探究竟，这个小僮何德何能……

　　三皇子不动声色，可他也明显感觉到不对劲了，从刚才在屋子里和现在，傅青若三番四次帮这个小僮说话了。难道真的是为了太子考虑？要步入太子党阵营？

　　惜十大大咧咧坐下了，心里想着反正都是他们的旨意，她只管照做就是。不过这一坐下就发现对面的人就是“冷面宋玉”，她总觉得对面的人对她有成见，心里有点发虚，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微微笑一笑算打过招呼，对面的人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表示，不知喜怒哀乐。

　　五皇子随便抓了个人去打鼓，这一停下来，酒樽正好飘在惜十面前，她慌忙拿起酒樽，仰头一口入肚，她以为是桂花酿那种淡淡的甜酒，谁知是比二锅头还辣的酒，一阵咳，差点把酒都喷出来，好容易咽下去了，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周围的人忍俊不禁，看这小僮弱不禁风，酒量也不行啊，估计这作诗也……惜十感觉到周围这些个公子哥各个都等着看她笑话，不就作诗嘛，她想了想，初高中背的那些古诗都够用了，随便捡一首都叫他们目瞪口呆。

　　那么就来首镇宴之宝吧，她清了清嗓子，故作玄虚地说道：“小的这首诗叫做《将进酒·君不见》，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她摇头晃脑闭着眼睛背完，想着此处应有掌声，可是没人鼓掌，她睁眼一瞧，大家齐刷刷都盯着她看，如痴如醉的模样……

　　“好诗！”公子中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爆发出掌声。

　　傅青若笑了，看着她眼中水波荡漾，他有些动容地说道：“好一句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好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好一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惜十望着他有些呆住了，他笑得竟然这样好看，更重要的是他居然能将听过的诗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新闻上不是说千年出的大美女鞠婧祎么，那么这个人怎么也是要五千年才能出一个的祸害吧！

　　“恪隐敬……小兄弟一杯。”傅青若将惜十酒杯添满，又为自己添了一杯酒，再举起向她邀杯，一饮而尽。

　　这酒是真烈，惜十也只好一饮而尽。

　　五皇子和其他皇子也带头敬酒，这酒也不得不喝，她也只能苦笑着再来一杯。

　　右相和皇子都敬了，其他人也得礼数做到，他们纷纷举杯，她也只能勉强应付了。

　　几杯烈酒下肚，还是空腹，饶是惜十当年酒桌上再厉害，也开始有点醉酒了。

　　众人皆没想到曾府书僮这般厉害，出口成章。虽然佩服，有公子怎么也想不通，这种人怎么也该参加科举考试改变自己的命运才是。

　　他们也不敢再小觑这个小僮。

　　接下来，五皇子提议对文。对文更有趣，第一个人说一段小品文，第二个人则要对上第一人的文，或句式对仗工整，或接着第一人的文引出更深入的含义。

　　看着酒樽再一次飘到自己面前，惜十想着这大概就是主角光芒吧，她喝完了酒，开始搜肠刮肚，嘴唇微启细细地啃着杯沿，就像每次思考时轻啃着铅笔头一样。

　　坐在对面的傅青若将她这一怪癖尽收眼底，无奈地笑笑，这丫头倒是有趣又可爱，难怪曾以南对她如此特别。

　　她灵光一现，有了，她放下酒杯，看了一圈众人，镇定自若地答道：“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月，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说到这里，惜十不自主地看向傅青若，美人这两字他担得起，她继续道：“另是一番情境。”

　　很应景，众人点点头，要对上这文，所说的得意在旨趣，雅而不俗。酒樽继续漂流，要选出第二人来对了。

　　酒樽飘到那人处，太子带头先笑了：“今天可是恪隐兄的包场了。”

　　惜十好奇他会怎么对，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傅青若不慌不忙举起酒杯虚敬了一下惜十，又一饮而尽，随后他放下酒樽，悦耳地声音缓缓响起：“月下听蝉，旨趣益远;月下说剑，肝胆益真；月下论诗，风致益幽……”说道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抬眼盯着惜十，黑色发亮的双眸似乎要看到她的心里去，嘴角若有若无地划过一丝微笑，继续说道：“月下对美人，情意益笃！”

　　？？？！！！这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她说的，惜十脑袋嗡的一声懵了，他知道自己是女人！

　　其他人不由得暗暗称赞，傅青若对的只一句“月下与美人”，便让人觉得意境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