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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信与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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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本来卡卡西去向三代报告时,对泉八叶的交易方案能否得到高层认可还心存疑虑,但事情进展顺利得如同按下加速键一般。三代答应得十分爽快,还派暗部去八叶的小屋子里把已经整理过的卷轴全部搬回了情报部。至于钱的问题,在卡卡西作为中间人的传话沟通下,高层与泉八叶迅速达成先付一半定金的协议,剩下一半待她全部完成后再支付——即使只有一半,对她而言也是一笔足够可观的数目,起码这一年里在木叶村的生活是吃喝住不愁了。
“诶嘿嘿……我还挺有商业头脑的嘛!”泉八叶站在即将与自己告别的空荡荡的房间中,飘飘然地感叹,存折上的数字让她顿时底气十足了起来,还不忘向身旁的银发上忍炫耀,“你说是吧?卡卡西哟~”
“嗯?不过是一时灵感罢了,你这家伙还真容易满足呢……不考虑后果的那种。”他不咸不淡地回道,毕竟那点钱对混迹暗部十多年的他已经毫无触动,作为一个其实已经能够实现财务自由的单身汉,八叶的小心思在他看来反而有些难以理解了,“所以,剩下的这堆卷轴你打算怎么搬过去?”
卡卡西早就想问了——有这么多卷轴,她一个忍术连半吊子都不如的菜鸟,是怎么做到不被人注目地带进木叶的?
结果正如他所料也出乎意料,八叶刚才还洋洋得意的表情忽变得僵硬,慢慢地旋过身来,半晌,才呆滞地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怎、怎么办……才想起来之前是老色胚帮我封印卷轴的,但我只会解封不会封印啊……!”
——唉,果然。他无奈而后悔地想,早知如此还不如拜托刚才的暗部老弟呢,自己作为前辈,对方一定不会拒绝帮忙的。
“我来帮你吧。”如此想着,他仍然开口道,权当身为房东的一片好心。
“呜呜谢谢你好人一生平安!!”
卡卡西摊开泉八叶拿来的封印卷轴,双手熟练地结印,心中认命地揣测,自己的“好人”人设大概要在这个女人心中屹立不倒了。
*
八叶搬进老宅后的一个多月里,卡卡西都没有再去见过她。一方面是自己很快便忙于作为新晋担当上忍的事情,另一方面他也在刻意避开与她的接触。在常年的残酷战斗中磨炼得锋利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只要一走进那堆放着卷轴飘满油墨和书香气的屋子,紧绷的状态就会败北地松弛下来,整个人变得十分不对劲。
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讨厌还是喜欢这种感觉——明明已经告别暗部,完全可以活得更随性和放松一点,身边的同伴和长辈们也经常如此暗示他,但他却始终无法习惯。日复一日,梦里仍然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自觉远离着“日常”,认真践行身为一名担当上忍的职责和宿命,他一直这么要求自己。
然而无法忘掉的那些回忆和话语,已经牢牢印刻在了脑海深处,影响和塑造着现在的“卡卡西老师”——
“全都……不合格!”
他站在三个刚从忍校毕业的小鬼面前大声宣布道,因为他们毫无团队配合精神,在抢铃铛测试中从来只想着自己,将同伴视为无物。
——而这触犯了他心中最根本的忍者守则。
至此,被分到卡卡西组的第一批忍校毕业生全军覆没。
猿飞日斩对着手中的考核报告,感到头疼地吸了口烟斗,默默感叹这位前暗部的执念是超乎寻常的顽固。他倒是不反对卡卡西对下一代的严格要求,但如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学生,自己将他调离暗部的真正意图何时才能被理解啊……果然只能指望明年那届了么?
老人为难地揉揉酸痛的肩膀,下意识瞥向墙上金发男人的照片。
此时的火影办公室门外走廊。
交完报告的卡卡西对迎面匆匆走来的森乃伊比喜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他现在的心情不算很好,加上本就沉闷孤僻的个性,一路上遇见和自己问好的同伴,都是沉默不语爱搭不理的。
但是伊比喜并未与同僚擦肩而过,而是直接挡在他的面前,一副正经的表情,明显是有事相商。
于是卡卡西也停住脚步,迷茫地对这位不算很熟的拷问部同僚眨眨眼,不知道对方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只见伊比喜举起手中的一个泛黄还沾着几点血迹的旧信封,说道:“卡卡西,能请你把这个转交给泉小姐吗?”
“这是什么?”卡卡西的视线落在那看起来很有故事的信封上,注意到其上写着淡淡的“给八叶”字迹,不禁开始猜想它与她的千万种联系。
“我之前听你说她是泉家的人,便想起她父母还留下过这个遗物……据说是去回收尸体的暗部在泉先生身上发现的,这么多年都保存在木叶情报部的档案馆里,应该是那时没来得及寄给泉小姐的信吧。”伊比喜耐心解释着,把信封递到卡卡西手里,“我是特意去请教了情报部的老前辈,在档案馆里翻了好久才找到的……但我和泉小姐还不认识,所以希望能由你帮忙带给她。”
陈旧的信封触摸起来十分轻薄和脆弱,上面的点点暗红持续刺痛着他的瞳孔。卡卡西将它捧在手里,感受到一股沉甸甸到心疼的分量。
——没来得及带给她的话语么……
记忆深处的阵痛再次袭来。
“好,我会转交给她的。”片刻的沉思后,卡卡西答道,把信收进胸前的口袋里,“谢谢你。”
*
于是,变成了不得不去拜访她的情况。
揣着信走在路上的卡卡西有些纠结,本来那地方也是他的祖宅,他是主人,为什么现在反而变成了客人啊……怎么想都太奇怪。
毕竟自己去祖宅也算是名正言顺地“回家”。
他双手插兜站在门口,仰起头,回想起曾无数次地经过这里,说道“我出门了”和“我回来了”,回应他的却只有周围静悄悄的空气。
但这一次有了不同——
“欢迎回来!!”门被打开,八叶元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清脆悦耳,附赠一个温暖热情的笑脸,“好久不见啊卡卡西!我们有一个月没见了吧?”
他注意到她之前那身黑色忍者服已然不见,现在是换上了一件宽松舒适样式简单的堇色和服,黑色长发在脑后随意地挽成髻,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与那时“曦叶”的打扮一模一样。
“嗯……算下来确实有了呢。”卡卡西答完一愣,“这些天你该不会连门都没出过吧?”
“没有啊?毕竟我一直在努力工作嘛。”八叶疑惑地歪了歪头,不懂他惊讶的点在哪,然后抬手指向他身后的院子,“不过我还是会到院子里放放风的——顺便种了个菜园。”
卡卡西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转身看去,自家院子的地面被开辟出一片犁得整整齐齐的菜地,刚翻新过的泥土上排出一列列青翠欲滴的幼菜苗。
他刚想吐槽些什么,八叶紧接着又说:“我还抽空养了些盆栽哦~不然总感觉这屋子里死气沉沉的没有生机……你不会介意的吧?”
“不、不介意的。”卡卡西嘴角抽搐,而她已经不知从哪变出一盆向日葵抱在怀里。
金黄耀眼的向日葵花开正盛,明明此时还未到夏天,却给人一种酷暑难捱的错觉——
不对,这股热浪不是错觉!
他绝望地发现客厅外走廊上的取暖用火炉燃烧正旺,从那里正冒出袅袅白烟,炉子上还有一壶刚刚沸腾的开水,拉起警报般发出刺耳的声响。
“……现在还不是冬天吧?”卡卡西感觉自己的常识都被颠覆了。
“是,但我还是感觉好冷,而且能顺便烧水不是一举两得……”
“把火灭掉,不然你别想再住这里。”
“遵命!”
……
一阵混乱过后,卡卡西终于得以在自家老宅有了一处容身之地。他盘腿坐在面对院子的木质走廊上,面前还放着一杯用刚烧开的水冲泡成的招待用热茶。
结束了手忙脚乱招待他的八叶也在旁边坐下,双腿随意挂在走廊边缘晃荡,嘴里还叼着串三色丸子,整个人悠闲懒散的很,一点也不像她刚才所说的在“努力工作”。
“你的学生们怎么样了?”她偏头瞟了他一眼,先发制人道,“抢铃铛的测试有人通过么?”
“你是怎么……”
“这里。”她打断道,低下头,视线移到他的腰间的忍具包上,“铃铛碰撞发出的声音太明显了——就算你收进包里我也能听见。”
“原来如此。”卡卡西点点头,对她时而脱线时而机灵的表现见怪不怪了,“测试结果是不合格……他们不重视同伴,也完全没想过团队合作,我不会认可这样的人当忍者。”
“同伴吗……”八叶嘴里嚼着丸子,口齿不清地嘟囔道,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最终叹道,“那你真是个负责的老师呢。”
春日午后的暖风从两人面前缓缓拂过,时间在这一瞬的沉默中仿佛凝滞了,流逝的速度也变得很慢很慢。
卡卡西举起茶杯,喝下一口泛起苦涩味道的液体。
他知道八叶正紧紧盯着他看,但无论是之前一起吃饭,还是现在的喝茶,动作速度依然快到她肉眼看不清他面罩下的脸。
有旁人在时,这已然成为他的一种生活习惯。
“呵呵……在我面前不用这么警觉的哦?放轻松点吧。”他听到她风铃般清脆的嗓音飘进耳朵,“我再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关于这件事我一直没想明白,刚好趁现在问问你的意见,卡卡西老师~”
“好……但你叫我老师感觉也太奇怪了。”
“我为了配合语境的一时兴起啦~只是随便叫叫,别那么认真嘛!”
——坏了,不知不觉又被她带偏了!
卡卡西的手搭上放着那封信的口袋,忐忑不安,但现在的谈话氛围显然不适合进入这更为沉重的话题。
他缩回手,决定听完她的问题以后再说。
*
“故事是我听来的——我曾到过一个雷之国边境历史悠久的小村庄,是那里的村民讲给我听的:据说在他们的祖先定居在这个村子以前,原本住在村里的族人被发现全都是在睡梦中死去的……很令人困惑对不对?但这是他们祖先亲眼所见并代代相传下来的事实。”
“怎么做到的?”
“我也是如此问,得到的答案则是:那些看似死去的村民,其实是通过某种秘术在梦中长久地活了下去。因为比起现实世界,梦里的世界要更加纯洁、更加美好和幸福,没有饥荒和灾害,也没有冲突和战乱,人与人之间能够和谐共处——这导致他们不愿醒来,直到现实中他们的身体逐渐衰老和死去。”
“所以你的问题是?”卡卡西觉得这个故事真实性存疑,毕竟也是她听来的,怎么听都很离谱的感觉。
刚说完一大段话的八叶觉得口渴,仰头灌下一口茶才继续讲道:“怎么说呢……我后来想如果真的存在那种秘术,肯定会有不少人选择进入梦境吧——那么,你会怎么选呢?”
她再次转过头盯着他,眼中泛起阵阵迷雾。
“……我是不会靠着那种东西来逃避现实的。”卡卡西回望进她的瞳孔,答得很是果断,皱起眉话锋一转,“但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因为我自己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啊……难得遇见你这样有趣的人,就忍不住拿来问问。”八叶收回视线,百无聊赖眺望起远方的农田,神色悄然变得黯淡了一些。
“你在测试我?”卡卡西反倒来了兴趣,“那你自己又会怎么选呢?”
“如果那个世界里我重要的人都还活着,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陷入沉睡吧……可惜关于那个秘术的真相已经不可考了,所以现在我还是会和你做相同选择的。”
“你刚才可没告诉我这个前提条件啊。”他幽幽抱怨道,内心却有一丝动摇。
——虚假的幸福么?听起来是不错,可是我……
“我说,卡卡西。”八叶的语气陡然严肃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你今天来找我,不是只为了听故事的吧?”
“没错,你又猜对了……这封信,是你父母当年同事的后辈让我转交给你的。”
他回过神,小心从口袋里拿出信封,轻轻放到地上推给她。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她的眼泪在一瞬间决堤了——
“八叶?你没事吧?!”
卡卡西下意识地向她靠近,双手搭在哭作一团的女人肩头,任她闯进自己怀中。
*
“……对不起,刚才反应过度了。”泉八叶顶着一双哭肿的眼皮,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闷闷地说,“其实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
这句话有如晴天霹雳,震醒了他:“所以你烧炉子是在……”
“纪念他们哦,本来不想让你知道这些的。”她动作轻柔地拆开信封,取出里面仅有一页的信纸,“但实在是忍不住想发泄一下,而且你偏偏在今天带来它,也算一种缘分吧。”
卡卡西沉默不语,心中开始五味杂陈地替她担忧起来。他明白一个人逞强太久是会坏掉的,好在他离真实的八叶又近了一步。
“真是的……尽说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欺骗我。”
他看见她垂着头,虽是埋怨的言语却不见恼怒。
八叶支起身,将薄薄的信纸和信封放进还留有余温的火炉中,安静地与身边的卡卡西目送它逐渐烧成灰烬。
淡淡的白烟再次漂浮在碧蓝的天空之下,连带两人此刻繁杂的思绪一起,于远处消散。
“走吧。”他低头看着她,脸上绽出温柔的笑容,“一起去吃晚饭吗?今天我请客。”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卡卡西老师!”八叶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你还真是个好人,未来一定能事业有成娶个好妻子的!看来《周刊木叶》偶尔也能写些靠谱的东西呢!”
“别用这个称呼叫我啊……不对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明明是在称赞你,就安心收下吧~”
“……”
——旗木卡卡西遇见泉八叶后开始崩坏的日常,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