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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 ...

  •   江夏将沉重的礼服卸下,随手搭在屏风上,低头看着跪地沉默的江揽星。
      “江卿有什么罪?”

      江揽星并不知道自己除了祭礼之上逆行之外,还有什么罪过,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那些行为定罪。
      于是沉默。

      “卿没有罪。”江夏说,着素色里衣转身走到床边,又重复了一遍,“卿没有罪,若按规矩行事能算罪过的话,那半个朝堂都可以扔进大狱里。”

      江揽星讶然,抬头,就见江夏转过身,道:“我并非想罚你,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她称呼你我,让江揽星感觉气氛稍有缓和,于是问:“何需?”

      “愿与卿同赴巫山云雨,卿若执意不愿,朕便找旁的人了。”江夏站到江揽星面前,伸出手。
      那只白净的手骨节略,粗大不似她脸庞那般纤秀,上有旧伤疤,也有握刀持鞭执笔磨出的茧。

      然后她另一只手解了里衣的衣带,春光乍泄,露出半边雪白的肩膀来,在烛火下显得莹润不已。
      也是带着些伤痕。

      江揽星知道的。
      大狱之中那半个月,她身上添的每一道伤,他都知道,她无法治愈的疤痕,他也知道。
      那些日子里她被封禁了灵力,受刑再重也咬紧牙关绝不认罪,时常徘徊在生死边缘,挣扎着撑着一口气。

      大狱闲人免进,那时,除了几个女囚为她换贴身的衣物,便是他在照顾她的。
      就像他十年前将她带出漠北的雪狼巢穴,在那个风雪之中的客栈里,条件所迫,孤身一人为她洗浴更衣,为狼牙咬出的血洞止血上药。

      他知道她肤色是怎么都晒不黑的白,也知道她伤病总是好得很快,轻伤从不留疤,便是贯穿了身体的重伤,痊愈之后痕迹也很浅。
      只是无论是那半个月,还是十年前,他对她都没有什么旖旎的情绪。

      与这时不同。
      她在诱惑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样的她。
      这样的她!

      而江夏又说:“朕记得上方侯府的侍卫很有几个不错的,卿说找谁呢?”
      她俏皮地眨眨眼,眼波含着无边的风与月。

      江揽星咬牙切齿,到底是递出了手,放在江夏的手上,她稍一用力,他便顺势缓缓起身。
      是默认了同意。

      不过是睡个觉罢了,她都不在乎,他还要在乎什么?
      而且,他早已决定爵位留给幼弟,此生绝不娶妻,也不怕将来会负了谁。

      江夏压着他倒在硬硬的床上,问道:“卿要怎么做?”
      江揽星终于放过自己的牙,道:“都随你。”

      一夜春宵苦短,最是人间极乐。

      只是江夏倚在他怀里安眠的时候,江揽星摸着脖子上一片红痕,想,她怎么这么霸道啊,就像狼一样。

      其实当年,他亲力亲为按着那个血人一般的小孩换衣服时,以为是个男孩。
      她那时不会说话,狼一般只会呼噜和嚎叫,精瘦精瘦的,力气却大,牙齿尖利,咬一口人能见血,本能地会用一点朔风中获取的稀薄灵力保护自己 。

      没想到竟是个女孩子。
      江揽星尴尬着,吩咐掌柜请了仆妇来,但女孩太凶,除了他谁都制服不得,洗个澡出来,那仆妇钱都不要,直接逃之夭夭。

      他便放任女孩用尖利的牙咬上他的颈窝,在鲜血直流中,替她扎好了伤,梳理了发。
      女孩一双凶戾的眼忽然迷惘,舔着绷带,不自觉温顺下来。

      后来他教会了她说话,她追着喊了一个月的妈妈,又喊了两个月的娘亲,他怎么强调她怎么都不肯改口。
      直到到了上方侯府,见过绍宁长公主,她方才换了称呼,喊他小侯爷,或者哥哥。

      这时江夏忽然蹭了蹭他的胸膛,睡梦中,喊了一声:“哥哥。”

      江揽星叹气,帮她掖了下被子,想,也许这孽缘,是从那时便开始了吧。
      终究是他的错。

      *

      第二天江揽星醒来时,天已大亮,江夏并不在沧洄殿,他旁边属于她的床褥已经凉透。
      人走了很久。

      他倒不很意外,这个时辰,她是该去上朝了的。
      只是他昨天遛了祭礼,今天又翘了朝会,也不知旁的人会怎么想。

      江揽星摇摇头不费那个思绪,忽然注意到屏风后有一浴桶清水,用符存着,水还是温热的,升腾着浅白的雾。
      江夏是将他这个姘头照顾得很好。
      就像他曾经那样,照顾妹妹般待她的样子。

      江揽星把自己泡进水里,就想,他和她现在的关系,算是什么呢?
      久思未果,于是江揽星洗干净自己,换了同样备好的里衣与便装长袍,坐在沧洄殿里,等江夏下了朝过来,告诉他该以什么身份与架势,留下或者离开。

      但他没等到江夏,却等到了宣旨来的内侍。
      上面讲,江夏要亲征东泊,期间政权交予上方侯江揽星代掌,一切内政由长老会和十方王侯决议,再由江揽星定夺。
      而不得她亲旨,不论何时,长老会诸长老,与十方王侯,皆不可离京。

      违令者,永囚大狱。

      内侍笑眯眯地双手递出明黄的圣旨,以尖细的声音道:“上方侯请,接旨吧。”
      江揽星本是温驯跪在地上,这时猛地站起,向被火燎到一般迅疾。

      “我不同意!”他越过内侍就要出沧洄殿,“陛下怎么能下这样的旨?我不同意!”

      “侯爷不同意也得同意!”内侍忽然拔高了声音,显出了几分冷,“陛下已经纵马出城,与诸将士誓师去了。”
      他一闪挡到了江揽星面前,说:“东征之事,势在必行。”

      江揽星还要绕过他,他又说:“侯爷,您违逆不了陛下的。”

      没有人能违逆她。

      就算她月余前在大狱受刑,也得是她甘心才对,再然后,信了她的先皇,便死了。

      江揽星从来都是明白的。

      可——

      他不顾抗旨重罪,用灵力将那内侍弹开,穿着碍事的书生长袍,奔出沧洄殿。
      “我要去亲自找她,当面问个明白。”

      她这样匆忙处理了先帝的丧仪,草率办了祭礼登基,就是为了劳师动众,以千万将士百姓的血汗,去打一场能胜却没必要的战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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