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午夜灵猫

2、第 2 章

　　他与她之间的相识其实很奇妙。
　　那时他们都刚刚小学毕业，并同时考进了H城外国语学校。
　　第一天，老师让他们每个人上台去做自我介绍。昱雨其实是一个外表很活泼但是内心却很怕生的女孩。论到她介绍时，刚才准备好的台词因为恐惧而忘得精光。面对着台下炽热的视线，她只得随口胡诌了一些。
　　她的感觉糟透了。而那时，他却因为她无心的一句“我比较喜欢和男孩子一起玩”而喜欢上了她。
　　只是那时，她并不知道这些，这全是他离开后她的同学告诉她的。

　　昱雨知道他的存在还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了。
　　开学的时候，她被老师选为了生活委员，每天早上必须要起的很早来给同学开门。当时，程恺还是她的男朋友，每天他都会等她下楼后陪她一起去开门。他和她并不是一个学校，只是他们生活在一个校园里。
　　第一个周六的晚上，他给她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他说，他想抱抱她，她只当是玩笑，便随口答应道，好啊。然后的一个周一，她去他的寝室串门，而他居然向她索求她答应下来的那个拥抱。昱雨决不是一个爱食言的人，她想反真没什么大的问题，也就很爽快的同意了。后来，程恺对她说，他抱她抱上瘾了，而她其实也很喜欢被男生抱在怀里的那种依赖和安全感，于是，他们就有了每天早上在教室里的一个拥抱。
　　只是这次，很不幸的，他们被发现了。
　　倪舒扬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喜欢上了董昱雨，不久后，他理所当然地发现了每天早晨走在他身边的那个男孩。出于好奇，亦或是他的喜欢，他每天早上都召集班里的一群男生去跟踪昱雨。好事的他们自然都欣然同意。
　　开始的几天很顺利。男孩子毕竟刑侦剧看的多了，都或多或少的学到了一些跟踪技巧，而事实上，那些东西的确很有效果，连续三天昱雨都没有发现他们。只是第四天，那些男生在看戏的时候，不小心发出了声音，走在路上的昱雨就算是再迟钝也发现了他们。
　　H外的初一都有心理课。心理老师让他们每节课都要做一个“心理天气报告”，有什么想说的，高兴与不高兴的事都可以在这五分钟里说出来。这个是要记入总评成绩的。昱雨借这个机会把跟踪这件事说了出来。她没有指名道姓，不过他们心里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扬知道她并不喜欢那样，决定尊重她。于是，当第二天那些男生再提出跟踪时，他坚决地否定了。那一天早晨，他一个人走向教室。
　　他吹着口哨，打开教室门后看见的却是昱雨和那个男生拥抱的画面。听见他的进入，他们迅速分开，然后那个男生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扬有一丝愤怒，但决不是因为那个拥抱。说没有感觉是假，但长期游历国外的经历让他并不觉得那个拥抱有太大的不妥。他的愤怒是来自那个男生，他居然就这样离开而留下昱雨一个人来面对一个未知的结局。
　　教室里的气氛一直是尴尬着的。他们都沉默地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但不知是巧还是不巧，她坐在他的正前方，隔一个座位。
　　终于还是昱雨先开口了：“能和你出去谈一谈吗？”
　　扬轻轻地点了点头。面对她的这种心情和处境，他没有办法说不。
　　H外的校园很大，特别是早晨，鸟鸣声更让它显得特别幽静和空旷。他们就这样肩并肩走着，一言不语，但他们的背影却很像一对依依惜别的情侣。
　　“刚才的事你不许说出去。”语调虽然接近于一种命令，但扬察觉到她的胆子其实很小呢，也很爱害羞。
　　认识到这一点，扬忽然有了性子想和她开玩笑。
　　“你命令我吗？”
　　“不是，算是……就算我求你。”语气虽然软了一点，但是还是可以听出她的不情愿。
　　“你这是求人的语气吗？”
　　“恩……我求你，不要把刚才的话说出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好吧。”
　　昱雨没有想到他会那么爽快地答应，以为他们的和约里还有什么空子可以让他钻，急忙补上：“你不可以暗示同学。”
　　“好。”
　　“你不可以假装说梦话说出来。”
　　“那真的说梦话呢？”
　　“这个……反正就是不行。”
　　想了一会，昱雨突然说道：“你也不可以唱出来。”
　　扬不禁失笑，原以为她还有什么高见，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句。
　　“我不会的。”
　　就算你不告诉我这些，我也不会说的。我不想让你为难。
　　扬的声音忽然变得好温柔，，昱雨情不自禁看向他，却在他的眼中发现了同样的温柔。
　　是错觉吗？
　　绝对是的。
　　“不过既然是交易，我也有要求。”扬不紧不慢地说。
　　“什么？”
　　“给我三个条件。等到我说要的时候你必须帮我做到。”
　　“不可以是很过分的要求。”
　　“可以。”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我也可以不遵守约定……”
　　“成交。”
　　从此，她很不幸地成了他的“奴隶”。只是她没有想到，这还包括了今后她的感情。

　　昱雨其实还是不能对扬完全放心。她在上课时又传了一张纸条，提醒他不能忘记自己的承诺。
　　他回复了。他的字是男孩子特有的那种歪歪扭扭的字，需要十分仔细才能辨认。
　　于是，传纸条成了他们之间交流的一个重要的方式。开始的话题总是和那天的事情有关，久而久之，他们喜欢在字条里聊天，斗嘴。
　　不过，纸条外的他们还是原来的他们，一点都没有改变。

　　“董昱雨，数学作业借我参考一下。”扬在后面大喊。
　　参考？！真好听，“你不会自己作啊，凭什么我就得浪费时间做这些无聊的题目再借你免费享用呢？”
　　“条件……”扬坏坏地笑了一下。
　　一本作业本尽可能快地飞到了他的桌子上。
　　他和她原来的约定只有三个条件，不可以无限衍生，完成了他就不能再拿这个来威胁她。但是扬却无视合同，自恃有她的把柄在手里就强迫她把原来的不可以统统都改成了可以。
　　如果有可能的话，昱雨刚才更想把本子飞到扬的脸上，打掉他唇边无耻的笑容。

　　昱雨已经渐渐熟悉了扬的压迫，十月份也快来了。这一年的秋天特别热。昱雨以为在学校的生活会起一些变化，没想到一切都不曾改变的生活中唯一起了变化的就是这些飞虫。不过不是减少，而是增多。
　　昱雨最讨厌这样的虫子了。虽然她知道它们对人体并不会造成伤害，但她总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些虫子实在很恶心，并尽可能远远的避开它们。
　　一天，班里无聊的男生捉了几只蚱蜢到教室里玩，别的看见了，接着班里形成了一股捉昆虫的风潮。有的人开始拿着虫子一个一个地试探女生们对它们的反应。于是很快地，他们发现了她的这个弱点。
　　其实一开始他们并不是专门针对她，毕竟怕虫子的女生少说也占了班里的二分之一。但是时间长了以后，她们都或多或少地对虫子有了一些免疫力。最后，只剩下昱雨和另外一个女生仍然会在遇到虫子时尖叫着跳开。而那时，扬是他们的带头者之一，在他的作用下，这种虫虫恐吓行动开始将目标集中到了她身上。扬也渐渐用虫子取代了拿条件来“威胁”她。
　　从此，她的面前总是会出现一些小虫子之类的，比如蚱蜢、飞蛾。而昱雨也终于开始对一些较小的昆虫不再害怕。
　　一个星期二，昱雨刚上完体育课回来，准备从铅笔盒里拿笔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只黑白相间的东西正在里面蠕动。——虫子！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甩开铅笔盒，然后放声尖叫起来。接着扬走了过来，毫不费力地抓起那只虫子，假装往她身上扔去，结果没有抓住，不小心真的扔到了她的脚边。她又一次跳开，然后，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厌恶和恐惧，毫无形象地哭了起来。那是她在H外第一次哭。
　　扬轻轻走过来，充满歉意地对她道歉：“对不起，别哭了，好吗？”
　　她没有理他。只是拿出数学书，开始上下一堂课。
　　那时的昱雨并不知道，那是扬为了引起她的注意而不得不使用的手段。

　　被扬压迫的时间长了，昱雨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来压制他的猖狂。
　　那一天上课，她传了一张纸条给扬，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你喜欢谁？”
　　很长一段时间，后面终于传上来了回音。昱雨轻展纸条，上面仍是他张牙舞爪的字迹。她不禁莞尔一笑，她似乎已经非常习惯他的笔迹和这种交流方式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在她的意料之中。不过，为了她今后的自由，她不会放弃的。
　　“求你了，说嘛。”
　　“不说。”
　　“那，我们交换好不好？”
　　“不行。”
　　字条在前后座位中传来传去，虽然是和以前完全一样的字迹，却字里行间透露着一览无余的亲昵。她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呢。
　　就这样，下课铃终于响了，昱雨却仍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并不是没有答案，只是，太难说出口。

　　日子一天天地在纸条地传递中度过，而那个问题仍然继续着，扬也始终没有回答。
　　临近下课时，昱雨再一次问了扬。她认为，这一次同样也只是徒劳，但是，扬却回复了她“你真的想知道吗？”这个问题。
　　昱雨毫不犹豫地朝后面点了点头。
　　然后，扬用手轻轻指了指她，用口型回答道：“你。”
　　我？他说他喜欢的……是我？
　　昱雨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而他只是随着下课铃声从容地走出了她迷茫的视线，只留给她一个清晰的背影。

　　“你这样说只是为了堵我的嘴吧？” 昱雨带着余留的震惊问道，而双颊却因为少女的矜持被染得通红。
　　“你觉得呢？”
　　“我当然是那么觉得啊，不然会这么问你吗？”
　　“那好，我只说一遍。我，只喜欢你。”

　　终于,昱雨在心中接受了扬的回答。大概，那是她内心一直期许着的吧。但是，昱雨总认为她应该拒绝的，因为她现在正在和程恺在交往。
　　其实，昱雨也并不是一个保守的女孩，但是，长期的家庭熏陶让她只接受专一的感情，也只想永远遵循着那条规则去爱别人。所以，她总是在一个人的时候，默默的告诉自己，程恺才是她的唯一。
　　只是，昱雨不知道，心已经交给了另一个人，再也容纳不下别人的点滴。唯一，只是童话里美丽的名词，只是一个并不高明的谎言。

　　昱雨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扬，她不可能会喜欢上他。只是每一次，扬总是笑得很温柔，然后他说：“我等你。”他的身后，阳光总是很温暖的绽放。
　　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
　　扬的话就像一道魔咒，紧紧地牵扯着昱雨的心。
　　她并不想让他等她的，她总觉得，扬应该拥有更好的女孩子，至少应该是配得上扬的。而她，不配。她不想去用拥抱过别人的身体再去拥抱扬，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很脏很脏。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让他拥有自己的全部。
　　于是，她开始要求把扬当作哥哥，扬答应了。其实昱雨觉得自己这么做很卑鄙，她不仅留存了自己心中的所谓的信念，又可以和扬在一起。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扬的心情，那一句“我等你”已经让她再也不能失去扬了。她只能那么做，为了自己。
　　其实，在扬的心目中，我等你并不是一句甜言蜜语，他会等她的，他相信，他会永远等着她的。
　　当他答应下她的要求的时候，他在她转身的瞬间在她的桌板上写下一句话
　　——I am always waiting for you.
　　只是，这个永远，到底有多远呢？

　　“哥，作业借我抄一下。”
　　“哥，帮我买瓶水。”
　　“哥，……”
　　扬并不喜欢“哥”这个称呼的，他并不想当她的哥哥。但是，他知道他不能那么自私的去逼迫她，能看见她每天的笑颜，他觉得他的快乐已经是透支的了。

　　纸条仍然继续传递着，昱雨仍然执着地拒绝着内心的感情，执着地喊他哥哥，扬也依然执着地守侯在昱雨的身边，却再也不对他说“我等你”了，因为，誓言一句就是永远，一句就已经足够了。他们的日子都是快乐的，单纯地看着对方的快乐而快乐。
　　一天，扬写了一张纸条给昱雨。“下课能出来一下吗？”
　　“好。”她很好奇，也很期待地想知道他想说什么。
　　下课以后，扬把昱雨带到了教室外面，两个人都靠着窗子静静地站着。
　　扬其实很高，起码有170厘米高，小巧的昱雨连他的鼻子还够不着。每一次，她都不得不仰起脸才能看见他的眼睛。他的目光虽然总是柔柔的，却让她总有一种压迫感，想逃却又逃不了。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扬用他一惯的语调问道。
　　“可以。”他总是在她不开心的时候默默地听她的倾诉，他也真的想为他做些什么。
　　“我……刚才不小心把Ann弄哭了，你能帮我去安慰她一下吗？我不太会讲话。”
　　原来是这样。昱雨的心一沉，却坚定地扬起头来，微笑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