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职场故事》呆萌山丘

2、高层的变动

　　转正问题是岳融同学的一件大事，也是奇幻咨询的一件不起眼的日常小事。
　　对于一家公司来说，现在正在会议室里讨论的才算大事。
　　公司两位老板周海和张瑶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这对屋子里几位高管早已不是秘密。奇幻咨询现在一年小几千万的收入，一千多万的利润，股东只有他们夫妻俩，不管从现金还是从股权身家上来说，两人已经初步进入了云间之城有钱人的序列，有钱人发生婚变，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了。
　　关键是，奇幻咨询作为一家开的不错的夫妻店，能否在婚变之后实现平稳的利益切割，这个切割对其他人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这才是高管们真正关心的问题。
　　会议一开始的时候周海就开宗明义，大家都是成熟的人，不会因为家事影响到公司蒸蒸日上的发展脚步。但人毕竟是感情动物，无法保证绝对理性，为免以后有尴尬或者争议，最好是其中一个人离开公司的日常运营工作，经过友好协商，离开的人确定为张瑶。并且两个人都认为，对于奇幻咨询，这是一个从夫妻店转型成为现代管理型公司的契机，云云。总之，坏事能变成好事，各位别心慌。
　　王杰瑞并不心慌，作为主管投资银行部的副总裁，他不像会展和媒体部门的任语华以及数据部门的李飞嫣那样，是从奇幻成立之初就在公司里的老班底。不管是周海还是张瑶，他都谈不上有特殊的忠诚度，而且张瑶的离开正合他的心意，因为张瑶虽然名义上负责会展媒体，是任语华的直接领导，但经常插手投行部的业务，让王杰瑞有口难言。
　　他面无表情地用余光扫视任语华和李飞嫣，两个人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波澜。
　　她们应该是早就知道这事了，毕竟一个是老周的亲信，一个是张瑶的自己人，这屋里只有我一个外人啊。当然她俩也是万年高冷傲娇范儿，习惯性扑克脸对人……王杰瑞默默地吐槽。
　　几位高管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奇幻咨询最早是IT男出身的周海从数据库产品做起来的，头几年这块业务都是他亲自负责，直到一年前因为公司的快速发展，让他不得不从具体事务中脱身，把时间和精力转向全局性和资源性的管理工作，于是提拔了自己当时的助理李飞嫣做数据和研究部门的副总裁。
　　为了这事，周海和张瑶很是争吵了几回。张瑶认为李飞嫣并非业务上的助理，而是更偏行政秘书的角色，无法担当起部门负责人的重任，但周海坚持说，这方面的业务他总归会自己盯着，李飞嫣的能力可以给时间慢慢培养，信得过才是最重要的。
　　最后双方妥协的结果，是周海如愿让李飞嫣当上了部门副总，而张瑶也把她管理之下的会展和媒体两组人马合并成一个部门，由她最信任的总监任语华出任副总裁。现在回头看来，那时张瑶已经在为离开奇幻默默作着准备了。
　　而王杰瑞听到的小道消息是，张瑶之所以极度反感李飞嫣，是因为在周老板出轨那个大学生的过程中，李飞嫣做了大量遮掩和背锅的工作……
　　在瞧不起李飞嫣的水平这方面，王杰瑞跟任语华有着共同的感受，但他决非任语华的盟友。与李飞嫣相反，任语华是真正有能力、有专业素养也不缺少野心的女强人，在奇幻的飞速发展中，她起到的作用甚至要更大于她的顶头上司张瑶。理所当然地，在张瑶向投行部插手这件事上，任语华也是主要执行人，甚至也可能是背后推动者，这是王杰瑞跟她矛盾的核心。
　　而且这个矛盾不可调和。
　　奇幻咨询是个相对年轻的团队，周海和张瑶开始创业时三十出头，现在还不到四十岁。剩下这三位副总都在三十到三十四岁之间，最晚来公司的王杰瑞是其中最年长的。这个年龄段上，野心大，锐气足，精力旺盛，谁都不嫌手里抓着的事儿多，对利益的渴望恨不得写在脸上。而奇幻的几项不同的业务之间资源交错非常多，常常同一拨客户，既是数据产品的买方，也是会展的赞助商，还是财务顾问想要抱的大腿，如果大家能协同合作，公司的利益自然可以最大化，但要是每个部门都想所有的钱由自己来赚，竞争带来的内耗不可避免。
　　现状正是已经出现了内耗的苗头……王杰瑞看得很清楚，他也相信周海不会看不到。只是经过了这些年的创业历练，原来的IT宅男早有了城府和权术意识，也许是在考验谁能做出成绩，也许是更乐于看到高管间有缝隙，更有可能的是老板深陷在家庭争端中根本没空琢磨高管之间这点事……
　　看得出来，感情破裂这么久，对双方都还是很伤的。尤其是张瑶，要在“彻底分居就等什么时候离婚的夫妻”和“相互默契配合的事业合伙人”之间来回摇摆，显然已经很疲惫了，所以才做出了退出公司的决定。至于在其他方面周海做了什么样的利益补偿，王杰瑞不知道也不在意，只要奇幻咨询没有被他们两个一切两半，就仍然是个很好的职业平台。
　　业务不切，股权是要切的。周海刚刚说了，奇幻的股权会变成他占百分之七十，张瑶百分之三十，既确保留在公司的人对公司的控制力，又给了离开的人享受未来收益的可能性。在此之前公司注册时，因为压根没有考虑过会离婚，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股权都在周海名下。
　　貌似事情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解决了，张瑶突然提出了一个意外的问题，而从周海的表情变化看，这事之前他们没有达成过共识，甚至都没有拿出来讨论过。
　　“董事会怎么办？”
　　“董事会？什么怎么办？”周海疑惑地皱起眉头。
　　张瑶语气平静地说：“按照奇幻咨询的公司章程，公司经营上的重大事项是需要董事会批准的。以前设定的董事会成员是三个人，你、我和李飞嫣。”她向李飞嫣扫了一眼，毫不掩饰目光中的不屑，“因为当时咱俩肯定能保持一致，所以第三个人是谁都无所谓，为了飞嫣处理这些行政事务方便，不用再多找一个人签字，就把她算在里面了。后来虽然咱俩出了问题，但为了公司好，我也从来没有在这个事上找过麻烦，遇事仍然是跟你商量解决。”
　　她停了一下，似乎在给周海理解的时间，“不过现在我要远离公司具体业务，董事会是不是就应该正规化一下了呢？否则我怎么保障我的股东权益？”
　　“你为什么早没跟我商量？”周海适度表示出了不满。
　　“刚想起来。”张瑶很随意地回答，“何况既然要正规化，就应该避免什么事都咱俩私底下解决，公司高管至少应该享有知情权。”
　　在讲这些大道理上，周海不是张瑶的对手。他回忆了一下，在有些事情上确实曾经走过董事会决议这个程序，但其实没真正开过会，只是李飞嫣打印了决议他随手签个字而已。张瑶现在提出这件事来，周海完全没有准备，他只能先听听对方的用意。
　　“所以你的建议是什么？”周海问。
　　张瑶显得胸有成竹：“公司已经有三大业务部门，高管的数量也增加了，三人董事会明显不妥。我建议董事会扩大为五席，今天在座的五人都加入董事会。”
　　原来如此，这才是今天会议的重点啊……王杰瑞明白了。如果董事会保持不变，她一个人对上周海和李飞嫣，又不在公司里上班，岂不是彻底失掉了发言权？在不可能要求换掉李飞嫣的情况下，她能提出最有效的平衡方案就是把任语华也拉进董事会。但董事会成员必须是奇数，于是王杰瑞成了凑数的……
　　不不，我不是凑数这么简单。王杰瑞瞬间发现自己想差了，在其他人必然形成二比二的局面下，我不是成了关键票了吗……卧槽，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老周的眼神看过来了，他不会以为我事先跟张瑶有勾结吧……我靠怎么好像所有人都在很有深意地看着我，我要不要表个态度……
　　王杰瑞毕竟年纪不算大，也没在政府或国企里历练过，他跟李飞嫣、任语华一样，都是尖锐远多于圆滑，面对这样的场景一时竟然略略掌心沁汗，好在表情上还绷得住。
　　“你说的有道理。”在漫长的三秒或者五秒钟冷场之后，周海表态道，“董事会是应该正规化，多长周期开一次，哪些决定需要董事会讨论，都应该固定下来。奇幻要向真正的企业治理转变，这也是我的目标。”
　　那倒是，当着好几位高管，总不能说“我一点不希望你们来参与公司管理，我就喜欢一言堂”吧。王杰瑞放松下来，也明白张瑶非要在这个场合提这事的意思了，就是用在场的人把周海挤兑住。她了解周海是个要里子也要面子的人，不会把自己的人设弄成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老板。如果王杰瑞是个笨蛋，能够对她感恩戴德，那就更好了。
　　而在王杰瑞看来，老周根本没必要有所担心，未来除了张瑶，所有人都要继续在周海的手下工作，他们最重要的利益仍然由周海掌握，张瑶只是下了聊胜于无的一步闲棋罢了。
　　所谓的提携之恩算什么，当然是奖金决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