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鱼[天行九歌]》浩然天风

16、第十六章

　　今日晴空万里，阳光倾斜着照进水底，折射出粼粼清波。

　　韩宇坐在池边，拿着系统伪装过的竹简给千乘和玉姬讲近日看的洪荒文的第一卷内容。他删改了部分感情线，将剧情精简，择精彩之处细细道来，听得两人心驰神往，恍然已置身于他所构建的情境之中。

　　一卷内容删繁就简，剩下的剧情并不太多，他只用两刻钟便讲完了。千乘和玉姬如梦初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犹未尽。

　　“今天的故事就说到这里。”韩宇轻咳两声，喝口茶润润干涩的喉咙，然后展开竹简，“你们都下去忙自己的吧。”

　　二人却不动。

　　“四爷不做筹谋，又停了一切情报探查行动，属下与玉姬姑娘实在无事可做，还是让我二人守卫一旁。”千乘为韩宇斟满茶杯。

　　玉姬轻轻颔首：“四爷的烹茶技艺奴婢已尽数学会，就让奴婢亲自上手试验一回，如何？”

　　“随你们。”左右不是什么大事，韩宇同意了。

　　三人同处一地，各行其事，气氛恬淡而静谧，却不知屋檐上有个被吸引过来的人刚刚离开。

　　紫兰轩内，韩非走进厅室，前方有一长廊，廊下是一院绿竹和满庭长风，白衣剑客正立于风中，风姿绝伦。

　　剑客抬眼看来，眼中锋芒内蕴成一点寒光，虽不言语，却在和韩非目光交汇之际诉尽心中所思所想。

　　韩非微微一笑，对他的身份了然于胸。

　　能得卫庄引荐，又有如此气度之人，世上仅有一位——

　　鬼谷，盖聂，亦是秦王身边亲卫。

　　韩非深谙交谈之道，与什么人往来便说什么话。盖聂是剑道高手，初次见面，能用以试探他的，自然也与剑相关。

　　论剑三等，侠儒分野，韩非借剑论抒发了心中之志，令盖聂叹服。

　　过了盖聂这一关，他真正要见之人，也终于从阴影处缓缓步出。

　　那是一位白衣公子，银色面具遮住了他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通透深邃的眼瞳，静静凝视着韩非。

　　一叶落，风声疏阔。

　　卫庄站在屋顶，喧嚣的日光乍然沉静下来，随清风卷上他的衣角。他想起方才在四公子府檐上听到的那个故事，少年人持岁月之剑，一剑破山河，波澜壮阔而又遥不可及，不知怎么扬起了嘴角。

　　如若世事真能这般简单，可以一概以力破之，韩非今日要见的便不是院里那人了。

　　再说夜幕那边，收到秦王孤身入韩的消息，加上八玲珑开出的条件，姬无夜兴奋地扔下酒樽，眯着眼权衡利弊。

　　以他的眼光不难看出，此事若成，他将一举扫除韩非、卫庄等几个心腹大患，还能提前除掉秦王这个韩国未来的强大敌人。不说毕全功于一役，至少清除了大部分障碍，此事大有可为！

　　得出利大于弊的结果之后，姬无夜毫不犹豫地派出人手全城搜捕秦王下落。搜捕的理由是现成的——捉拿刺杀秦国来使的贼人。

　　新郑局势本就错综复杂，如此一来更加动荡，水越发的浑了。

　　听到探子的回报和韩非传来的口信，韩宇接过玉姬泡的茶喝了一口。

　　“千乘，安排接应之人。”

　　流沙要做的许多事，韩非的许多筹谋，有了韩宇的帮助，都会变得相对简单。韩宇的实力几乎是放在明面上的，有些事情韩非不方便做，他却可以。

　　例如，提前接应秦王，让姬无夜四处扑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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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姬无夜带领禁军进行搜捕行动。

　　他兵分数路，一路拦下韩非的马车，另外几路封锁城门与城中重要路口，布下了天罗地网，只为活捉秦王。然而封城那几路一无所获，而他亲自拦下的马车上也没有秦王。

　　他扑了个空。

　　从车上下来的是盖聂，他持着佩剑站在马车前，独对姬无夜和数百禁军，气如沉岳。

　　“姬将军。”他向姬无夜一拱手，“不知将军半路阻拦，有何要事？”

　　“原来是盖聂先生。”姬无夜皮笑肉不笑，“先生怎么在九公子车上？”

　　盖聂面不改色：“使臣大人与九公子相谈甚欢，不觉天色已晚，九公子借出车架送使臣回驿站，我自然从旁护送。”

　　“是吗？”姬无夜冷笑一声，“本将军收到情报，杀害秦国前任使臣的百越凶犯就藏身于一辆马车中，全城的马车都要接受搜查。”

　　盖聂眸色渐深，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见状，姬无夜加重语气又道：“安全起见，还请你交出佩剑。”

　　秦国前任使臣之死确实与百越遗民有关，这口锅韩王和姬无夜扣的是理直气壮，直接定案，调查过程都省了。

　　韩非与李斯在朝堂争论时定下了五日之约，即韩非必须要在五日内找出杀害前使臣的凶手，并将之捉拿归案。有这个借口在，姬无夜的要求虽然强硬，但也说得过去。

　　盖聂的手搭在剑柄处，与姬无夜无声对峙。姬无夜似乎有恃无恐，甚至往前踏出了一步，却在下一刻因从车里出来的人而停住。

　　车上没有秦王，这人是李斯。

　　姬无夜脸色阴沉，在脑子里将自己的行动安排过了一遍，并未发现纰漏。拦下马车之前，他还特地带人先去搜查了紫兰轩，确认那里没人才追上马车，秦王怎么可能不在其中？

　　他到底是如何逃脱的？

　　紫兰轩侧门外，一架双辕马车架着两人驶出城外，到城门处被拦下检查，坐在车上的是四公子韩宇和他的义子千乘。

　　“四公子此时出城，所为何事？”守卫没有立即放行，而是谨慎地多问了一句。

　　韩宇掀起帘子，微微笑道：“我要到城外庄园办点事，若是姬将军问起，你直说即可。”

　　守卫闻言，不敢再阻拦，连忙让人放行。

　　马车出城，驶进庄园大门。

　　另一边，韩非回到了紫兰轩。

　　“韩宇出城了？”姬无夜摩挲着下巴，眼中惊疑不定，“他和韩非沆瀣一气，莫非嬴政坐的是他的车？”

　　宁杀错，不放过，姬无夜虽然没有把握韩宇一定为此事出城，但还是派人到城外庄园去搜查。

　　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

　　那么秦王到底去哪儿了呢？

　　紫兰轩院中，嬴政坐在矮几后，手里端的青铜樽内盛着一泓浅绿色的酒水。点点星光映在其上，光华烁烁，照见他眸间深沉的思绪。

　　韩非步入庭院，向他拱手行礼，然后非常自然自在地坐到他对面，为自己斟了一樽酒。

　　他笑眯眯地道：“这是我四哥赠的好酒，六国独有，尚公子尝尝。”

　　尚公子是嬴政的化名。

　　嬴政饮了一口酒，心里暗暗赞叹一句，面上却平静无波：“我不明白，先生既说四公子提供了一处隐蔽之所，为何不直接带我去那里，反倒让四公子冒险出城？”

　　“四哥出城，是为了打消姬将军最后一点疑虑，待他撤去城门的防卫，方是尚公子转移的最好时机。”韩非轻晃酒樽，不紧不慢地说道，“紫兰轩亦是一个转移视线的地方。如今夜幕、八玲珑都在找寻尚公子的下落，我们行事自然要更加谨慎。”

　　“你不担心四公子遇到八玲珑？”嬴政反问。

　　韩非笑了笑，没有回答。

　　从城外庄园回到四公子府，韩宇打发一路“护送”自己回来的姬无夜亲兵离开，和千乘一起走进房中。

　　“老九可说何时转移那位尚公子？”韩宇一边摘下勒得头皮生疼的发冠一边问道。

　　“说是三日后早朝的时候让张良先生送他出城。”玉姬代千乘回答，并帮他褪下一身的繁复饰物，换上轻简的常服。

　　韩宇点点头，躺到榻上闭目养神：“好。你们听他安排，配合他的行动，无需再来请示我。”

　　玉姬与千乘颔首应是，退了出去。

　　韩宇闭着眼，脑海中回想这一夜的经历，顿觉头疼。

　　原剧里韩非别无选择，只是绕了个弯避开姬无夜，便让嬴政藏身于紫兰轩内，但依然被八玲珑发现了破绽。如今有了更稳妥更隐蔽的选择，韩非的行事却越发慎重，为了不使嬴政暴露行踪，选择将紫兰轩当成转移视线之地。

　　结局可以想见，八玲珑发现嬴政的破绽，定然会攻破紫兰轩，届时嬴政是顺利离开了，但紫兰轩……估计还得炸。

　　那他提供那栋竹楼的意义是什么？向未来的千古一帝炫耀一下星辰穹顶的牛批？

　　韩宇想了很久，勉强又想出一个好处——从竹楼那边离开行动更隐秘低调，可以为嬴政、盖聂他们留出更多的反应时间，说不定不等追兵赶上，他们就已出了韩国边境。

　　希望真能如此。

　　“唉，剧情的必然性真是令人头大，过程变了结局不变。之前太子之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韩宇翻身抱住被子，干净利落地将这些麻烦事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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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早朝。

　　韩宇从马车上下来，就见韩非站在宫门口等着自己。

　　“今日是你与秦国使臣五日之约的最后一天，”韩宇走到他身前说道，“你可有想出什么应对之法？”

　　“前日之事多谢四哥相助。”韩非先低声道谢，随后才微笑着回答他的问题：“我找到了凶手，算不算应对之法？”

　　韩宇的目光掠过他眼中神秘的笑意，一时兴起：“让我猜猜，你说的凶手，不会正好在姬将军的手里吧？”

　　“四哥聪明。”韩非向他拱了拱手，“准确地说，是在夜幕手里。”

　　夜幕可不只有一个姬无夜。

　　“对了四哥，你的茶酿还有吗？”谈着正事，韩非忽然话锋一转，挠着头腼腆笑问。

　　韩宇有些诧异：“你不要告诉我，你只用五天就喝完了两坛酒。”

　　韩非委屈巴巴地撇嘴：“不是，我见尚公子喜欢，便送了他一坛，现在我只剩半坛了。”

　　“……”

　　韩宇莫名地觉得很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