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姑》谢俊采

2、是人不是鬼

　　一个月后。
　　李瑜背靠一土堆有气无力地坐着，用幽怨的眼神看向拐来的那匹吃草吃得正欢的棕马。
　　大家都是逃亡，凭什么你就能长出一身膘肉，我却瘦成皮包骨？
　　已经两天没能吃到东西下肚的她两眼发黑，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昏迷过去。
　　她苦笑道：“到了这种地步，我是不是要考虑把你给宰了？”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一个多月来棕马日夜与李瑜相伴，头脑变得聪明起来，李瑜刚说完这句话，它就停下吃草的动作，抬起头眨着一双水汪汪的无辜大眼睛看向李瑜。
　　李瑜略微诧异，不管棕马是不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反正容易心软的她立即改了口吻：“放心吧，就算我现在想宰你也没那个力气。不行，我闭眼睡一会，太累了。”
　　棕马继续低头吃草，发现这块地的肥草都被吃光了，就独自前往其它的地方找吃。
　　在李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一行人往她的背向走来。
　　“世子爷，小心脚下！”
　　清福看到前面有一块凸起的尖石块，小心翼翼地提醒身边的张安。
　　今年八岁的张安乃一直戍守北疆的武定侯张广的唯一儿子，也是张家的三代单传。可能是想到战争无常，自己很容易没命，张广在张安六岁的时候就向皇帝请封世子之位。
　　皇帝念及张广为国立过多次的大功劳，欣然破例应允。张安也因而成了大周国年纪最小的一名世袭世子。
　　可以想象到，武定侯府全家上下有多宝贝这个小世子。
　　作为小世子的贴身随从，清福暗暗表示压力山大。
　　自从小世子的乳母李氏半年前病逝后，小世子表面没什么变化，但清福知道，小世子会经常躲在房间里偷偷落泪，想必是思念从出生就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李氏吧。
　　就像现在，小世子似是无意经过这一带玩耍，其实就是想来看看李氏的墓碑。
　　站在墓堆前，张安双眼落在自己手中的那束黄铃花，用清脆稚嫩的声音说道：“嬷嬷，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把这花儿戴在头发上吗？我今天出来玩耍刚好遇见，就顺道摘了一些过来给你。”
　　他弯下腰将黄铃花放在墓碑前，一阵凉风吹过，有一朵花蕾随风而起，恰恰飘到了在墓堆后面睡大觉的李瑜头上。
　　“啊秋！”张安打了个喷嚏，清福立即从下人手里接过披风，为其披上。
　　睡梦中的李瑜以为自己是在大学的寝室里睡觉，听到有人大声地打了个喷嚏，就扶着土堆爬起来，眼睛惺忪地看向前方，嘴里嚷嚷道：“是谁打喷嚏打得那么大声？把人家都吵醒了！”
　　张安身后的八名护卫动作划一地拔出尖刀，清福第一时间张开双臂，像老母鸡护鸡仔一样挡在张安前面。
　　而对于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全身瘦得没剩几两肉的“黑野人”，张安虽然感到惊讶，却临危不惧，自带一种不可违抗的威严责问对方：“你是人是鬼？”
　　被护卫的那八把明晃晃的刀面闪眼，李瑜这时想不清醒也不行。
　　从观察中她肯定地位最高的就是问话的这个小男孩。
　　这小男孩剑眉星目，长得怪好看的，就是模样太凶了。不知道她的儿子长大之后会不会像他那样帅气呢？
　　她对张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乌黑发亮的杏眼眯成了两道弯月，解释道：“我是人，不是鬼。”
　　张安一下子怔住了。
　　也许是她额顶发间的那一朵黄铃花，也许是她的温柔眉眼，或许是她的轻言细语，使得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既然不是鬼，那你姓什么？”
　　“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