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
-
解开误会然后婉拒对方的“礼物”并且送走笑眯眯的雾岛透和八重花后，绿谷出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丧了，白着脸就差吐魂，看上去可怜极了。
像他这样从小在正常家庭中长大的孩子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雾岛透会试图硬塞一大沓福泽谕吉给他当作谢礼——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安慰了一下那个小姑娘啊！
在绿谷出久试图表达出“我只是安慰了一下八重花用不着这样贵重的谢礼”之前，广控森己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提前阻止了他发出声音。
绿谷出久虽然已经有在锻炼身体，可终究时日尚短，一时竟被广控森己打了个踉跄。
“广控君？你怎么……”
“别给他钱了，绿谷不会收的。”白发少年盯着雾岛透说，“雾岛哥，他就是这样的老好人性格，要真感谢他你表示表示就行，这些钱你就收回去吧。”
雾岛透先是一愣，随即用一种相当复杂的表情上上下下地打量绿谷出久。
这小子不赖嘛，居然把森己拿下了？
……嘛，也是，森己这小子就喜欢这类傻白甜。
“意思我懂了。多谢你找到我们家大小姐，也别说什么没做之类的话，如果不是跟着你，大小姐还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去呢。”
青年十分自然地揭过了刚刚的误会和谢礼被拒绝的场面，真情实意地说：“所以，我还是要感谢你……啊，你是叫什么来着？”
绿谷出久不好意思地说了自己的名字，“没有没有，不用谢的，能帮上忙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嘴上说着不用谢，但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绿色卷发的少年说这话时，墨绿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的喜悦的光芒。他是真的为自己能帮上忙，哪怕只是照看了一小会走失的孩子，而真切地高兴着。
对自幼便崇拜英雄的他而言，无个性是阻碍他的第一个因素。其次便是过于弱小，没有能力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的无奈。
但是，这件事情也让绿谷出久意识到了——
“不使用个性也能帮助他人”。
过去的他深陷无个性的泥沼不可自拔，可在如今得到欧尔麦特的帮助的他看来，并不是那样子的。
即使不能成为职业英雄，他也仍然可以帮助他人。
而在被给予了新的期待和力量的同时，他肩上的担子也在无形中变得更加沉重。
就这样、连自己被移交了多么沉重的负担都不晓得的少年，心头“一定不能辜负欧尔麦特的期望”这个想法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坚定起来了。
————
灰色的云灌了铅似的黑沉，偶尔银白的闪电划过其中，昭示着一场倾盆大雨的到来，空气也潮湿得沉重。街上的行人匆匆忙忙的身影像一片片单薄的剪纸，亦或是背景板，周遭的景色苍白模糊得令人感觉入坠梦中。
在漆黑无光的暗巷中，一个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不过是孩童的模样，一举一动却极不协调，动作僵硬得如同老化生锈的部件，随着他缓慢的前进，似乎还可以听得到喀吱作响的声音。
仿佛就在昨日，有个人跟他讲过一个故事。
让我们暂且忽略这个故事的不合理之处吧。他说。
从前有一只兔子，它一直在四处旅行。走过神秘美丽的森林，走过浩瀚无垠的大海，走过高耸入天的山峰，可它从未停下脚步。
路过的青蛙问它：你要去哪里？
兔子说：不知道。
青蛙说：你不知道，那为什么不干脆停下来呢？你看，这些瓜果多么甜美，只要你留在这儿，每天都会过得很快活。你可以搭建一个小窝，可以找一个年轻好看的伴侣，还可以生一窝可爱的小兔子。这多幸福呀，可比你一路长途跋涉过得舒服多啦。
兔子仍是拒绝：我得上路才行。
看出了兔子的固执，于是青蛙便不再劝它，只是临走前，他问：你到底要去哪啊？
兔子犹豫了，准确的说，它迷茫了。但它仍是回答道：这些瓜果，这些可能的幸福，都不属于我。我感受得到，我不能要这些。我要走到远方去，走到未来去，说不定有属于我的东西正在等着我呢，如果我不走，我该怎么找到它们？
青蛙说：你确定要走下去吗，哪怕你所憧憬之地什么也没有？
兔子说：是的，哪怕什么也没有。那是属于我的未来，我总要去到的。
说到这里，那个人笑了，声音很轻很轻，丝线一般细细的，却又有一股将人的心脏死死缠住的酸涩。
我已经失去了去向未来的资格，但是你还可以继续往前走。记住，要大步向前走，不要看身后，不要被过去所禁锢，挣开不属于你的一切，去到你应该去往的未来。
去吧，「 」——
那个人，是怎么称呼他的？
男孩握紧了拳头，朝着天空仰头。
无机质的血眸映照出来的，是灰色的天空。
被遗忘的父母，被害的监管人，似乎每一个和他扯上关系的人最后都会不得善终。更令他无地自容的是，他没有办法记住他们。不论是声容、性别、过往，终归会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抹去痕迹，最多一个星期，除去“我曾有过父母/监管人”这样浅薄模糊的印象之外，其余的记忆都会如同流沙般从指缝中悄然消失。
“呜……”
孩子摔倒在地，已然分不清了，这份足以将他拖入深渊的恨意和悲伤造成的伤口究竟是来自身体还是内心。
日积月累的痛苦堆积在一起，逐渐麻木了他的理智。
“好痛……呜呜啊……”
他匍匐在肮脏的地面上，像遍体鳞伤的幼兽一样哽咽着。冰冷当然雨水毫不留情地倾泻而下，声势浩大的雨幕遮盖了他微弱的求救声，连同和过往数年无人听闻的呼救也一同隐藏。
我必须要被这样子对待吗。
我必须要被这样子伤害吗。
我……我还要坚持吗。
孩子感到自己皮肤下的的血液一寸一寸地冰凉，他躺在小巷里，孤零零的，只有他一个人。难以言喻的孤独感狠狠地击中了他的心脏，他努力地向前爬去，边爬边哭，温热的泪水混杂着冰冷的雨水落下，分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希望能够活下去还是干脆一死了之。
好冷啊。
他黯淡的双眼半睁着。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他感觉自己更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了。
在人快死的时候，会想到什么？
他什么也没想到。
褪色消散的记忆宛如泛黄脏污的老照片，什么都没有。
在陷入昏迷的前一秒，他隐隐约约地看到有个撑着伞的人影停在了巷子前，然后几乎是一瞬间，他猛地丢开了伞，向他冲过来。
————
“广控君？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绿谷出久的手在他面前上下摇晃，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广控森己很快就从回忆中拔出了思绪，暗恼自己竟然又翻出了这些无聊的往事。
“没事。对了，你刚刚问什么？”
“就是那个……雾岛先生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绿谷出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随时欢迎你’，还有那张写了电话的纸条，是指我可以去找八重花酱玩的意思吗？……不太可能吧，我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交了什么好运啊，绿谷他。
“没听到雾岛哥叫八重花大小姐吗？八重花的父亲权高位重，身为独女的八重花身价自然也很高，哪怕你觉得不过一件小事，但对他们来说可是直接免去了八重花被拐卖的可能性，雾岛哥当然要重谢你了。他们有‘受恩必还’的规矩，可你不接受雾岛哥的‘谢礼’，雾岛哥就只能以欠人情的方式赊账了，我这样说你懂了吗？”
一长串话下来差点把绿谷出久绕晕，但作为一个优秀的好学生，他还是迅速地抓住了重点：“所以给我电话的意思就是——如果有困难可以来找他们？”
“对，”广控森己点头，“虽然看上去是保姆，但实际上雾岛哥是担任着八重花的保镖一样的角色，很强的哦。”
“可是……”
可是，如果不是广控君打电话，雾岛先生也找不到八重花酱啊，难道不是广控君的功劳比我大吗？
“好啦好啦，别在意这些小事了，纸条你就收着吧，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比如说以后惹上□□的时候请求樱树组保你一命——这话广控森己没有说出来，樱树组毕竟是□□，知道太多对绿谷也不好。
至于他打了电话这件事？
幼时自己生活总会不便，也自然会有些混混盯上他，虽然能够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但他终归年龄小，万一惹了事，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注意绝对过不了几天安分日子，如果不是雾岛哥护着他，他早就不知道又拐进哪条弯道里了，哪还能站在这里。
广控森己是不喜欢与人接触，可却也不是不懂得谁对他好的瞎子，否则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喊雾岛透一声“雾岛哥”。
他非常感谢并且尊敬他们。
“对了广控君，昨天小胜了我关于你头发的事情，你的头发是染的吗？”绿谷出久小心翼翼地偷瞄广控森己的脸色，见他并没有露出异样的神情，才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呃，那个，小胜他比较要面子，可能是不好意思问才……我还没回复他。”
——明明只是问个问题而已为什么我像是在挑拨兄弟关系一样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啊？
绿谷出久在心里哀嚎。
好在好脾气的广控森己没有介意：“是染的啊，你看，这种白色和天生的完全不一样嘛。”
他把头低了下来。
绿谷出久匆匆看了一眼眼前的白色脑袋，心中和见过的白发的人对比了一下，颜色确实不太一样。广控森己的头发是那种没有生命力的白，色泽跟枯草一样黯淡。
这种颜色，也只可能是染的吧。
得到了可以跟凶残的幼驯染交代的答案，绿谷出久整个人就放松下来了。不是他怂——好吧，他怂是怂，可幼驯染也确实是凶，他怂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晚上我下厨，绿谷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欸！广控君还会下厨吗！”
朋友邀请自己到他家+亲自下厨对绿谷出久而言完完全全是个意外之喜，因为是无个性的缘故，从小到大愿意和他一起玩的朋友基本没有，像广控森己这样会邀请自己到家里去的更是不存在，他高兴之余，张口就想应下来——
“好啊！我……”
等等等等不不不不不行的吧！那是小胜家啊！！！绝对会被杀掉的！！！！
终于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的绿谷出久无声尖叫。
于是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不用了不用了，对了，广控君，其实我作业还没写完，下次吧哈哈哈……”
好险，如果真的答应的话……
“其实你只是怕被胜己抓去煲汤吧？”
广控森己一语道破。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