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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薇没有再说话,她觉得今晚她说的已经够多了。
      在那个富丽堂皇的宴客厅,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落单的雇佣兵。他剪了头发,还剃了胡须,穿着不知从哪换来的不合身的礼服,黑色很配他,但明显肩部有些紧,腰又有些太松了。但是这都无关紧要,很明显他出身贫寒,对礼节一窍不通,他努力让自己理解这群贵族们在这里放纵的意义,或许还能找到一份工作。

      正巧她手里有一份工作。

      尊贵的伊蒙公爵喜欢有精灵血统的女孩,那些女孩一批一批的被送入他的府中,却没有一个活的出来过,这在上流社会不是个秘密。他沉迷炼金术,想借助魔法的力量让自己长生不老也不是秘密。
      这个愚蠢的男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拥有自己的领地和人民,在□□开始的那年,农民们跪在他的城堡前乞求粮食,他就站在天台上看他们跪拜,然后饿了他们一个星期,再把小米从天台上倒下。
      小米引来了工兵,尸体又引来了腐食者。
      不知过了多久,巫师杀光了腐食者,又点燃了工兵在山洞里留下的卵。
      一切归于沉寂时,那个原本丰饶的小镇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这段历史被吟游诗人写成歌谣,名字叫最后的那拉铎。

      薇尔珈和那拉铎没什么关系,她也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好人”。那拉铎出事的时候,她还在格兰堡学习法咒,夜夜笙歌,以调配能令人精神愉悦的药水为乐。
      这个世界每一秒都有人死去,她并不在乎。
      艾德一直以为薇尔珈对伊蒙所做的一切,只是她最擅长的恶作剧。后来他才知道,薇尔珈有四分之一的精灵血。

      当时他们已经分开很久了,他们之间发生过很多事,但艾德唯独对这一件记忆深刻。
      这是他说认识的薇尔珈做出的最柔软的事。

      薇尔珈靠在艾德的肩上,缓慢的旋转着。
      一个女仆迈着碎步跑过来,脸红彤彤的,小声地对薇尔珈说了些什么。

      薇点了点头,给了那个女仆二十索币,然后接过女仆手中的两个面具。
      “今晚你是潘瑟,我是凯特。”她把金色豹子面具交给艾德,然后自己带上了银色的猫面具,依然骄傲,“跟着我,进去之后不要叫我的名字,否则你那把小匕首就能派上用场了。”
      艾德难以察觉的撇了撇嘴,他接过面具,然后在薇尔珈的带领下,绕过了那些醉酒的人,从灌木丛爬进了城堡右侧的一个二层的房间。

      窗户是开着的,他们相继钻了进去。
      房间很暗,月光不曾照进这个地方。薇打了个响指,四个角落的烛火竟同时开始燃烧,艾德恢复了视力,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写满了不知名咒语的屋子,颜色有红有黑,他们的脚下有一个用血迹画成的五芒星。

      他正好奇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薇尔珈突然转过身,面朝向他,原本好似紫罗兰的眼睛竟呈现出浅浅的灰色。
      空洞却好似能看见灵魂。

      “薇…?”
      艾德想要发声,却发现自己刚刚开口,一股血腥味就涌了上来,几滴血渍滴在了地上,和五芒星融合在了一起。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看见一片猩红。
      艾德低头看,薇尔珈将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心脏,那把狼皮匕首看着很眼熟。

      无数个疑问涌向艾德的脑海,他却一个也说不出来,眼前开始变得模糊。
      为什么。
      他想从薇尔珈的脸上看见一丝愧疚。
      但是在他倒下的瞬间,女人的脸冷漠的好似与艾德不曾相识。

      “回去吧…”
      一片黑暗中,女人的声音幽幽的飘荡,又很快消散。
      “我会等着你…”

      艾德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破旧的床上,草药的腥臭味加上飘散在空气中的炉灰让他想吐,整个房间都是灰沉沉的,他吸了满鼻子灰,不得不捂住口鼻翻身下床。
      刚刚坐起来,他的手臂传来一阵刺痛,竟有一根半指粗的管子插进了他的上臂,血液源源不断的被吸出,他看不清管子的尽头通往哪里,只能猛地把管子拔了出来,然后捂住伤口。

      门被反锁了,他用身体撞了几次门,竟然撞不开。
      他不得不去找其他的出口,却发现房间开始起火,整个木屋燃烧的极快,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艾德想冲出火中,但是他不知是失了多少血,刚才的撞击已经让他失去了全部力量,急速上升的肾上腺素变得冰冷,他突然变得非常冷静。
      几个呼吸之间,他意识到自己会死在这里。

      他摸了摸腰间的匕首,与其被烟呛死,不如自行了断。
      动手,还是不动手。
      刀刃割刀肉上的感觉,他是无比熟悉的。
      他努力让自己没有遗憾,如果心怀恶意,死后可能会变成丧鬼。
      但是他不甘心。

      耳边是噼啪的燃烧声,还有木头坠落到地上的沉重的撞击声,他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却发现意识越来越模糊。

      砰——
      砰——
      砰——

      所有的腐生生物都怕火,所以敢冒着火闯进来的必然是人,艾德尽全力憋着气,不再吸入粉尘。整个世界好似都着了火,他感到一个湿润的棉织物捂着了他的嘴,然后那个人架着他的肩膀带他闯了出去。
      在他们离开的那个瞬间,整个木屋坍塌了,烧断的木头碎了一地。
      艾德躺在地上,突然感到恶心。
      他开始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心脏疼痛的好似被刺破一般,每次呼吸喉咙都好似刀割。

      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已经死了?

      艾德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地上。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黑发上都是草屑,皮肤裸露的地方也都粘上了烟灰,看上去狼狈不堪。
      那个红发女人拿着水回来,就看见了这样的景象。她蹲下身,把艾德翻了过来,然后用水沾湿布料擦干他的脸,又清理了他的鼻子和嘴巴。
      她的动作温柔又熟悉,好似他们是相处已久的亲密的爱人。

      在确保艾德可以呼吸后,她开始扒他的衣服。
      艾德穿着一件务农人常穿的长袖薄衣,已经被血迹和烟熏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下装是雇佣兵常穿的马裤,没有穿鞋,双脚已经被划了无数个细小的伤口。
      她脱掉了艾德的上衣,然后掏出了一个药剂瓶。

      艾德常年独自在外,加入雇佣兵也不过两三年的时间,但他和莱恩不同,莱恩会对一个集体产生归属感,并调整到利于他生存的状态。
      但是艾德做不到,他永远是局外人,信任的只有自己的剑。
      在这样的时代,孤狼想要生存下去,就要忍受着悬在头上的利刃,独自舔舐伤口。

      女人轻轻的抚摸着艾德身上的伤口,似乎有些怜惜,但她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能调动的情绪只有可怜的一点。就算是刻骨的忧伤,也会沉在眼里,只在抬眸时流露出分毫。
      她打开药剂瓶,暗红色的膏体在艾德身上画出复杂的图案。

      不多时,她画完了。
      天色渐渐变暗,又到了夜行生物捕食的时间。
      她能听见狼踩碎树枝的咔嚓声,还有蝙蝠呼扇翅膀飞过。听说这附近还有一个不安分的狼人,她向四周看了看,整个树林都透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

      她把水壶留下,向天上放了一只红色的狼烟,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几公里外的小镇闪着点点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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