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生》道是春风及第花

5、第五章

　　孟珣得到全班同学一致认同是在第一次自由活动和班里男生打篮球的时候，他看着白白净净，故而体委田骁一开始还暗地里嘲笑他是个小白鸡，哪里晓得小白鸡确实白，打起球来却像个横冲直撞的野狼。

　　田骁和他站在一起一比，才突然发现这小子竟然也不算矮，打起球来也不像看上去那么软。

　　不，不如说，相当凶恶。

　　方凛生自由活动课睡了半节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全班就剩下他一个了，他趴着没动，暖气吹得他晕晕乎乎不想动，正在想要不要继续睡的时候后门哗啦一下开了，呼啦啦涌进来好几个人。

　　“卧槽了韩素疯了吧这节课还下来抓人。”

　　“还净抓男的不抓女的，二十一世纪了男女平等啊！”

　　“大哥打球真的凶！我手都痛死了！”

　　“大哥还是大哥哈哈哈哈哈是你太垃圾了好不好！”

　　半节课下来荣登大哥宝座的孟珣把后门关上，从包里抽出杯子来喝水，他只松松披了一件长款羽绒服，下头贴身的加绒衬衫扣子打开了好几颗，露出了冒着淡淡热气的粉嫩嫩的锁骨一片的皮肤。

　　他俯身下来的时候方凛生下意识屏气，可是男孩子身上的臭汗味道并没有钻进来，孟珣身上几乎没有味道，就算是打完球，也只有洗衣服会用的洗衣粉的味道。

　　淡淡的，有点像花香，又有点像柠檬香，方凛生还没琢磨出这是什么味道，孟珣就被人一把揽走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坐了起来。

　　“大哥，教我打球吧嘤嘤嘤嘤！”

　　“你个垃圾竟然敢碰大哥！大哥请喝茶。”

　　“是哪个傻逼上场前还骂大哥是菜鸡的！”

　　“你个菜鸡！”

　　“你才是菜鸡！”

　　被簇拥在中间的孟珣一边喝水一边听他们互相人身攻击，嘴角挂着看戏专用的微笑，不时眯眯眼睛搭几句话。

　　“菜鸡什么菜鸡！？今天的作业做完了吗？复习了吗？古诗背了吗？英语能考满分了吗？要中考了还整天鸡来鸡去，到时候统一去考场菜鸡互啄吧！”

　　韩素啪一声推门进来大骂，男生一哄而散，像被驱赶的鱼群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耐不住愤慨的喊为什么女生还在下面打羽毛球。

　　“男女有别没听过啊！人家大姨妈还能请假你怎么不拿这件事情说事！管好自己的妈吧！”

　　孟珣倒是没有坐回自己位置上，因为韩素指了指他，“你跟我来办公室一下。”

　　被叫办公室永远是所有学生都会忍不住汗毛倒竖的可怕事情，连方凛生这种肆意妄为玩手机的都皱了皱眉头，下意识觉得韩素要骂孟珣打球的事情。

　　孟珣自己倒是点点头，乖乖跟了上去。

　　并不是他不担心韩素骂自己或是找麻烦，相反，他只是习惯了而已。

　　虽然顶着一张所有老师都会认为是三好学生年年拿奖学金的好脸蛋，但实际上孟珣在原来学校堪称劣迹斑斑，逃学倒还不至于，早退迟到旷课几乎是常规节目，最让他原来的班主任受不了的，是他总不和班里的好学生们一起玩，而是和坏学生凑成堆，他父母对此也没有表现出很大的抗拒，故而只能让老师来头疼这件事。

　　但是他反思了一下自己转学来的这些天的表现，除了今天打球浪费所谓珍贵的复习时间和之前被林肃打了一拳以外，之前日日踩着老师警戒线的孟珣实在想不到要叫他过去的理由。

　　难道是每天早上被方凛生逼着喝奶会对周围同学产生不良影响吗？

　　说起这事就烦，他虽然不讨厌喝奶吧，但是为什么方凛生要摁着他的头逼他喝奶啊！他又不矮！只比方凛生矮那么一点点而已！有必要吗？他是他妈吗？

　　“今天我叫你过来，是想和你谈谈你的学习的。”

　　孟珣点点头，没坐下，就站着，韩素理了理桌上的试卷，转过头来的表情相当认真。

　　“我看了你这几天里小考的试卷，虽然别的学科我不是专精，但也不是看不懂，你完全可以考的更好，分数可以更高，你完全有这个实力，可是你为什么总是要漏题不做，生怕满分吗？”

　　她的嗓音压的很低，但是很不稳，这是典型的暴怒前的温柔，孟珣深谙此道，谦逊的低头，只可惜他现在站着，再怎么低韩素也看得到他的脸，不能给一个愧疚的头顶以不变应万变了，如果要那样他只能拧脖子去死了。

　　到时候出来一个某中学生因过于愧疚被老师骂到掉头的新闻就搞笑了。

　　可他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应付过去，总不能直接说妈的我就是懒得做老子考这么几分你满意我满意我妈我爹满意大家都满意不就好了吗哪里来的屁话一堆！

　　于是他只能沉默。

　　“你是故意不做，还是真的就是粗心忘记做了？”

　　傻子也知道选粗心。

　　“你觉得老师像傻子会觉得你是粗心吗？”

　　那你还问。孟珣在内心翻了一个白眼，因为打篮球而升起的热意逐渐消散，他下楼打球时脱了一件毛衣，尽管现在吹着暖气，汗冷下来终归还是冷，他又算是刚刚大病痊愈，不想再感冒了。

　　“我下次会全部写满好好订正，一定考一个好分数。”

　　让你满意。

　　这么算起来其实他中二病得的也不清，也要治。不过一边埋汰老师一边又忍不住对老师肃然起敬向来是中国学生的常态，孟珣安慰自己没事没事，不会精分的。

　　韩素得到他的保证表情像是被糊了一脸，总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颓废感，她扭曲了一下表情，换了一个话题。

　　“觉得你同桌怎么样？”

　　“同桌？方凛生？”孟珣的脑子卡啦卡啦开始转弯，“挺好的，玩手机也不叫我，也知道开静音，作业做的比我还快。”

　　实在是他学习的好榜样。

　　“你觉得他玩手机挺好的？”

　　其实田骁和于磊也经常偷偷玩，没有方凛生有莫名其妙的底气而已。他俩还偷偷摸摸挑了一本很厚的教辅中间挖洞放手机呢。

　　人民群众的智慧就是无敌。

　　当然打小报告孟珣是不会做的，就只是不置可否的看着韩素。

　　看了一会儿孟珣回答道，“我不会玩手机的。”

　　韩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神幽深可怖，他默默微笑装傻，最后韩素败下阵来，挥手让他回去了，还让他顺便带一堆试卷过去发。

　　孟珣回到班里的时候大半人都已经归位了，他从后门进去直接坐到位子上，把试卷扔给冉大班长，就开始闷头穿衣服。

　　他冻死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

　　“说我成绩差。”

　　孟珣的头还塞在毛衣里，声音闷闷的，他今天这件高领领口开的不大，伸缩性也不好，孟珣挤了一下差点没挤出来，只好用力拉扯。

　　方凛生被他睁眼说瞎话的回答噎了一下，好心的把玩耍的手机关了，帮他拉毛衣。

　　于是孟珣被缺氧憋的通红的小脸蛋一下子跳了出来，满脸无辜的看着他，“反正没骂我，也没叫我干嘛。对了方凛生，为什么你可以玩手机？”

　　这个问题孟珣想问很久了，但一直没有机会。

　　“你想玩？”方凛生不在乎的撇开了头，把手机从桌肚里翻出来，塞到孟珣手里，“喏，密码111111。”

　　密码六个一也是很有创意。

　　孟珣拿过来解锁，锁屏是朴素的大海，桌面确实黑底白花的摄影作品，不像是出厂设置。其实应用不多，除了常规的，就只有三个游戏。一个是占据了小中高女生粉嫩世界的换装游戏，一个是满足枪战激情的暴力游戏，还有一个朴素的俄罗斯方块。

　　全领域通吃。

　　他黑线了一下，把手机还了回去。其实方凛生真的是无聊透顶了才拿这种东西消遣吧。

　　“你可以自己下你想玩的啊。”

　　“算了，我不是很想玩。”

　　“方凛生你自己玩不要祸害别人了。”

　　发试卷的冉时看到了两个人之间的互动，一把把手机夺了过去。

　　“都说了在学校里不要把手机借给别人玩了，韩素要气死的。”

　　“那你之前还来找我借。”方凛生对手机被夺反应不大，还施施然拿起试卷扫了几眼，觉得难度还不错，饶有兴致准备抓紧放学前最后几分钟把最后的选择题填空题做了。

　　孟珣每次看到方凛生这个样子就觉得他俩真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真正的好学生明明就是方凛生这种人，不像他，卡着分数线永远把这种难题空着，懒得费脑子。

　　“我又不是别人！今天晚上你也来我家吃饭吗？”

　　冉时说最后一句话时压低了声音，偷偷摸摸的，带着女孩子既想要炫耀又知道不能张扬的矛盾，听到方凛生很随便的嗯了一声才满意的离开去发前排的试卷。

　　估计家里认识，那可不是青梅竹马，言情小说里的标准剧情啊，不知道冉班长是女主角还是女二号？这么漂亮应该是女二号吧。

　　全领域小说通吃的孟珣在内心感叹了一句，突然被方凛生用笔打了一下头。

　　“你什么表情？”

　　“没什么表情。”

　　孟珣笑笑，得到方凛生白眼一个。

　　当晚回到家，母亲问起他在学校过得如何的时候，他全部如实回答，反正他娘对这些东西其实不怎么上心，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不然早在之前因为他旷课多次被请家长时就打断他的腿了，又因为在他家独特的氛围，谈什么都像在谈过去的事情，故而他和他娘的年龄差距被无限化模糊，两个人还曾一起总结某本宫斗小说读后感，谈谈学校里的事情也没什么所谓青春秘密的压力。

　　“这么说起来，你同桌性子挺好的。”

　　“我也觉得挺好的。”

　　“那个打你的呢，跟你道歉了吗？”

　　“没有。也没什么。”

　　“你准备打回去吗？”

　　孟珣看了看母亲脸上平淡无波的理直气壮，觉得就算自己真的说当然要打回去他娘也只会哦一声，然后下一个问题是明天晚上是吃鱼还是吃鸡翅。

　　“不准备，没什么好记仇的。”

　　“那你要带手机去学校玩吗？”

　　“没什么好玩的。”

　　“我听你们班其他父母说的，好像手机在你们这个年龄段很好玩，游戏需求很高，并且进入高中后会持续增长，你要不要先适应一下？”

　　孟珣大汗。他之前和父母谈论过游戏的问题，他是真的对打游戏热情不高，会打，但是没什么执念，他父母却觉得很不好，缺失了一种人生的体验，强烈要求体验一把网瘾少年父母的感觉，被孟珣好说歹说劝闭嘴了。

　　现在是怎么，死灰复燃吗？

　　“我想玩的时候会跟你们说的。带到学校里就不用了吧。”

　　“这学期有想认识别班同学吗？”

　　“不了，考完再说吧。”

　　“那关于学校周边环境研究呢？”

　　“考完再说吧。”

　　一顿饭就这么稀奇古怪的吃完了，孟珣吃完去洗碗，洗完再回屋写作业，他的速度很快，尽管如此也耐不住如山的试卷堆，要到十点多才能去睡，睡前母亲会给他倒一杯牛奶，只是他最近都是早上被强迫喝牛奶，每天两杯总觉得有点奢侈，所以每天晚上的奶被他改成了放一点糖的温水。

　　第二天孟珣起床的时候床头摆了一本厚厚的小说，他草草翻了翻，果然是起点流的打游戏故事，这种故事倒着讲他都能猜到开头，而且他要中考啊，虽然不是那么难，但是压力也很大啊，有没有这么添乱的。

　　考大考前的日子最是无聊，每天都稀松平常的过，除了课程顺序不一样，千篇一律来形容也不为过。期间唯一算得上插曲的只有某一次模拟考结束后有个小姑娘和他告白，孟珣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什么初恋的好对象，故而好言好语劝退了女生，但是拆了那盒精致的饼干，拿了一块以示感谢。

　　对此方凛生还嘲笑他，说娘里娘气也有人喜欢，她瞎吗？孟珣把饼干塞到他嘴里以求一个耳根清净。

　　“我觉得有人喜欢孟珣也很正常，孟珣长的也好脾气也好，比方凛生你好太多了！”

　　冉时本来还在恶毒的对答案，听到八卦敏锐的回头吐槽，方凛生哼了一声，表示谁要人喜欢。

　　“对了，这个给你。”嚼完饼干方凛生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件事情忘了，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孟珣，“省的你每次都要用我的杯子。”

　　“那不要让我喝牛奶不就行了。”

　　“那不行，你也不看看你这破胳膊破腿不喝行吗？”

　　孟珣闭嘴，不和老妈魂上身的方凛生斗嘴，乖乖拆盒子，里头是个马克杯，款式很熟悉，但是是纯白的。

　　“我妈说是什么情侣款有两只，我昨天翻出来的。”

　　孟珣第一时间去看冉时，冉班长却已经咬着嘴唇被头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