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与妄[人鱼]》碑前三恹

44、第四十三章 初次摊牌

　　两人的目光在方桌上空缠绕在一起，孟初的手指点了点桌角，歪头道，“我点了这边的招牌菜，不知道秦会不会喜欢。”

　　“我不挑。”

　　“林助理带我出去社交时，来的第一家餐厅就是这里。我吃了这边的牛排，大概是人类特有的烹饪方式，老实讲并不好吃。”孟初回想起海域内生物的新鲜滋味，舔了舔唇，“秦，你会游泳吗？”

　　秦拓有些诧异他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会。”

　　“那就好。”孟初像是准备了什么计划似的，大大咧咧地松了一口气，“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去看电影好吗？最近有一部新的影片，评分很高，我想和秦一起去看。”

　　“商业片？”

　　“不，是恐怖片。”孟初一脸郑重道，“网上说和恋人出去看电影，就要选这种片。”

　　“不要相信网上的所有信息，比如这一条。”

　　“我知道。”孟初点点头，看向一脸平静的秦拓，“恐怖片里都是假的，很多人都是自己在吓自己，我明白这一点。不过，在电影院内看恐怖片，确实多了点气氛。”

　　秦拓自然是随他，“我看下场次。”

　　“不用了。”孟初熟练地打开手机将页面放在秦拓面前晃了晃，“我已经买好了，晚上八点的票，等吃完饭，还可以去附近逛一圈。”

　　“小骗子。”秦拓低叹一声，无奈道，“你早就准备好了吧？”

　　“这叫惊喜。”孟初看着侍者端上来的前菜，简单吃了几口后，轻轻道，“等到温室建立之后，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这一段时间，会成为他们最后的放纵。

　　秦拓在心里估算着时间。温室最快需要一个月才可以改造完毕，加之附近的守卫，各种零碎事情加起来，至少需要一个半月的周转时间。他们必须加快脚步，赶在平缓期之前制造出混合Ⅲ型。

　　“牛排来了。”

　　秦拓的思绪被打断，他看着对面开始专心切割牛排的孟初，干脆地放下脑海中沉重的想法，同他一起用餐。

　　孟初这些日子学了Y国礼仪，原先秦拓还没有直观的概念，待今日看见他吃饭时优雅的姿势，便明白林助理当初说这些事的时候，为何会目露惊叹之情。

　　人和人生来就是有差距的。天赋与基因决定了开始，努力和坚持影响了结局。

　　坐在餐厅内的其他人，一大半都遵守着用餐礼仪，可纵使他们拿刀叉的姿势再好看，都比不上孟初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

　　当银叉嵌入食物，浇了酱汁的肉块被送入那双水润红唇时，你会觉得，成为那份食物，是一种荣幸。

　　两人的用餐速度很快，孟初矜持地舔了舔嘴唇，看着吃完最后一小块牛排的秦拓，露出一副餍足的表情，“秦，有时候我很想把你藏起来。”

　　秦拓抬眸看他，听见孟初继续道，“附近的客人都在看你，这让我感觉非常不爽。”他声音压得很低，在舒缓的音乐下，更是让人听不真切。可坐在孟初对面的秦拓，却能看见秦拓脸上的神色。这张精致面容上的笑意，就像是凶兽捕猎前伪装的假象，当面皮上的温柔与礼貌被撕扯开后，暴露在众人眼中的，就只剩下狰狞的欲望。

　　秦拓捏着刀叉的手一紧，他慢慢放下餐具，用纸巾轻轻擦拭完嘴唇后，淡淡道，“不需要去在意无关紧要的人。”

　　“是吗？”孟初的目光凝聚在秦拓有力的手指上。他漆黑的眼眸在西餐厅橘黄色的灯下，显得幽深又平静，“秦会不在意他们吗？”

　　“我为什么要在意他们。”秦拓直视孟初，隐隐察觉到他的小人鱼似乎有些不满自己的所有物被他所厌恶的种族盯上，“孟初，看着我。”

　　“看见了什么？”

　　“一条最漂亮的人鱼。”

　　“当一个人类拥有这么一条漂亮的人鱼时，还会去关注脚底下的尘埃吗？”秦拓面不改色地夸赞，“你该好好学学Z国的知识，比如万众瞩目这个成语。”

　　“该生出这样情绪的人，应当是我。”

　　孟初弯了弯唇，原本冷冽的气息在瞬间柔和下来。他享受着爱人的取悦，就连之前一动不动的双腿都开始调皮地蹭着秦拓的裤腿，“如果秦可以永远属于我就好了。”

　　秦拓一愣，他张口正要肯定这句话，就听见孟初惊呼一声，“七点了。”

　　从西餐厅到影院还有一顿距离，两人也吃得差不多了，正好起身走过去。

　　外街华灯初上，秦拓让林助理自行回去，自己则毫不避讳他人眼光，握住孟初的手插入自己的口袋中，一边散步一边同孟初说话。

　　Y国的风景不亚于Z国，只是比起Z国的人来人往，Y国的市中心要冷清许多。

　　明亮的橱窗照着模特身上的衣物，孟初看了眼，放在秦拓口袋里的小手指动了动，“秦，这件衣服如果是你穿一定很好看！”

　　秦拓停下脚步侧眸望去，那是一件纯黑色的呢子大衣，衣长到膝盖，上面有两排牛角扣，衣领部位添加了暗纹设计，看上去增色不少。

　　“一万三千Y元。”秦拓静静地看着目光还落在那件大衣上的孟初，“买给我？”

　　孟初笑了，他紧紧握住秦拓的手，“一定买给你。”说着他用另外一只手指了指其他橱窗上的男装，然后将整个商业城圈在自己的范围内，用一种极为自负的语气道，“这些，我都会买下来送给你。”

　　“那我就等着那一天了。”孟初看着意气风发的爱人，覆在心头的阴郁退了几分。

　　他们慢慢走过商业街，孟初看中了玩具店中巨大的毛绒娃娃，央求着秦拓买一个，秦拓抵不住撒娇，抱着那个比他人还高还大的娃娃，领着自己的小人鱼进了电影院。

　　“我要再买一张票。”孟初边说边点开手机，“啊，还好我们身边没有人买。”他说完就买了票，毫不犹豫地刷着从秦拓那里借来的钱。

　　“这个座位要给拓拓！”孟初用手拍了拍大娃娃的脑袋，“他要和我们一起看电影。”

　　秦拓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没有原则，就是听到孟初给一个娃娃取和自己一样名字时，都没有一点不满。

　　这样子的自己，比之以前，更为陌生了。

　　秦拓沉默着扛着拓拓，眼前，孟初脱下外罩的西装，仅着一件白色蓝纹衬衫。衬衫的下摆塞入西裤，贴身的设计将他的腰线勾勒的十分漂亮。

　　现在的孟初，宛如主人珍藏多年的酒，在开启的那一刻，酒香四溢，迷乱了所有人的眼，醉倒了自己。

　　秦拓恍惚间发觉，他同孟初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即便他们还保持着亲密的联系，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化出双腿的他，就像是拥有了大杀四方的能力，容貌，举手投足的魅力，这一切都被挖掘出来，展露在人类面前。

　　而自己身上曾经耀眼的光，正在被孟初强烈的个人表现欲，快速吞噬。

　　“秦，怎么啦？”孟初坐在座位上探出上半身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快来坐！”

　　秦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亦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思，看完了这一场电影。他只知道，当理智回神的时候，他正用力握着孟初的手腕，顺着人流往外涌去。

　　“疼吗？”晚间冷风吹拂过秦拓脸庞，勉强带来些许意识。他低头看向孟初的手腕，白皙的皮肤上残留着一道青紫色勒痕，青白色的指印还残留在上面，可见自己力度有多大。

　　孟初摇了摇头，他逆着人流，抬头对上秦拓惊慌的眼神，担忧道，“是电影太吓人了吗？秦，你还好吗？”

　　秦拓沉默着呼吸，半晌后他垂下眼眸，杂乱的思绪重归平静。大脑内的那片海域开始退潮，海水所带来的痕迹，让他清楚意识到，孟初已经全部知道了。

　　“对不起。”秦拓短促地呼出一口气，他有些懊丧地蹲在地面上，全然不像那个在R.C.B一手遮天的科研所所长，“孟初，对不起。”

　　“秦——”

　　“对不起，弄疼你了。”秦拓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掩藏起来的颓败。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难过与恐惧，只有漫天的心疼。他略微干裂的嘴唇碰了碰孟初手腕上的勒痕，“我看到了一些过往。”

　　“孟初，我不想失去你。”明明这一句话并不符合“秦拓”这个角色的人设，可秦拓还是说出来了，“关于噩梦——”

　　“太好了。”孟初突然出声笑道，“这些天秦一直很沉默，也不太笑，我以为你厌倦我了。”

　　“怎么……”

　　“我们都不会厌倦彼此。”孟初打断他的话，“秦拓，人永远不可能一成不变，神也是。”他用一种洞悉所有事物、直达人心底的眼神，平静地望着陷入痛苦深渊中的秦拓，一字一句慢慢道，“有时候，懦弱与放弃，未尝不是选择做自己的方式。”

　　“更何况，现在的我同你一样，对那种感觉，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