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谋杀了一缕月光 ...
-
我谋杀了一缕月光
“吁，终于考完了，理综物理选择题最后一题，为什么悬停时受力平衡？”走出考场，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逆光而来，洁白的衣摆因着走廊风猎猎作响，随风而至的是他大大咧咧的咋呼声。
“我也没想出来，可能是合力，赤道受合力万引力与面支持力合力提供向力吧。”我蹙眉沉思，竭力回忆自己在那考卷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直到他一拳捣在我的肩头，“嘿，别想了，好不容易考完，也难得学校良心发现给我们放了半天假，怎么样，有什么安排不？”
“我爸妈都出差了，不如到我家打游戏？”我把握着语气，竭尽所能用最漫不经心的口吻发出对17岁少年人而言颇具诱惑力的邀请，“去不去？”，“砰砰砰”，此时的我方才明白心跳如擂鼓的奥义。
意料之中，他一跃而起，“走啊，今天带你大杀四方！”
经年以后，我仍会时常想起那个平凡但不平淡的盛夏的下午，白衣少年，单车，肆意飞扬的笑声，以及一条漫长到好像望不到尽头的林荫路，每一个单词都蜿蜒出碧青的藤蔓，交织着，蔓延着，将那熠熠生辉的记忆团团包裹，只能望见温柔的暖黄流泻出来，静静地守着小小的一方天地。
“咔”，门应声而开，让人心安的熟悉味道铺天盖地地涌来，让我每一根发丝都生出了惬意与自如。“进来吧，不用客……”半句话硬生生的被堵在嗓子眼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但他也确实不把自己当外人，踢飞了球鞋，随便跶拉着我的拖鞋，就迫不及待地往我的卧室跑，“快啊，别磨叽，就这几分钟我都能推倒敌人的塔了。”我失笑着摇摇头，将鞋子一一摆放整齐，才跟进了卧室。
“给，可乐。”罐装的饮料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白气四下弥漫，最终消失在蒸腾的热浪中。转过头，才发现他怔在那里，像一具颇英俊但是自带傻气的雕像。
顺着他的目光，我才注意到墙上贴着的海报。
纸质不太好，已经泛上了昏黄，即使拿胶布在四周糊上一层又一层，也逃不过时间的威严——不知何时起，已经卷边了。
在海报上做无声嘶吼状的男人是齐秦，在幼时的我的心中，玩摇滚是全世界最酷最帅的事，他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我的偶像。现在回想起来，只是平淡如白水的生活的一点点佐料罢了，也许还算不上。
“你也喜欢摇滚啊？”还是他出言打破了一室寂静，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竟然湿润了眼眶，素日里张狂不羁的男孩，就像是被撞破了心底深藏的一点小心思，竟变得比大姑娘还羞涩几分。
我装作没看见那眼中的莹莹泪光，索性将错就错，“嗯，你还打不打游戏了？”
“打，怎么不打。”
记忆并不是时光最好的容器，它擅自为过往蒙上一层朦胧的纱，透过这屏障，所有的人、事、物，都好像微微失真。
就像我隔着漫长时光遥遥回望，那短暂的下午时光只剩下“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形容，人世间的焦灼、抑郁、烦躁和不安都被抹去，再无其他。
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午夜了。
视网膜上还残存着游戏人物的影像，困倦与疲惫却让身体早早败退，大脑空空如也，只依稀记得留他在家里吃了晚饭，又以“天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为借口留他在家中过夜。
所以他人呢？
正要挣扎着起身，指尖戳到了身旁的热源，顿时心安。
他在这里。
人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上一秒困得仿佛要睡到天荒地老，下一秒就能抖擞精神好似能再写一张数学卷。
说到底，不过是青春期那若有若无的一丝好感作祟罢了。
我翻过身，看他一呼一息间翕张的鼻翼，看他起起伏伏的胸膛，看他在睡梦中都些微蹙起的眉峰。
我从未如此感谢上天的眷顾。
明月当空，月华如练，透过飘窗，每一寸月光都好像在他的脸上流淌。
感谢上苍，我甚至可以数清他那根根分明、纤长卷曲的睫毛。
不知不觉间，天光大亮。
“哎，用一下你的手机，我要打个电话。”不等我回答，他就自觉地把手伸进我书包里，拿出了手机。
我懒得理他，专心对付一道圆锥曲线的压轴题。
“嘿，还要密码，是什么？”
“205和225”
“嗯？我试试，是205225么”他喃喃自语，手中一刻不停，倏忽间，手机就解开了，“有情况啊，密码不是你的生日，难道是你暗恋对象的？也不像啊，你，坦白从宽，打枪的不要！”我将恋恋不舍的目光从试卷上艰难地撕扯下来，就对上他戏谑的眼眸。
我骤然失去言语的能力，呼吸都好像艰难万分，只能死命摇头。
他缠了我许久，为了那串奇怪的数字。
我没有告诉他。
毕竟，将他人每只眼的睫毛数记下来的痴儿，天下也就我独一份吧。
光越。
光越。
光越。
你是我从17岁的年少光阴里谋杀来的一缕月光，我擅自将你从皎皎白月的万缕流光中截留下，握在手中，藏在心头。
你是我秘而不宣的华彩。
自此以后，我的世界天光永彻，白骨生花。
-终-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我谋杀了一缕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