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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枳县巴氏 ...

  •   冯懿被王铣唬得一愣,耐着性子道:“长话短说啊,大人。”

      “她是太师唯一的义女,被封为‘乐温乡主’。十三太保战功赫赫,但受封爵位的,只此一人。”王铣饶有兴致道,“据说她和其他太保一样,武艺高强,不过这些都只是传闻,少有人见她出手,是非真假不好论断。”

      “她是戍边的女将军?”冯懿不解,“我好像从未听过这个名号。”

      “听说她以前是太师夫人身边的暗卫首领,习惯了低调行事。”王铣摇头晃脑,“瞧见那面具了吗?没几个人见过她的真容,也不清楚她的姓名,不过有谣传,说她姓容。”

      “就是因为那张面具才格外显眼。”冯懿哭笑不得,“等等……姓容?是那个容家吗?”

      “不清楚,可不敢乱说。”王铣连忙摆摆手,十三太保大多出身不高,大家都心知肚明,若真是容家的人,可又是一笔糊涂账。“上面的事也就能议论到这个地步了,嘴再长,就要仔细舌头了。听说她早年打仗中过埋伏,容貌尽毁,故而戴上面具遮住烂疮,况且……她到底是个姑娘,不好这么抛头露面,总得弄个东西挡挡脸。”不知为何,冯懿总觉得王大人越往后说越有些迟疑。

      王铣见状又换了话头:“你刚刚倒也是说对了一点,她的确不是戍边的将军。你可知她常年待在何处?”

      冯懿摇头。

      “江州枳县。你可知枳县巴氏?就是全境首富的那个巴氏。”

      “知道!”

      岂止是知道。枳县巴氏是天下闻名的巨富,全族掌握着西蜀近乎全境的丹砂矿,每年出产大量朱砂和水银。各国行商频繁往来,重金采买,而后献给各路皇亲贵戚用于炼丹作画、兴建宫宇,甚至是帝王陵寝。很多平民一辈子都没见过此等奢侈物件,这个家族却牢牢将矿山握在手里。寻常县城有五千户便算是难得的大县了,可这枳县足足有三万户,其中有三分之一都靠巴氏养活。

      几年前,巴氏当家人去世,其子年幼不能理事,所有人都以为巴氏的好日子到头了,家族基业守不住了,甚至有人暗地里谋划怎么瓜分大小上千的矿山,然而所有阴谋似乎都石沉大海,没了下文。

      现任巴氏的当家人是前任家主的发妻,据说这位寡妇一直身体欠安,一年四季离不开药罐,饶是如此,也再没人敢出手试探。

      “水银与朱砂都是重税,朝廷不关心这矿姓巴还是赵钱孙李,但该上交的银两,一个子儿都不能少,这就是十二太保镇守枳县的原因。她是朝廷的眼,朝廷的刀,不管是本地豪强,还是他国行商,在枳县都得规规矩矩,是龙得盘着,是虎得猫着。”王铣绘声绘色道。

      “王大人说的是。”冯懿垂下眼。

      “这十二太保可真是个狠角色!想当年那枳县是什么地方?那是个坟场啊,豪强割据,盗匪横行,群魔乱舞,为了争夺矿山大打出手,还有土族人不时下山劫掠。官道都被这帮亡命之徒的血浸透了,过路的行人都宁肯绕远也不敢借道枳县。她的上一任就死在平定土族的乱斗中。这才几年啊,什么都翻篇了,而今你再去枳县,男耕女织,各司其职,民风淳朴,连土族都让圣女跟她拜了把子,从此消停了,豪强乡绅更是只剩下寥寥四家。”说到此处,王铣忍不住一哆嗦,露出几分惧色。

      “哪四家?”冯懿愈发好奇。

      “自然是听她号令的那四家。乱世用重典,她有太师撑腰,枳县凡是不服的地头蛇,都被她屠干净了。”王铣瞧他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屈指轻弹在他额头上,“巴家平日里出了不少血,才能稳坐枳县大族的头把交椅。除了缴给朝廷的税项,每年至少还要给两大笔‘孝敬’,一是进贡给十二太保用作军饷,二是经由十二太保献给太师。要是遇到天灾荒年,还得带头布施……当然,这些银子也没白交,巴家那寡妇全靠十二太保罩着,要是遇到些不长眼的,只需修书一封,便能求来府兵出头。”

      “倒真是位奇女子。”冯懿捂着额头,忍不住赞到,“这番经历写成话本子也不为过。”

      “那你可说着了,”王大人忽然笑出了声,“你常年在益州熬资历,没去过江州吧!江州城坊间流传的话本子里十之有一都是跟她有关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冯懿不明就里,还想追问。

      “只不过都不是什么好话。这十二太保尸山血海里杀上来的,得罪了太多人,那些人又不能拿她怎样,只好偷摸着骂两句,所以她风评向来不佳。”王大人若有所思,又道,“看你这孩子老大不小了,却总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我这虚长你几岁,又是你师父的老友,不得不提点你几句。现下正逢乱世,哪里都不太平,而官场里,当得稳当就是最大的太平。要怎么当得稳当呢?一要做事不出挑,因为你也不能未卜先知,焉知这出挑福兮祸兮?二要随大流,别人都不敢干的事,你这初生牛犊别以为自己能干,有时候第一个这么干的的确获益无穷,但更多时候你得付出代价,而大多数人都不敢做的事情的代价,料想你也付不起。三切勿刨根问底,瞧你现在的模样,就很危险。这十二太保出现时的样子你也看到了,这人善恶不论,绝对不简单,你也必然招惹不起。刚才在阁外一个照面,我看她……呃,多瞧了你几眼。虽说她这般的身份,真要作妖你也抵抗不得,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你个愣头青呆头呆脑去跟前凑。”

      这番长长的肺腑之言是真的让冯懿消化不能。

      “入席——”礼官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冯懿偏头,见外厅大部分人都已落座,便对王大人深深一揖,道:“晚辈受教了,多谢大人。”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

      内厅开始落座,每人都迈着不徐不疾的步子,一派沉稳有度,在他们之中冯懿又看见一袭青衣的十二太保乐温乡主。

      不怪他总盯着人家,实在是她的面具太过特别,而且所过之处,皆会以她为中心,空出一块地方。所有人似乎都不畏惧她,却都在躲着她,像躲瘟神,像避灾祸。她似乎浑不在意,抬眼扫过厅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的人,径直走到那一列太保们的座位,并在末尾坐下。

      她的座位距离冯懿不算太远,又恰巧是轻纱屏风的间隔处,因此她旁若无人端起茶杯慢饮的模样也毫无遮挡地落在冯懿眼中。

      “她应该是个爱清静的人。”冯懿这样想着,“别人躲着,许是因为她是个姑娘,都想避避嫌。”

      “太师到——”

      礼官声音还未落下,内厅文武即刻起身行礼,而他们这等小官更是直接跪伏。冯懿把头碰在地上好久好久,都还未感觉周围人起身,刚才还欢声笑语的春熙阁忽然鸦雀无声,只听见衣摆发出的细微声响和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了,似乎驻足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免礼。”

      等到周围终于有人起身,冯懿才缓缓抬头,只觉磕得太久,头晕眼花。

      “诸位有心了。”孟桓道。

      尚书令立即接话:“太师为国效力,殚精竭虑,我等无能,平日里不能多为太师分忧,只能在此等小事上略表心意。”

      孟桓轻轻摆手:“都坐吧。”百官连忙落座,依然寂静无声。

      “今日是宴饮,不是朝堂,你们都不必拘谨。”孟桓顿了一会,道,“昆儿伤养的如何了?”

      被点名的十太保黄昆连忙道:“回义父,都好全了。孩儿只恨一时不察中了敌人奸计,这才负伤。今日义父大寿,孩儿想再次请缨,去杀梁军一个片甲不留,把那梁帝萧成的项上人头献给义父作贺礼。”

      “你有这份心,为父很欣慰。”黄昆闻言一喜,刚要说什么,却听孟桓又道,“乐温不是前天还有要务在身?怎么也来了?”

      冯懿一愣,没料到乐温乡主竟然能被第二个点名,显然其他人也没想到。无论之前有多么避讳这位乡主,现在所有人却都是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不害怕吗?这可是半个朝堂的官员。冯懿心道,若是自己,估计腿都软了。他忽然觉得那张铁面具也挺好,隔绝了她的表情,也隔绝了他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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