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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恶鬼 ...

  •   韩真出生在一个贫穷的边远小渔村,他的亲生父亲为了糊口,坚持在台风天出海捕鱼,结果船被浪打翻,人也没再回来过。

      那时候他不到六岁。

      同样是为了糊口,他母亲很快带着他再嫁了,可想而知,韩真在新的家庭地位是尴尬的,继父一家对他这个拖油瓶相当嫌弃。

      更令他寒心的是,他母亲为了讨好丈夫跟婆婆,不仅对他受到的嘲讽谩骂视而不见,甚至有时候还主动找借口打骂他,作为尽快融入这个家的筹码。

      不过最初的时候,母亲还时不时会背着家里其他人给他塞两口吃的,声泪俱下地向他诉苦,自己也是没办法,要是离了这个家,他们母子俩就只能沦落街头了。韩真在她的眼泪中原谅了她,他想着,至少她还是爱自己的,她也只是权宜之计。

      真正一棒子敲醒了他的,是弟弟的出生。

      在为第二任丈夫生下一个儿子之后,韩真的母亲长呼一口气,丈夫跟婆婆对她的态度明显好转了许多,她这才算是在婆家站稳了脚跟。

      只是韩真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喜悦,相反,在母亲怀孕之后,他就本能的不安和焦灼起来,担心她肚子的孩子出世后,自己就讨人嫌了。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很准确——在这一家有了亲生的孩子之后,他这个“外来者”直接成了继父等人的眼中钉,原本的恶语相向直接上升为拳脚相加;这都不算什么,真正让他绝望的是,他母亲所有的心思都转移到了那个小婴儿身上,专心致志地照顾小儿子,似乎忘了她还有个大儿子。

      那几年,韩真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上学,因为他总是鼻青眼肿,一旦去了学校,他的同学们总是喜欢故作惊讶地询问他那张仿佛颜料打翻了一般的脸是怎么回事,这时候就会有熟知他底细的人出来,热心地向他人“介绍”他家的情况,而后他便沦为了所有人取笑的对象。

      其实对他来说,这些来自外人的恶意、甚至是继父的暴力,还不是最难捱,最致命的一刀,是来自他母亲跟弟弟的。

      他弟弟的待遇同他截然相反,从一出生就受到了阖家上下的宠爱甚至可以说是溺爱,他的性格跟他父亲很像,加上耳濡目染,小小年纪就看不起韩真这个哥哥,对他呼来喝去,还口出恶言,骂他是杂种。

      至于他母亲,在有了小儿子之后,她的母爱全都给了他,不管那孩子有多过分,她永远都只是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哪怕被羞辱的那个也是她儿子。

      他弟弟还小,打在他身上并没那么痛;至于他母亲,她也没做什么,只是无视他而已,可比起其他人,韩真发现自己最恨的竟然就是他们俩。

      对于这份恨意,他惶恐过,自责过,拼命地告诉自己这是大逆不道的,可是一天天过去,那份恨意反而如同雪球般越滚越大,一发不可收拾。

      为什么?我们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他们为什么那么对我……他们怎么能那么对我?!

      强烈的愤恨跟罪恶感交替出现,如钝刀一般来回折磨着十来岁的韩真,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很早就开始崩溃了。

      导火线是某天早晨,吃早餐的时候,他快满四岁的弟弟吃到一半,忽然就停了下来,毫无预兆地往他脸上吐了一口稀饭,他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韩真顶着一脸黏糊糊的粥水,下意识地望向母亲,她也在笑,看着她的弟弟,满眼爱怜。

      韩真跟平时一样逆来顺受,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起身,去外面打水洗脸;没有人知道,他在院子里做了什么。

      继父家的院子里长了一棵高大老梨树,传了好几代的那种;那阵子他弟弟有点咳嗽,他母亲每天都会背着小儿子摘几个梨,用冰糖炖了喂他吃。

      韩真在她常用的老式木梯上做了手脚,悄悄弄松了某一阶的钉子。

      那之后,他同往常一般出门上学,他本以为自己会很心虚害怕,奇怪的是,这些情绪没有出现,他反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甚至连那天的脚步都要比平时轻快一些。

      在他上了大半天课,接近午休的时候,有邻居到他家里报信,说他妈妈和弟弟出事了。

      韩真心里跟明镜似的,面上却是忧心忡忡,请假赶回家后,他没有第一时间见到那对母子——因为伤的太重,他们被送去县里的医院了。

      最后的结果很惨烈,他弟弟的后脑勺磕在了地上,没抢救过来,夭折了;而他母亲也摔断了脊柱,从下瘫痪在床。

      也正是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心底涌上的报复快感让这个少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个混蛋。

      他的报复大获成功——从表面上看,的确如此。

      厌恶的弟弟彻底消失了,偏心的母亲再次陷入到被夫家嫌弃的境地,她的老公和婆婆将孩子的死怪罪在她头上,而她不仅失去了劳动力,还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医药费,成了这个家最大的负担。

      这时候,成天以泪洗面的女人才想起了自己的大儿子,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毕竟她还要指望韩真照料她,丈夫跟婆婆态度恶劣,隔三差五就扬言要赶走她。

      对于母亲的讨好和依赖,韩真终于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满足——大概是因为,他终于也把这个女人拉到了他一直以来生活着的地狱里。

      她终于能够对他感同身受了。

      韩真很细致地照料着母亲,后者自然没想到这个不计前嫌的孝顺儿子就是罪魁祸首,她感动的热泪盈眶,并对自己昔日的行为表达了忏悔。

      韩真觉得自己应该能原谅她,就跟从前一样。

      只是他忽略了一件事——他母亲在这个家里,不只是他们兄弟俩的母亲,还是他继父的妻子,她瘫痪后,除了无法行动、干活之外,也没法再满足丈夫的生理需求。

      韩真的继父那会儿三十多岁,还算是壮年吧,被迫压抑着欲望令他原本就易怒的脾性变本加厉,他嗜酒成性,越来越暴躁,对于韩真母子俩非打即骂,不止一次宣称要同害死他儿子的瘫子离婚,找个新的女人生儿子。

      韩真被他揍习惯了,已经到了麻木的地步;可他母亲不一样,她的下/半/身无法动弹,连自理能力都没有,儿子还没长大,一旦丈夫抛弃自己,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就在她沉浸在被抛弃的恐惧中的时候,某一晚醉醺醺的丈夫随口的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他盯着那个五官清秀、身形纤细的少年看了好一会儿,眼神变得十分古怪,他喷着酒气,笑得阴阳怪气:“你这个崽子长得像个女的……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生的。”

      这兴许只是他的一句醉话,可焦灼的女人却莫名上了心,她也开始观察韩真,然后发现那孩子确实秀气的像个女孩。

      在有了这个认知之后,女人的脑子里蹦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在她丈夫又一次喝醉后,污言秽语地辱骂后,又动了手,他直接将她从床上扯了下来,粗暴地把人往外拖,让她滚出他的家,别妨碍他找新的女人。

      在极度恐惧下,她脱口而出:“你可以找阿真!”

      她丈夫的脚步顿住了。

      她连忙又加了一句:“他可以陪你困/觉的。”

      那时候韩真已经睡了,他并不知道,自己被母亲出卖了,像鸨/母推荐妓/女一样,卖给了某个嫖/客。

      那晚之后,他多次被继父侵/犯。

      明面上,他们母子的日子的确是好过了一些。

      他母亲对此很满意,那女人的想法很简单,在她看来,这都是一时的,韩真毕竟是个男孩子,也不会怀孕,等到再长大一点,他就能外出打工挣钱,跟其他人一样。

      这点小波折,不会对他的人生有什么影响。

      很久之后,得知真相的韩真居然笑了起来,一方面是笑自己报应不爽,另一方面也是在笑自己的天真——能生下一个混蛋的人,大概率自己也是个混蛋。

      初中毕业后,他就放弃了念高中的选项,迫不及待地逃离了那个家。

      初入大都市的他,看起来还算幸运,打了一段时间零工,就凭借着外形优势被星探看中,进了天星娱乐当练习生。

      他以为自己恶心又卑微的人生终于又翻篇了,谁知道那只是相似噩梦的卷土重来。

      面对公司高层的侵犯,他习惯性地选择了屈服;甚至后来,为了让自己的待遇更好些,他为虎作伥,成了练习生中的“皮条客”。

      在哄骗一个曾经向他表达过好感的女生进了安总的房间后,他知道自己再也不配当个人了。

      可他却病态地享受起了这种感觉——既然当畜生的感觉也不赖,为什么非要强迫自己当个人呢?

      反正也没人把他当个人看。

      他也确实是个渣滓,货真价实那种,他自私自利,说谎成性,报复心强,冷酷无情却又欺软怕硬——不管是昔日暴躁的继父,还是后来有钱有势的安总,在他们面前,他没有反抗的勇气;而一转身,他就算计着怎么在比自己更弱的人身上找补回来,比如他的弟弟,比如其他的练习生。

      他的不堪“事迹”早就在公司里流传开来,成了公开取笑的对象,就像他的小学生涯;他表面上毫不在意,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可心底的恨意跟杀意却与日俱增。

      终于有一天,趁着一片混乱,他下了手,毒死了那些讥笑、侮辱过他的练习生们。

      没多久,他又手刃了侵犯过他的老板。

      总有一天,他要回到老家,找那对夫妻算账。

      但在那之前,他想成为强者。

      这样的念头,从他在天星娱乐见识过非同寻常的“异能”之后就隐隐约约产生的;在亲眼见到那个名为卫褚的少年异变后,转眼间就从脆弱的普通人摇身一变成为逆天改命的“神”,这极大地刺激到了他。

      最后让他发现这并非痴心妄想,沈耀辉跟陆柏这两个活体实例就明晃晃地摆在了眼前。

      如果他们可以,那他为什么不行?

      就算对卫褚心存恐惧,但他就像个遇到毒/品的瘾君子一样,根本无法摆脱来自灵魂深处的疯狂和渴望,他拿起刀,架在了叶晓的脖子上。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陷入深渊、万劫不复的堕落者。

      后来他才明白,或许事情没那么复杂——他天生就是长在地狱里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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