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我只是想发出来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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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捡到了一只猫。
面色苍白的少女如是说。
准确说，是今天捡到的是猫。
与其说是捡到，不如说是谁把被开膛破肚了的猫放在了自家门口。
“是猫啊……那不能吃呢。”
喃喃自语着，少女只得拎起死掉的猫跟铲子走向平房的后侧。
那里有一棵树，樱花树。
少女看了看樱花树附近的土地，找了一块看似近来没有被动的地方开始挖坑，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一块足够掩埋小尸体的空间。
于是，血淋淋的猫变成了樱花树的肥料。
其实，这棵樱花树本来是濒死的，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却每年年初都会绽放起大朵的绯色樱花。
“说不定我们都没有被神明大人遗忘呐……我出门了。”
少女
这里是大神村，坐落于高寒深山的一片树海之中，附近还零星散布着其他几个小村落。村民与村民之间虽然会因以物易物的需要进行走动，但毕竟是在深山里，入夜之后山路也会变得比平日里更加凶险，所以除了在大型祭祀活动或者庆典期间，即便是交易活动也不会十分频繁。
日本人相信万物有灵，在越是闭塞的地方便越是如此。
所以如同村名字面上的意思一般——大神，这个村庄所信奉的神灵，是狼。
说来也是奇怪，森林中各类古树参天，唯独神明大人的神社，被围在一片火红的红枫中间。通向神殿的参道只有一条，对于加上附近村落也不足100人的小聚落来说已经足够了。穿过鲜红的鸟居之后再踏上104级台阶，就能达到神明大人所在的神社。
“呜唔……”
少女踮着脚尖，尽可能地伸长自己的手臂并且用力挥动着手中的树枝，想要将熟透的野果打下来，如今的她已经不会再做爬到树上去摘野果然后冒冒失失掉下来这种傻事了。
“可恶！快点！给我！掉下来！”少女恼怒似地跳起来胡乱挥舞着树枝，越是打不中就越是着急。
在手中的树枝不知道划过多少次错误的弧线之后，她突然面色一喜。
“打中啦！疼……”然而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从树梢上坠落的果实已经一个不落的全都砸到了她的头上。
圆滚滚的果子顺着地平线开始奔跑。
“喂！给我等等！”她迅速捡起躺在附近还没来得及跑远果子又开始追逐似乎想要逃得更远的果子。
但是，她突然停下了。看起来就香甜可口的果子滚进来了红枫林。神明大人的红枫林。
神明大人的领地……那是她不能靠近的地方。
好吧，神明大人，这个果子就当作你给我这个的“谢礼”好了，而且既然你讨厌我，那跟你有关系的东西我也不想要了。
少女轻轻抚摸着右手上的伤疤漠然地盯着红枫林。
缘由
十年前。
那时少女的双亲还健在，她也还只有6岁。
有一天她因为想要摘野果而从树上掉下来扭伤了脚。
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再加上小孩子本来又很好动，所以即使是伤到了脚也没能阻止得了她跑出家门蹦蹦跳跳。
因为受伤了行动不便，所以母亲在里这段时间里不允许她进山帮忙检柴火或者找食物。小小的她就只能拿着母亲准备好的简陋午餐在村里的鸟居附近打发时间。
“呜呜嗷呜！”
什么声音？正拿着树杈在地上乱画的小女孩抬起头四处搜寻声音的来源。
在鸟居后面的台阶上。
台阶上，一个灰扑扑的毛团子正努力的想要爬上台阶，然而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它还太小，只是爬了几级就没有什么体力了。
小女孩走过去，蹲下来看着一直发出焦急叫声的毛团子，是小狗耶！真可爱！
“你要去上面吗？我帮你。”她想，可能是神社里的狗宝宝，要送它回去妈妈身边才行。
村民为了打猎跟看家，有狗实在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她抱起小狗，拖着瘸脚，欢天喜地地爬起台阶。小孩子就是傻里傻气的，好像做什么事都会很快乐。
她在台阶上一蹦一跳的前进，小狗的小耳朵就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抖动，毛茸茸软乎乎的样子实在可爱得紧。她伸手去摸却被小狗嫌弃地甩开，她也不在意反倒更开心的去揉小狗的小脑瓜。
“你真可爱！”她把小脸埋进小狗背脊上的绒毛里轻轻蹭着。小狗真好啊，她想，我们家为什么不养一只呢？
100多级的台阶，对于精力充沛的小孩来说走不了多久，不一会儿他们就到达了台阶尽头的神社。
没有人呢，本来应该在打扫院子的巫女大人也不在，可能是去别的村子帮忙了吧？
小女孩把小狗放在了拜殿旁边的走廊上，在附近找了片大叶子盛水给它喝，村里人说神社是神明大人的家，她也不敢到处乱晃。
小狗正乖巧的趴着舔着水，小女孩把母亲做的饭团拆开放在它面前时，小狗突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怎么了吗？我……！”放好饭团之后想要撤回来的手突然被小狗狠狠地咬住。
小狗咬得很用力，看到有血从它嘴边溢出时小女孩彻底慌了神儿，使劲儿的想要把手从小狗嘴里拽出来。似乎感觉到了小女孩的挣扎，也可能是已经达到了目的，小狗突然松开了嘴，恢复自由的一瞬间小女孩赶紧捂着手以最快的速度逃离里神社。
傍晚，双亲回来时看到坐在家门口满手是血的小女孩，吓坏了。
他们带着她去找刚从邻村办事回来的巫女进行治疗。
黑发如瀑的的美丽巫女一边给她处理伤势，一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小女孩只得原原本本的把发生的事情讲给巫女听——巫女大人是神的使者，绝对不可以对她说谎。
只是不小心激怒了小狗才被咬了而已，原本以为巫女大人会这么说。没想到面容恬静的巫女却霎时间脸色大变，一副怒气腾腾的样子厉声呵斥道：“你以后再也不准接近神社了！”
小女孩被巫女的样子吓了一跳，想要躲，却被生气的巫女捉住的手腕。
“那不是什么小狗！是狼的幼崽！你一定是做了什么触怒神灵的事情，这个伤就是证据！狼神大人厌恶你的证据！你不准靠近神社，如果你再接近那里，动怒的神明会给整个村子带来灾难！”
那之后，父母恭恭敬敬地向巫女道谢并连连保证不会让她再接近神社，便带着她回了家。
狼神祭
明天会是什么呢？
喝着野菜汤的少女思索着。
要是能吃的就好了，只有野菜跟果子吃得不是很饱呀。
十年前，少女因为巫女话而被勒令不得接近神社。在那之后她也一直老老实实地遵守着这个约定，只是红枫林是福泽恩惠之地，那里的野菜长得自然就比较好，虽然被说了不能接近神社，但这里不属于神社的范围，所以在没有采到足够一家三口食用的野菜时，她偶尔就会到红枫林中去找寻食物。
被神明厌恶的少女与神明就这样相安无事的相处了长达四年之久。直到那天……
那天，本应在傍晚十分从山中归还的双亲并没有回来，天色擦黑之后还是没有回来，入夜之后……依旧还是没有回来。
也许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在山里过了一夜吧，天亮之后可能就会回来了。
可是天亮之后他们也还是没有回来。
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是再也不会活着回来了。
再次见到双亲的时候是他们失踪的第三天。
在得知他们二人彻夜未归之后，村民们在巫女的带领下在山里找了整整一天多才找到了他们的尸体。
就地掩埋了吧，那时巫女大人是这么说的，被狼撕咬到面目全非的尸体埋在村子的墓地里不吉利。她还说这两个人会死也是少女的错。
“红枫林也是神明大人的领地，不要再去那里了！”
少女吃着汤里的野菜，回想着，父母没有回来的那晚她也是这样一个人吃饭的，而前一晚她还在跟父母有说有笑的聊天。
“小凛今年14岁了，满16岁就能嫁人了。”母亲笑着这样说。
“别担心，我们会亲自给你找个好婆家的。”父亲吃着打回来的野兔肉粗着嗓门说。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才过了两年就记不清了。
没有父母的日子并不好过，自己一个人没有那么多时间顾田、打猎、拾柴火、挖野菜，所以基本上经常食用的食物就变成了野菜跟野果。虽然如果去河里也能叉到鱼，但鱼腥味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常常在进行前期处理时就熏得她阵阵干呕。
可是不知何时起，每天门口都会出现的动物尸体。奇怪的是，有时出现的是可以食用的野鸡野兔一类的尸体，有时却是野猫松鼠这种不能吃的东西。放尸体的人到底是想利用恐吓把自己赶出村去还是在给自己提供食物呢？她也搞不清楚，索性就把能吃的吃掉，不能吃的就埋在了后院的樱花树下。母亲说那是一株寒绯樱，本来想着枯萎掉怪可惜的，没想到它竟然吸收了树下尸体中的养分活了过来。
已经很晚了，屋外却还有工作的声音，后天就是狼神祭了，可能是木工们在赶工。
狼神祭是这个村子一年一度的最大型的庆典，为了感谢狼神给村庄带了和平宁静以及富饶跟丰收。这天就连附近同样信奉狼神的村民也会赶来，大家会点起足以燃烧到天亮的火把照亮整条山路，载歌载舞，运气好的时候还能请到山外的戏班子来这里表演，非常热闹。在庆典的最后大家会一起去神社参拜，所有人，除了她。巫女大人说只是来庆典玩玩没关系，但是参拜的话就免了。
“我也并没有很想去参拜讨厌我的神明啊，我脑袋又没毛病。”但是这种话自然是不能对巫女大人说。
“不知道今年的庆典上会有什么新鲜事……”她兀自嘀咕着睡去。虽然不能像其他女孩子能在朋友或恋人的陪同下在庆典上玩闹，但自己一个人走走看看也是蛮有趣的。
“初遇”
以前，每逢狼神祭母亲会给自己做新衣服；现在，只能找出一件平时不常穿的衣服，反正她不在乎，她只是想去庆典上瞧瞧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要是来了新的戏班子兴许还能看到什么有意思把戏。
在举行庆典的地方闲逛也是件有趣的事，看路人的反应就能知道哪些是本村人哪些是外村人，尽管平日里不得已时跟本村人也有往来，但其实大体上是记不住的，可她知道，路上会一脸嫌弃避开自己的一定是本村人。
铃铛碰撞的声音，歌姬的曼妙嗓音，食物的诱人香气，但是一直没有听到路人说会有什么新玩意儿呢……
有点失望……
如此想着，她就这样摔了一跤。
好丢人啊……
她跌坐在地上回头想看看是绊到了什么，结果发现原来是木屐的带子断掉了。也对啦，毕竟穿了很久嘛。
她提起坏掉的鞋子走去了路边，靠在大树上仔细查看着鞋子，希望能找到暂时恢复鞋子的方法好回家去，赤脚走的话如果受伤就麻烦了。
“鞋子，坏了呢……”
她吓了一跳，有人？抬起头，果然面前站着一个男人。是完全没有印象的脸孔，可能是其他村子村民。男人的长相相当贵气，即便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依旧能看出他的皮肤十分白皙，一双眼尾上挑的眼睛也是会发光般的神采飞扬，右眼下面有一颗泪痣。他身着质地柔软的长款浴衣，披着灰色的羽织，此刻正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啊、是、是呢……一不小心就弄坏了，我这就要回去了，请您好好享受庆典。”
“等等，其实我也正想回去，听说这里的神社附近有条近路，能麻烦你帮我带路吗？”
她迟疑了一会儿，不过眼前这个彬彬有礼的男人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但是之后还有参拜活动，您不参加吗？”
对方揉着头发摇摇头，“我太累了，今年的参拜就算了吧。看其他人都兴致高涨的样子，我也不好开口打扰人家帮我带路，只好拜托刚好要回去的你了。”可能是将她的提醒当成了拒绝，他进一步解释了一下。
“不，我并没有要拒绝您的意思，我来为您带路，只不过我不能去神社，只能带您到神社的鸟居附近。”
“没关系，已经完全足够了。”一瞬间他看起来有点迷惑，不过随即优雅地笑了起来，“对了，这个就当成你帮我带路的谢礼吧。”
他蹲下身子，从浴衣下摆撕下一条布，然后去抓少女的脚踝。她本能地向后一缩，却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别害怕，”他依旧笑得如月光般柔和，“我不会伤害你的。”手指带着布条绕过木屐的下方跟少女的脚面，最后灵巧地打了个结。
“这样应该暂时就没问题了。”他站起身得意看着自己的作品。
少女则愣愣地盯着自己脚上的布条，不是吧……看起来这么名贵的料子就拿来做这个？！
“怎么了？”男人皱着眉头，以为是自己绑得太过用力了。
“不，没什么。”她忙摇头。
“那我就放心了，好了，走吧，我扶着你。”说着还真的伸出了手。
虽然不习惯跟人有过于亲密的接触，但对方的手都已经近在眼前了……
“那麻烦您了。”
“可以不对我用敬语吗？如果能普通对话的话……”男人好像在酝酿接下来的话，“如果能进行普通的对话会让人很高兴。”
“你真奇怪呢。”被搀扶着的女孩子好像很开心的笑了，“只是普通的说说话而已有什么可高兴的？”
“可是……只是跟你普通的说说话我就已经……”
“嗯？你说什么？”她并没有听清男人喉咙深处传来的沉吟。
“没什么，我只是不喜欢敬语带来的那种疏远感。倒是你，之前说不能去神社是怎么一回事？”男人搀扶着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她右手上的伤疤，“是跟这个有关系吗？”
她低头看着手上月牙型的齿痕说：“这是小时候被狼咬伤的，村里的巫女大人说这是狼神大人讨厌我的证据，所以叫我不要靠近神明大人的领地惹它生气。”
“村里的巫女大人？”男人的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寒光。
“嗯，巫女大人是神明的使者，会传达神的旨意。你的村子里没有吗？我们村的巫女大人超级漂亮哦！”她得意洋洋的说着，就像年轻的母亲夸耀自己的孩子一样自豪。
“所以她的话是绝对的？”
“是啊，村子能安安稳稳的发展到今天，多亏了狼神大人的保佑跟巫女大人的努力呢。”
男人没有出声，有些出神的抚摸着那块伤疤。
“你怎么了？”少女有些不适应地缩缩手。
“不是……”他好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只是……”
“只是一个被讨厌的标记而已，”她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不用这么害怕。”
男人好像有些焦急似的想要反驳，可他们已经来到了鸟居脚下。
“好了，我的带路只能到此为止了。这里只有一条参道，顺着台阶上去就是神社了，之后的路你自己可以吗？”
“……嗯，没问题的……谢谢你送我到这里。”他一副言又欲止的样子，“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凛。”
“凛吗……是个十分适合你的名字，我叫景吾。”他抬头看了看月亮，“下次再见吧。”
下次？大概是说明年的狼神祭吧？
“嗯！我会期待下次见面的，路上小心……景吾先生。”
死刑
狼神祭顺利结束了，但是……
自那之后接连数日，乌云密布，闷雷滚滚，可就是不见一滴雨水，也不见巫女大人的身影，整个村庄也因此开始变得人心惶惶。
虽然大家进山搜寻了好几次，但每次都一无所获。
人常说的求而不得大概就是指现在这种情况吧？
然而就在村民放弃搜寻之后，巫女大人突然出现了。顺着从神社的方向延伸过来的拖拽痕迹跟一些散落的人体器官，就能找到她。
她在村庄的中心空地上，静静的躺在那里。空洞的双眼瞪得大大的，直勾勾的盯着阴沉的天空；整下颚几乎已经变成了一堆肉糜，红棕色的肉块里零星散落着洁白的牙齿，脖颈也弯曲成了十分诡异的角度；这幅光景下躯体的样子自然也好不到哪去，除去已经从肚子上的大窟窿里掉出去的胃袋等器官，四肢的情况也不是很好——指甲已经不见了，伤口深的地方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腐烂的血肉上还有正在蠕动的虫子，褴褛的衣衫也是布满混着血的泥污。
可想而知，第一个发现她的村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去通知了其他人。
正午过后，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到了空地上，少女站在人群的后方，捂着鼻子跟嘴。
尸体的样子跟散发的恶臭让她十分惊恐，腿一阵阵发软的同时她还有着一股不祥的预感，不安与恐惧让她不寒而栗。
巫女大人的妹妹跪在姐姐旁边哭得撕心裂肺，一脉相承的美貌被泪水浸染，叫人看了都觉得心疼。身为巫女的姐姐不在了，作为妹妹的她自然要接替姐姐的工作成为这个村子的巫女，可首先，她要先找出姐姐是为何惨死的。
“各位！我姐姐凄惨的死相是出自野狼之手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可狼神大人一直庇佑着我们！所以现在的情形必定是事出有因！”现任的年轻巫女坚强地站了起来，可声音里依旧充满着悲伤。
“我恳请大家好好回忆一下，从狼神祭至今有没有发生什么可能会引起狼神大人愤怒的事情！即便是一点点线索也好！这不仅是为了我姐姐，也是为了这个村庄的未来，如果不能平息神灵的愤怒，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更多的牺牲！”
她的话让人不安，人群开始骚动，每个人都害怕自己会是下一个变成尸体的人。
少女也在害怕，而且这种害怕的程度更胜于其他人，毕竟她是一直被狼神讨厌的人。
“那个……”人群响起了不知是谁的声音，“我……我可能知道一些事……”
“真的吗！无论是什么！请您务必说出来！”巫女向说话的年轻人投去期待的目光。
“那个……狼神祭那天，我、我看见……看见凛一个人去了鸟居……”
突然听到自己名字的少女慌忙辩解：“我只是帮忙带路到鸟居而已！并没有过去那边！”
“你说谎！我亲眼看到只有你一个人！而且谁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穿过鸟居！再说你本来就被狼神厌恶！说不定连靠近鸟居会遭天谴呢！”
“对啊，说不定狼神就是因为巫女大人一直没有除掉她而降罪的呢……”
“不是的……我真的没有……”
“我们不会相信你的鬼话！那天晚上你到底为什么要去鸟居！”
“我只是帮忙给别人带路……”
“人家都亲眼看到你是一个人了！你还在说谎！”
“我没有说谎！你们为什么不肯相信我！”现在情况，自然是百口莫辩，但她不懂的是，为什么明明说谎的是对方，自己却要被指责。
“够了！”现任的巫女叫停了这场没有意义的争吵，“凛！无论你那天有没有穿过鸟居！这件事你都脱不了干系！”
“为什么……”少女的脑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闪电划过，村民跟巫女的脸都被映得格外恐怖，少女有些慌乱的慢慢后退，委屈、恐惧、无助、各种情绪哽在喉咙里，她觉得胃里温度不断升高，自己就快吐出来了。
雨，落了下来。
冰冷的雨水落在头上，似乎让她冷静了一些。
可是再大的雨也盖不住巫女下达残忍命令的声音：“抓住她！我要烧死她以平狼神大人的盛怒！”
杀戮
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停下来的话……会死！
不要！不要！不要！
我不要死！！！！
在森林中慌忙逃窜的少女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这样告诉自己。腿已经重得快不听使唤了，可村民们还是没有放弃搜寻自己的踪迹。
雨越下越大，虽然雨声帮她隐藏了逃亡的声音，但也让她无法掌握村民们的行踪，只能从若隐若现的火把判断他们大概的位置。
已经逃了多久了？真的能逃脱吗？自己没有照明用的工具，再这样下去搞不好会失足掉下山崖摔死，就算运气好能够找到暂时的藏身之处，他们也不会放弃搜寻自己，每天都要提心吊胆地在山里过活，也撑不了多久。
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她躲在树后喘着气，希望通过短暂的休息来恢复体力。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体上却没有一丝丝寒冷的感觉，恐惧不仅灼烧着大脑也灼烧身体，但是吸入被雨水打湿的空气的一瞬间她脑中的想法似乎燃起了冰冷的火焰——如果大家都是死了，我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如果你再接近那里，动怒的神明会给整个村子带来灾难。”数年前巫女的话回响在耳边。
如果我接近神社，神明将会给村子带来灾难，即便我就这样死了，他们也一样会遭殃，一个不漏的……被神明惩罚！这个想法如同冰冷火焰的助燃剂一般让毁灭性想法霎时间占据了她的大脑。
她眯起眼睛，神明大人的红枫林就在不远的处。
“她在那里！”
“快点抓住她！”
村民们嘈杂的叫喊声跟脚步声在迅速接近。
这可能是死前最后一次奔跑了，她这样想着，拖动重仿佛灌了铅一样的双腿用尽全力奔向了红枫林的方向。
村民们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他们害怕，害怕少女会孤注一掷，跑进神社。当他们看到她朝着红枫林的方向跑去时恨不得马上逮住她把她活活烧死。
虽然他们之间的距离略略有些缩小，但终究还是没能抓住少女。
一群人眼睁睁地看着她穿过了鸟居，头也不回地向神社跑去。
“大家不要停！继续追！只要抓到她一定有办法平息神怒的！”
随着巫女的命令，短暂陷入恐慌的村民们紧随着少女的脚步冲上了台阶。
她一口气冲到神社之后，眼前的景象让她几乎窒息。
台阶尽头的神社门口十几只狼静静地端坐着，每一只狼的眼睛都泛着绿莹莹的幽光。
这……这是……
她愣在原地不敢动，生怕再靠近一步狼群就毫不犹豫地撕碎自己；后退也是不可能的了，落气急败坏的村民手里，下场也不会比被狼群撕碎好到哪去。
而且，一个个面容狰狞的村民们已经到离她不远了。
与此同时，原本安静的狼群也突然躁动起来，村民们越是靠近神社，狼群就越是一副准备发动攻击的样子。它们缓缓站起来，压低身子，露出獠牙，发出恐吓的低吼，脖子上的毛也竖了起来，甚至朝着自己的方向迅速奔了过来。
她想转头就跑，可一想到那些追上来的村民，就只能害怕地闭上眼睛：狼跟村民！我选择狼！就是死了也不要你们拿我的尸体去平什么神怒！
然后，她感觉有什么东西黏糊糊的东西溅到自己后颈上。
她倏地睁开眼睛，回过头——一张被恐惧跟疼痛扭曲了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眼睛已经翻到只剩下眼白，手臂也有一条不见了，只是脖子还上挂着一只狼，那狼用力一蹬，他的身子就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更多的狼从她身边飞奔而过，袭向开始逃窜的村民。
她呆呆地抬手摸了摸刚才被溅到东西的地方，滑滑的……有些粘稠，手上黑红一片，是血。
她又想起了巫女的话。难道说，这就是惩罚？
她看着在狼群的撕咬下不断发出惨叫跟哭号的人们，忍不住地开始颤抖。并不是因为眼前单方面的虐杀而震惊，也不是因为看到顺着台阶淌下的红色小溪而愧疚，而是因为不知道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发生什么而恐惧。
她已经感觉到，有温热的气息，扑在自己整个背上。
可能是死亡的温度吧。
她转过身。
后悔了。
早知如此，不如不明不白地被一口吞掉。
2米多高的巨狼正低头嗅着自己，微张的嘴里随着它的呼吸散出热气。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从眼眶里一颗接一颗地滚出来。
“我不会再给你第三次从我身边逃跑的机会。”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她好像听到了这句话并且清楚地看到了巨大的嫩红色舌头。
契约
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
什么也看不见。
我醒过来了？我还昏迷着？我已经死了？这是哪里？
她动了动身子，背后感觉软软的，有些温暖，微微起伏着；再动动胳膊……这是什么触感？滑滑的、有点痒……毛？动物的……毛……？
我靠在一只……动物身上……？活着的……动物……身上……？
我被，带回狼窝，当储备粮了……？
脑袋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如果自己还没死这大概是唯一的解释了。
“你醒啦？”
什么？！这里还有别的储备粮？！
循声望去，一双熟悉闪着绿光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硬生生的把一声惊叫咽回肚子里，手脚并用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说话了？之前看到那只的巨狼说话了？
“唔，别害怕，我没打算使坏的，还有……你坐到我后脚上了。”
听到它这么说，她赶紧摸索着挪了位置，“抱、抱歉……”
“别在意，”它动了动巨大的身躯，又把少女圈回自己的腹部，用鼻子轻轻蹭着她。“你想坐哪里就坐哪里，如果想摸摸本大爷也可以哦。”
摸、摸摸？这个语气？是命令吗？
她怔怔地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巨狼脸颊短毛。
“手，抖着呢。还在害怕？不过这幅身体对于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你来说确实应该很有压迫感。”
“是、是。”她傻乎乎地回应着。
“嗯，既然如此就换个样子吧，正好你也醒了，接下来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换个身体动起来也比较方便。”
他话音一落，包围着自己的压迫感真的竟然就消失了。
“我还是不怎么习惯变成人类的样子，不过这样确实在某些情况下比较行动比较灵活。”
她什么都看不到，视线只能一直追随着那双发光的眼睛，而且对方现在的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你现在一脸迷茫呢。也罢，之后再解释，现在还是赶快先把契约完成。”他的语气里裹着说不出的急躁。
“契y……！”谁知脱口而出疑问还没问完就被一只的手钳住了两颊，本来就微张的嘴随着对方越来越大的力道张得更开。
她抓住对方的手腕用力挣扎，可不仅没有成功逃脱反而被对方生气地按在了地上。
“别乱动，我可是没什么耐性，”如此说着，他的另一只手的手指已经伸进了她的嘴里。“快点把这个喝下去，之后你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有液体顺着嘴里的手指流向喉咙，那液体带着铁锈的味道跟淡淡的腥味……又是血……
血的腥味激得她头皮一阵发满，好想吐……已经失去力气的手胡乱的扒拉着，舌头努力地想要把手指推出去。
感觉到她的痛苦，男人松开了钳住她两颊的手，一边捋着她的脖子帮她顺气一边温柔地在她耳边哄劝着：“我知道有点痛苦，再稍微忍耐一下，忍耐一下……对，就是这样，乖孩子，不准咬我。”
男人的话像绵长的咒语一样飘进她的耳朵，她微微打开渐渐咬紧的牙关，男人将手指抽了出去。
少女一脸憋屈的捂住嘴巴，满嘴都是血腥味，而且自己已经吞下去不少。她不知道，此时，男人正开心地看着她。
“做得好，凛。”他夸奖道。
“你怎么会知道我名字的？”
“不久前你亲口告诉我的呀，难道说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们不是还约好了下次见吗？”
男人的话跟声音让她原本模糊的记忆跟怀疑变得十分清晰、明了。
“景吾……先生……”
“啊，想起来了？”
“景吾先生……是……狼？”
“嗯，就是你们所说的狼神了。”
“所以，你把我带到这里是要杀了我？”
“我什么时说过要杀你了？”他无奈地摇摇头，“到了现在你还相信那个所谓的巫女的话吗？算了，你过来。”
该说是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呢还是不敢违背神明大人呢，她乖乖地向他靠过去。随即，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带着温度的胸膛贴着自己的身体，他的下巴搁在自己的肩上，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扑在自己的脖颈上。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座石雕。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会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得到了神明大人的允许，石雕少女开始提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这里是哪里？”
“是神社本殿的下面，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不能接触阳光，所以我特意准备了这个地方。”
“不能接触阳光？为什么？”
“因为契约完成了。你刚才不是喝了我的血嘛。”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完全不明所以！
“那个契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订下契约之后，你的身体就会成为神的所有物，就不会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丧命了。”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愉悦。
“接下来的事情？”
“是的，接下来的事情……”
“唔！”胸口传来突如其来的剧痛，可她却因为被禁锢着无法蜷缩身体，只得任由疼痛的感觉肆无忌惮地蔓延。
“对不起，凛。我知道这很疼，但是……但是这是唯一一个能让我们永远在一起的办法，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好好吃掉你的心脏的，对不起。”
意识，再度沉入无边的黑暗。
冷却
“你醒啦！”男人的声音里藏不住的兴奋，“你睡了整整三天，我还以为我又再等一个十年了。”
他轻轻摸着她的脸焦急地询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或者感觉很奇怪？”
有，我觉得我还活着就很奇怪，我明明记得自己被挖了心脏……
她看不见男人关切的表情，在她眼里，无论是睡上三天还是睡上十年，醒来时看到的景象永远都只是漂浮在半空的两团绿色火苗。
“我……没有不舒服。”
“抱歉啊……要受你这种罪……”火苗低垂了下去。“不过这都是为了我们的以后着想。”
“我们的以后？我们在狼神祭上才是初次见面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把凛也变成神明，而且我们十年前就已经见过面了。”
他的话清清楚楚地敲在自己的耳朵上，还说什么十年前就见过……？难道说……
“哈哈，迷惑的你也很可爱啊，”他的心情似乎更加愉悦了，“十年前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就对我很亲近，会把我抱在怀里轻轻抚摸我呢，对了，你还说我‘真可爱’来着，但是大部分的男人被说可爱都不会觉得高兴吧。”
还真的是那时候的小狼……她咽咽口水，不敢说，不敢说自己其实以为他是小狗，只得安安静静地听着对方的话。
“真奇怪啊，人类小女孩竟然对本大爷一见钟情了，”他又把少女揉进怀里，“不过也不赖，既然你喜欢我，那我就爱你吧，但是你那时候还是小孩子嘛，要等你慢慢长大还是蛮需要耐心的，所以为了不在这期间把你搞丢，我狠狠地咬了你一口——这是我未来的新娘的记号。”
“但是……”
他语气恶狠狠地打断道：“但是没想到那个扫庭院的女人竟然会那么多嘴，你一直不出现，我还以为你讨厌我了，不过就算你真的讨厌我了我也还是会把你拖过来做新娘的，只是现在还需要点时间。”
“那巫女大人的死……是……”
“啊，是我杀的。”他轻描淡写地说，“害我那么久见不到你总要付出代价吧，你看到她的尸体了吗？我毁掉了她的下颚，她再也没法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了，安心吧。”
柔软的头发蹭着少女的脸颊，但他的话却让人觉得害怕，说到底，巫女大人会死还是因为自己。
“又发抖了呢，没事的，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但是我确实有很多坏习惯，不过没关系，等到凛也变成神明之后，会有很长很长时间帮我改正的。”
“景吾大人……”
“叫‘景吾’就行了。”
“……景、景吾……”
“嗯，怎么了吗？”
“我父母……难道也是……”
“嗯，虽然不是我亲自动手的。你生气了？”
岂止是生气，要不是因为双手紧紧被抓住她早就动手打人了。
“别生气嘛，谁让他们动了把你嫁给别人的歪脑筋，他们不在以后我不是一样在好好照顾你，而且……”他突然停住了。
“而且什么！你杀了我父母！”她开始大吼大叫，“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喜欢你！全部都是你自说自话而已！什么神明！我根本就不稀罕！也从来没想过成为神明！你放开我！放开我！”
对方显然已经料到了她会这样，没有任何的吃惊，他慢慢放开她：“就知道会这样……”
他摇摇头，无奈地发了个响指，冰冷的锁链马上缠住了少女的双手跟脖子将她拖向墙壁。
“你暂且先冷静一下吧，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了，你可要安静一点，我讨厌吵吵闹闹的，但是……”他用手指戳着她的胸口，“凛，别忘了，你的这里已经是我的东西了。”
“你什么意……！”脸颊又被狠狠地捏住了。
“凛，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男人的气息跟眼睛就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她跟一片黑暗。
食物
“凛大人，凛大人！请醒一醒……凛大人。”
有个软软糯糯的声音焦急地呼唤着自己，虽然是极度陌生的称呼，但叫的确确实实是自己的名字，她强撑起疲倦的眼皮——自己已经不吃不喝多少天了？
“您醒了吗！太好了！啊、请喝水。”
她感觉有水递到自己嘴边，想都没想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慢点慢点，会呛到……”
“咳咳咳！！！”想要反驳“才不会呢！”，结果反而真的呛到了。
“哎呀……我就说……”软糯声音的主人轻轻拍着她的背，“难怪景吾大人每天都要来偷偷来确认您是不是还好好的。”
“您这是什么表情啊……景吾大人说了，他惹您生气了，最近您大概不想见到他，所以今天派我过来给你带点水，这是今天新鲜的晨露，您现在的身子不能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能喝不干净的水。那个……凛大人……我……我觉得有件事景吾大人不会跟您说，但换我来说又十分逾越……可、可我觉得您如果知道了会比较好……”
“你有话就直接说吧，他连我父母都杀了还能做我不能接受的事。”语气里透着嘲讽，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请您别这么说……景吾大人真的非常喜欢您，您父母的事情……这件事大人他确实处理的十分欠妥……但……但大人他现在只有您一个人了，而且，就算您再怎么不愿意您最后还是会喜欢上他的，毕竟……您的心脏是大人给您的，自然会受到大人的影响。”
如果确实如这个人所说，那这几天自己总是莫名其妙的感觉想要见到某个人，还有很担忧的感觉便得到了解释。
“你刚才说他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是什么意思？”
“啊，这就是我想跟您说的事……其实不仅是您的父母……”
她有预感自己又要听到坏消息了……
“景吾大人的父母也……”
这有可比性吗？不是父母双亡就等于父母双亡好吗。她有些不高兴地在心里吐槽。
“景吾大人的父母也被大人处理掉了……”
“这是……怎么回事？”听到的内容跟预想的有些出入。
“您毕竟是人类，与我们格格不入，景吾大人说要迎娶您做新娘，原来的狼神大人跟夫人自然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大人就……不过大人说了，‘你们不在了也没关系，凛也永远陪着我的，她一定会明白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凛大人……景吾大人出于各种各样的考虑把您变成神明，您会不老不死，即便是您的双亲还健在，也总有一天会离您而去……”
“那不一样。”
“人类的生命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哪里又不一样了呢？”
“哪里不一样……”她也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确实可能对于神明来说，有限的生命无论是30年还是80年都没有区别。那对自己来说呢？没错，父母总是要去世的，那是在自己对他们只有十几年的感情时去世对自己的伤害小还是在自己对他们有几十年的感情之后才去世对自己伤害小呢？人会因为亲近的人的离去而悲伤，那这种悲伤的感觉又会持续多久呢？
“凛大人……当您永生之后，时间会掩盖一切的，在这无限的时间里能陪伴您的只有景吾大人了。”
“他才不会呢，他说喜欢我，只是因为他误以为我喜欢他，我不是喜欢他，当初我只是以为他是只小狗……”胸口有些难受，爸妈因为自己死了，巫女大人也是，还害得别人亲手弑父杀母，然而其实根本就是一场误会……
“您真的觉得大人是因为觉得你喜欢他才喜欢您的？”说话的人好像在偷笑，有什么好笑的，你们家大人自己说的明明是。
“哈哈哈哈，抱歉，哈哈哈，凛大人真是单纯得可爱，大人说什么您都会相信。大人是真心喜欢您，跟您喜不喜欢他完全没关系。”
“就算你真的讨厌我了我也还是会把你拖过来做新娘。”她突然想起他之前说的话。
“您父母过世之后大人为了照顾好您还吩咐我们天天给您送食物，他一直惦记着您，一直好好看着您呢。”
送食物？她突然想起后院的樱花树，难怪会有些能吃有些不能吃呢，对于狼来说那些确实都是食物……
“在我们看来，您跟大人就像是命运一样。”
“命运？”
“嗯，是的，总觉得冥冥之中你们总会走到一起，跟景吾大人一起出门时也经常看到您呢。”
出门？大概是说外出狩猎吧，自己的附近有狼群却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想想还真是十分危险啊……
“抱歉，似乎有点说得太多了，您先休息一下吧，距离月圆只剩七天了，今晚景吾大人应该会来见您，接下来的日子对您来说可能会有些辛苦，但若您能想通的话……多少会轻松一些，请您多保重。”
“等一下……”
虽然还有好多话想要问，但已经没有任何回应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果然出现了。
“凛……”
“把我放开。”
对方好像很犹豫。
“放开吧，我已经平静下来了，不会再闹了。”
又是一声响指，被锁链舒束缚的感觉消失了。
“已经冷静下来了？原谅我了吗？”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胸口感觉闷闷的，这家伙现在心情这么糟糕吗……
他叹了口气，缓缓问道：“饿了吧？我给你带了吃的。”
吃的？突然想起曾经看到的血淋淋的猫，不禁后背一凉。
“你确定带的是我能吃的东西吗？”
“当然，现在你只能吃这个了，虽然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然而当她把嘴边的东西放进嘴里的一瞬间就后悔了。是生肉，已经不想追究是什么东西的肉了，只想把嘴里带血的生肉吐出来，可被神明大人无情的捂住了嘴。
“咽下去。”神明大人命令道。
她别无选择。
在接下来的5天里，每天她都会被强行喂下这种肉。同时每隔一天还会被吃掉身体的一部分……先是左臂、之后是左腿、右腿，很奇怪的，不知道为什么右臂幸免了。
其实说是被强行喂下去，但到了第四天、第五天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这种“食物”，甚至吃的时候还会觉得很愉快。
今天是第六天。
“这肉吃起来已经完全不痛苦了吧，凛的身体接受得真快。”
她舔着手上的血，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开始变得不像人类了。还想再吃……
“对了，凛现在还是人类的眼睛。看来只有心脏还是不够呢，再加把劲吧。”
强有力的手突然扣住了自己的后脑，疑惑地抬起头，迎接自己的又是一阵剧痛。
惨叫，撕心欲裂的惨叫。
眼睛！我的眼睛！
疼痛让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却被神明大人拉起来，马上又挖了她的另一只眼睛。
在第一次的剧痛中的第二次侵袭显得有些麻木，在痛觉带来的窒息跟恐惧中她缩在一边不敢再有任何的动作。
隐约中她好像听见神明大人的声音。
“凛的眼球，味道比想象中要好呀，多谢款待。”
月圆
满月，盈满的月亮对狼族来说一向是会无法抗拒的，传说是因为狼这种动物的力量来自月亮。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少女的双眸已不似之前的无用，现在这双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她现在躲在一块石头后边，一副想靠近又很害怕靠近的样子，头顶的狼耳朵一下立起来一下塌下去，身后的尾巴也不安分地左右摇摆着。
是受了月亮的影响吗？
“凛。”他开口叫她的名字。
对方头顶的耳朵抖动了一下，哦~这是不是还听得懂嘛。他盯着对方还露出的獠牙，原来是这样……
他找了个舒服坐了下来，对方也随着他的动作绕着石头转了个圈儿。
他好笑地看着她，“凛，你怕什么？我们神明是不会轻易死掉的。”
对方从石头后面探出来的身子又多了一点，可好像还是在抗争着什么。
“什么嘛，你不是饿了吗？”他纤细的手指轻轻扯着自己的浴衣，露出洁白光滑的肩膀。“过来吧，不管凛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他满意看着对方的眼睛比刚才又亮了几分，笑盈盈地继续手上的动作，随着他的动作裸露出皮肤越来越多，他感觉到对方已经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了，只需要再……
“好了，凛。”他慢慢道，“到我这边来。”
像是要回应他的期待一般，石头后面的少女突然扑向了悠哉的神明大人。尖锐的獠牙狠狠地刺进他的脖子，撕扯着皮肉。
然而神明大人却毫不在意的笑着，一边宠溺地摸着少女的头，一边念叨着好孩子好孩子多吃点。
吃得饱睡得就香，可醒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就另说了。
“唔~”睡足了的少女舒服地伸着懒腰，下一秒就傻了眼。
且不说自己满手是血，躺在自己身边的神明大人也是一身的血着实吓了她一跳。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她不知道，她自己现在其实也满嘴是血。
“呃……”她想伸手去推他，赶紧把手胡乱地在身上抹了两把才伸出手轻轻推了他，“景、景吾……没事吧？你还活着吗？”
没反应。
“不会吧……你、你醒醒啊……”神明是那么容易就死掉的吗？见对方还是没反应，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还是温的，可能还能抢救一下？
“景吾！景吾！”她焦急地叫着，有俯身想要听听他还有没有心跳，突然感觉尾巴被人揪了一下，她一惊，差点没直接跳起来。
“哈哈哈哈哈！凛的尾巴还真是敏感啊。”
“你没死啊……吓死我了……”
“我不是说过神明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嘛，怎么样，昨晚吃得饱吗？”他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的血，没有伤疤，但是恢复确实有点消耗体力，现在觉得有点累。
她没答话，昨晚的事情她几乎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觉得很饿，然后就失去了理智……不过看他这话的意思，昨晚自己果然是把他当成食物了，估计这几天的肉也是……
“喂！你干嘛一脸反胃的样子，神明大人的肉可不是随便想吃就能吃到的，你就不能心怀感激吗。”他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她，“不过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新鲜，之后我也试试好了。”
毕竟少女是被制造出来的神明，不能像真正的神明一样自由自在的化形，现在的她还是原来的人形，只不过头顶多出了一对狼耳朵，身后多了一条狼尾巴。与神明订下契约之后，被神明吃掉的部分会获得新生，新生的部分带着狼神的灵力，这种灵力会逐渐成长、蔓延，直到狼的意识将作为人类的意识全部吞噬掉。而蚕食神明的身体也是成为神的一个重要部分……
她抬手摸摸自己头顶的耳朵，痒痒的，“对哦，我还只见过你变成狼跟人的样子呢。”
他轻笑着拿起地上衣服，“好了，去洗洗干净吧，看你这副样子已经蜕变应该差不多了，可以离开这个黑漆漆的地方了。”
“嗯！”也许是因为受到了神明大人心情的影响，少女的回答也变得十分轻快愉悦。
尾声
在那之后过了多少年了？已经久让人记不清了，可能真的如人类所说，快乐的感觉会让时间过得飞快。
“砰！”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大神村，现在已经换了名字——狼之村。
没错，这里的村民已经不再是人类了，而是狼。
“快看呀！景吾！烟花！好漂亮啊！”她拉着她的神明大人开心叫道。
听说，今天是狼族内部百年一次的大庆典。如同以前的狼神祭。
街上飘来各种的食物的香气，还有捞金鱼的摊位，虽然没有从山外来的戏班子，但族内多才多艺狼并不在少数。
来玩的人头上有的顶着狼耳，有的却没有，但是不管有没有，这些“人”的真身都是狼。
“景吾大人！”“凛大人！”跑过去的孩子们向他们打着招呼。
“大家要小心脚下哦！”她笑着回应。
在这之前，现在眼前的景象还都如同梦境一般不可实现。
“还没逛够吗？”
“什么嘛，已经腻了？”
“庆典本身是，但跟你一起倒不会。”
“那就再陪我玩一会儿嘛！我今天想玩到回去就倒头大睡！”
“这可伤脑筋了……”他本来是另有打算的。
“你说什么了吗？”
“没呀。”
“唔？是吗？哇！”她突然一个踉跄。
“小心点啊。”还好，被他扶住了。
“鞋子……坏掉了……”
“那正好，我们回去吧？我背你。”他背对着她矮下身子。
“现在就回去了？”
“没事的，回去了我们做点其他有趣的事。”
“好！”她欢快的跳上他的后背。
好心情的神明大人背着她走在夜晚林间的小路上。
“这场景是不是似曾相识？”
“是啊，那天……我其实是很想直接背着你回神社地下室的，但是……我觉得那样会可能会吓到你，毕竟那是我第一次以人形见你。”
“不过说起来我也是真够倒霉的，鞋子竟然会庆典上连坏两次。”
“其实……”
“什么？”
“是我暗中捣鬼的，”他歪着头，耳朵上的软毛蹭着她的下巴，尾巴也不由自主地摇了起来。“用了点小手段，因为要找个理由才能这样独处。”
“什……你这个！”他摇着尾巴蹭的叠在一起的她的尾巴痒痒的，她有些恨恨地咬着他头顶的耳朵。
“喂！不准咬本大爷！”
“唔！”她不仅没听反倒咬得更用了，“你咬过我一口我为什么不能咬你！”
她的右手上还留着那个伤疤，按说着伤疤本应该随着她身体的改变消失的，但神明大人说这伤疤就像定情信物一样，不想让它消失，于是他把当年那条被她留下当头绳的浴衣布条附上了结界绑在了她的右腕上，以确保伤痕不会消失。“这个也是本大爷给你的标记。”可爱的神明大人当时很得意的这么说。
“很疼啊我说！好啦！我错了啦……但是，凛啊，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想这样背着你走一走的。”
“为什么？”她乖乖松了嘴，脑袋全是要怎么回敬他随便给自己印下标记的事，也许我也给他咬个标记，她想，咬在哪好呢？
“以前在山里闲逛的时候，我看到过一对人类夫妇，那个农妇脚受伤了，她的丈夫也是这样背着她，还背着很多从山里拾来的柴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满头大汗了却还是笑得很幸福的样子，那个女人也是，脚已经肿得不像样了，却一边帮男人擦汗一边痴痴地笑着，所以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能背着你走一走应该就能了解是为什么了，跟你在一起就觉得很幸福，不用担心被反对，也不用担心被舍弃，你就像我的避风港一样，无论在别人面前装得多威风多坚强，只要回到你身边，我就能完全放松下来，放下所有的伪装，能像这样一直生活下去真是太好了。”
随着他的话，她觉得从心脏的位置涌出了浓厚的爱意跟难以言喻的充盈感，使得漫无目的地抚摸着他的后颈的手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喂！你有在好好听我说话吗！”他想回头，却被背上的人牢牢地扳住脑袋。
“不、不许回头看我！”
那声音微妙地抖动着，他恍然觉得自己的背部传来了心脏不自然的跃动。其实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心情，因为垂在自己尾巴上的那条尾巴正不可抑制地摇摆着。
银色的月光下，静谧的林间小路上，两个漆黑的身影慢慢移动着。
头顶长着狼耳的男人背着同样长着狼耳的少女幸福地笑着，背上的少女则两颊绯红，两条下垂交叠在一起的毛茸茸地狼尾轻轻地摇摆、互相磨蹭着。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我只是想发出来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