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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替公主夤夜出逃 遇太子雨中对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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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凌嘉之战后第七日,富水。
自从听说公主出现在这里之后,这里聚集了不少周覃的势力,明里暗里都在打探阿殁的下落,但仅凭画像难以辨认,他们只追踪凌嘉城外之战后出现在富水里的外地女子,全城戒严之后,这些女子纷纷被找出来,押送到镇守富水的家族——胡家的私军专用的校场上。
她们被迫排好队,一名穿着囚服的老者被推出来,将领打扮的人用鞭子指着他道:“去认。”
那老者略显富态,此时却神情委顿,抬头看到一众面色惊慌的女子,面面相觑,竟不知谁更六神无主一些。
“怎么,难道是你官位太小,没见过公主?”那将领斥道,“那你还是去做苦役罢!”
老者忙道:“小人认得!认得!”
“还不快去!”将领一鞭子抽到他身上,老者踉跄了一下,不敢耽搁,忙快步走上前去,逐个检查。
被掳来的少女大多梨花带雨,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命运,少数几个胆子大,没有哭的,也弓着背,低着头,尽量让自己不被注意到。
角落里站着一个裹着灰袍的少女,脸上脏兮兮的,还掺杂着血迹和草屑。她不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垂着头,而是神情漠然地注视着全场,视线在周围士兵腰间挂着的刀上一扫而过。
那老者颤颤巍巍一路走来,随着剩下的人数越来越少,他额头上竟开始渗出汗珠,在低温下凝成冰珠,覆了细密一层。
“还没找到吗!全富水的女人都在这了,你他娘是瞎的吗?”将领焦躁地训斥。
老者抖了一下,无助地抬头,忽然看到了灰袍少女,他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少女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
他敛去了一瞬的惊诧,重新变成那个畏畏缩缩、目光闪躲的囚犯,在看了一圈之后,抖着腿跪到将领面前道:“大人,这里面真的没有公主!她一定是趁关城门之前逃了!”
将领抽了他一鞭:“没用的东西!拉出去关起来!”
“大人!”这时,在灰袍少女背后,有个士兵站了出来,“报大人,小人方才看到此人神情有异,二公主应当就在最后这几人之中。”
众人哗然,少女们这才明白他们要找的竟是公主。
嘤嘤哭声低了许多,她们放下了一半的心,此时纷纷探头去看站在最后一排的那几个人。
“你这老匹夫!”将领踢了一脚老者,“胆敢欺瞒于我?”
“住手!”灰袍少女上前一步喝道,“你要找本宫,本宫便在这里,放他走!”
将领哼了一声:“还算识相。”
老者僵在原地,少女横眉斥道:“这里没你的事了,走!”
老者哀叹一声,被士兵押着走了。
将领一挥手,左右上前去押住少女双臂,其余少女惊得退后,空开一大片来。此时所有人才有工夫去看传说中的“泣珠公主”究竟是何模样。
她的脸上沾了草屑与尘土,依稀能看出五官精致,尤其一双明眸黑白分明,亮若寒星,此时含怒看向端坐点将台上的将领,虽身处劣势,却隐隐令人有一种平起平坐之感。
“公主殿下既然这么轻易就站了出来,一开始又何苦躲躲藏藏,让我好找。”将领凉凉道,“我家殿下自凌嘉城外一战之后,很是挂念公主伤势,还望公主随我回去一趟,也好与其他王子公主团聚。”
“本宫若随你走,你可放了这里的人?”灰袍少女道。
“那是自然,我也不愿节外生枝,只要公主不为难我,我也一定不会为难富水的百姓。”将领道。
“那便即刻上路。”灰袍少女甩开押住她的士兵,凛然道,“你们殿下一定说过要见到活着的本宫,希望你说话算话,否则,便是连尸体也不会留给你!”
她措辞强硬,对方也不欲与她为难,一一应下,顺便解了封城令。为免夜长梦多,即刻上路。
一个时辰后,灰袍少女洗漱完毕,换了一身衣服,独自坐在颠簸的马车之中,出了富水的城门。
她掀开车帘,出神地望着渐渐远去的富水城墙。
飞雪扑到脸上,很快融化,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里虽然很薄,但确实存在着一层人皮面具。
握惯了弓的手,自眉尾垂落,搭在窗棂上,被窗外的寒气渐渐侵蚀得麻木起来。
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探头望去,漫天满地的白色飞花之中,有一辆马车悠悠地自城门驶出。她辨不清那是不是同样被困城中的阿殁的马车,但此时心下一片坦然,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
隐在笑容背后的,是不易察觉的忧虑。
“殿下,你平日里在外人面前寸步不让、挺直脊梁的时候,心里是否与我一样,其实怕得不得了,但又无处可逃呢?”她轻声念叨,“此去珍重,你可千万要……”
千万要活下去啊。
三日后,确定阿殁应该已经离开富水,并且走远,寒星窃弓偷马,于雪夜出逃。
雪地留踪,此夜有月,月光将落在地面的马蹄映得清清楚楚。
今夜视野清晰,她跑出不远便被发觉,身后响起哨声,座下马受惊,马蹄陷入雪窟,将她掀翻在地,连喘息之机都无,她捡起滚落地上的长弓,闪身避过一箭,反身张弓捻箭,右手只在弦上一抹,箭羽伴一点寒光窜出,无声封喉。
倒下一人,其余追兵并未被震慑。
缀在身后的追兵太多,她捂住嘴巴压抑喘息,疲累的身躯蹲在一棵松树后,雪扑簌簌落下些许,洒在她发间,她警觉跃开,一个黑影自树上如纸片飘落,脚尖尚未点地便借树干弹起,射向仓皇避开的寒星。
她举弓格挡,手中无近战武器,只能尝试夺刃,但对方手上短匕闪着幽光,十有八九淬了毒,她不敢贸然去接,连连后退,忽听前方传来呼喊:“公主在那里!”
那偷袭她的人“咦”了一声:“你是公主?哪个公主?”
寒星咬牙不回答他,那人便伸手来抓她,她竟被擒住脉门,手中弓一震,几乎脱手。
“跟我来!”那人低声道,拉着寒星转身就跑。寒星体力不如他,跑了好一阵,身后脚步声渐远,心下一松,气息先乱了,只觉左腹侧一阵抽痛,一下子跌在地上。
身后的追兵已经看不到踪影,但他们早晚会跟着脚印追上来。
那人道:“我去处理脚印,你先休息一会。别乱走。”
寒星大致也明白了这个人不是敌人,倒抽一口气,捂着侧腹痛苦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那人回头,银灰色面罩上一对眼睛弯弯:“我?我叫小青。”
片刻之后,自称小青的蒙面人回转:“尾巴处理完了。你休息好了?好了我们就上路。”
“你是谁派来的?”寒星皱眉,不愿跟他走。
“那我得先问问,你是哪位公主?”
“我……”寒星拿出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既然你帮了我,那我说了我的身份,不管我是谁,你都必须帮下去,你可答应?”
“一言为定。”小青答应得很爽快,“我家主子是生意人,做事最讲信誉,我自然也是讲信誉的。”
寒星道:“我是……连寒星。”
“果然是我主子要找的人。主子命我寻找二公主和连姑娘,这可真巧了。”
“你家主子是谁?”
“说出来你该认识才对,就是闾殷的殷寒阳啊!”
寒星“啊”了一声:“是他。”
“不知公主现在何处?”
寒星摇头:“我也不知道。她与我分开了,但要与周覃周旋,她能找的帮手,也只有殷寒阳了。”
“既然你的猜测是这样,那不如先一同回去。主子特意寻回了公主的坐骑琉璃,就拴在不远处——你看那里。”
寒星远眺,在视线所及的尽头,有一个落满雪的草棚,棚下拴着一匹马,另有一名裹着白袍的人坐在条凳上。
“那就是我的搭档,”小青道,“但他不爱说话,你别逗他。”
寒星没心思理会他说的话,只一心琢磨殷寒阳这个名字。
她小时候与阿殁、殷寒阳三人关系极好,只是时过境迁,长大之后始终不能像少时那样无忧无虑,殷寒阳也因生意场上的事情越来越忙,于是他们三人已有很久没有聚到一起过,她于是也就不知道殷寒阳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站在谁那一边。
但她已是穷途末路,不得不去寻求殷寒阳的力量,去找到不知此时身在何方的公主。
心思重重的寒星已走到近前,抬手抚了抚琉璃的鬃毛,琉璃低下头,温顺地任她抚摸。另一边坐得很远的白袍人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小白,你怎么看上去不高兴?”小青跳过去逗白袍人开口。
对方没有回答他,站起身来,从草棚里牵出两匹马,用行动表明“该上路了”。
小青撇了撇嘴,凑过去对一边正在与琉璃联络感情的寒星道:“公主你不知道,这马现在看着乖,其实可凶了——”
他还没说完,琉璃就暴躁地冲他打了一个响鼻。
小青连忙后退几步,抬起双手:“它从来不让我靠近的。天地良心我啥也没做……”
寒星无奈地看了一眼被嫌弃却还是对靠近跃跃欲试的小青,伸出手道:“把手给我。”
小青嘻嘻笑着:“你要介绍我给他认识?”
“嗯。”寒星拉过他的手,按在琉璃的脖子上,来回薅了几下,琉璃果然没什么大的动作,只是低下头蹭了蹭寒星的肩膀。
寒星道:“琉璃不相信外人,你们能把它带到这边来,想必也费了不少功夫。今后琉璃认识了你,就再也不会排斥你了。”
“这可真是一匹好马。”小青啧啧称奇,忍不住多摸了几把,“二公主是从哪里寻来的?”
寒星翻身上马:“路上与你说。”
小青忙跃上自己的马,打马紧跟。
寒星整理了一下思绪:“那是四年前的事情,殿下刚回宫,机缘巧合被安排去边境处理一项贸易纠纷,就是在那里遇到了太子周覃,也遇到了琉璃……”
那一年十月,阿殁回到宫中方才六个月,就意外接到了圣旨,要她去边境长青处理一桩事情。那时寒星正好在凌嘉城中呆得腻了,便撺掇阿殁出去玩玩,阿殁应允,带着寒星与灰衣,并随从数人一起前往边境。
那时并不像如今这般大雪,十月正是神寂月与丰月的交汇之时,万物复苏,冰川解冻,河流疏通,常年冰封的土地上,也陆陆续续冒出些许嫩芽,在这严酷的冰雪之国里,透出些令人心喜的生机来。
十五岁的阿殁与寒星一路游玩,竟像是外出踏青的普通少女,结伴而行。
在闾殷驿站休憩的时候,二人并肩漫步河堤。
阿殁畏寒,还披着外套,寒星却脱了披风,只穿一身方便运动的短打,在河堤上来回奔跑。她追着逝水跑远,仿佛自己也是那逝水,要随它而去,但只跑了几十步便停下来,再度返回阿殁身边。
阿殁拢着外套,看她欢脱地来回折腾,出声道:“你可知你现在像什么?”
寒星笑着回首:“像什么?”
“像第一次见到青草的雪鹿。”她笑答道,“也是这样上蹦下跳,怎样都觉得新鲜好奇。”
“本就是第一次嘛!殿下你知道吗,这真的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一条河!”寒星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指向滔滔河水,“这条河贯穿朝华全境,却独独不曾流经凌嘉,我很少出凌嘉,还是第一次见到呢!你看,这条河宽广得望不到对面,多壮观呐!”
“是啊。”阿殁感叹一声,转头去望那宽阔浩渺的河水。
自河面吹来的风托起她的长发,也带来了几丝雨滴。
“要下雨了。寒星,我们回去。”阿殁拭去脸上水滴,招呼寒星。
寒星兴奋道:“雨!凌嘉城外的雨,跟城内是不是不一样!”
阿殁失笑:“怎么会不一样?”
“说得也是……朝华的雨,都是这样的。”寒星想了想形容词,“像雪狼的毛一样细密,会下很久。啊呀,雨下大了,我来打伞!”
二人折返驿站,半路寒星却停下了。
“诶,殿下你看那边!”寒星指着前面,只见一个撑着伞的猎户正牵马站在街边,那马身上绑了一根松枝,这在朝华代表商品,是用来买卖的。
“卖马的?”寒星小声问阿殁,“马匹那么贵,我们府里也没有几匹,他怎么会有?”
“我去问问。”阿殁说着上前。
她领着寒星走到猎户面前,搭话道:“这位大哥,你的马怎么卖?”
“三珠。”那猎户伸了三根手指。
“这么便宜?”阿殁多看了几眼,想要上手摸一摸,却被避开了。
阿殁注意到它身上有几处鞭痕,流出的血已经凝固,掩盖在厚密的毛发之下,不易察觉。
“你怎么还打它?因为不听话?”阿殁问。
“姑娘,跟你说实话……”那猎户压低声音道,“这马,是我从城外山上捡的!它开始还蹬人呢,要是不抽几鞭,能老实吗?这三珠也就是个辛苦费,姑娘你看着给。”
阿殁看向寒星,寒星凑到阿殁耳边道:“殿下,买下它吧。”
阿殁也不多话,给了猎户三珠,猎户欢喜地离开。
似乎是知道眼前人救了自己,那马不曾蹬阿殁,而是顺从地跟着她走了。
回驿站的路上,阿殁问左手打伞、右手牵着马的寒星:“这马的毛色太杂,个子也不够高大,而且眼睛无神,看上去并非良驹,跑不快的。你为什么要买下它?”
“谁说一定要跑得快的才是好马?”
“怎么说?”
寒星道:“它很聪明。从看到我们靠近开始,它就一直盯着我们看,就好像知道我们能救它一样。”
“……”阿殁仔细想了想,但方才她的注意力全在猎户身上,没有分给这匹马。
“我要把它带回连府养着。”连寒星宣布,“按照殿下你的说法,我们今日遇到它,就是有缘,万物讲究缘法,你说是不是?”
阿殁袖着手,轻笑道:“是,是。”
她漫步走出寒星撑伞的范围,走入漫天牛毛细雨之中,忽然转身驻足,绯红厚重裙摆层叠扬起,露出的长靴踏碎石板路上落雨。
她与寒星隔着雨帘相望,笑容被冲刷得模糊:“虽然万物讲求缘法,佛语亦有人生八苦之求不得,可你知道,世人为何还要去强求?”
寒星担心阿殁淋到雨,忙上前一步将她纳入伞下:“我……我不知道。”
“因为不甘心。”忽然有清扬之声自一旁传来,二人吓了一大跳,齐齐望去,只见路旁酒楼的一楼,开了一扇窗,那窗里模糊有个青衫公子,正倚在窗边,举着酒盏看向这边。
“你、你怎么随便偷听人说话!”寒星恼怒那公子抢答了阿殁的问题,自然没有好脸色给他看。
“二位姑娘在大街上的谈话,我一介路人,怎么就是偷听了?”公子扬声道,“方才红衣姑娘的问题,答案自然是不甘心。佛门讲求尽人事,听天命,当你拼尽了全力依然不能求得一个心满意足的结果,你还会去听天命吗?”
寒星嗫嚅道:“我……我都已经尽全力了,还能怎样呢?”
“你求神拜佛,拼尽全力,却依然有不能圆满之局,不能到手之物,不能满意之果,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既然如此,求神拜佛又有何用?天不就我,安能敬天?不屈命运,不信神佛,不择手段,不惧天罚,人生苦短,有何不可?”那人似是有些喝醉了,言辞激进,毫不顾忌旁人。
寒星被他一番言论惊得说不出话,愣愣地转头去看阿殁。
阿殁冷下脸去:“阁下如在乱世,当为枭雄。”
“姑娘过誉。”公子举起酒盏,“不知是否有幸请姑娘喝一杯?”
阿殁硬邦邦丢下一句“我不饮酒”,便转身离开。
那公子还在身后放声大笑:“我观这朝华,礼佛之风盛行,真正能参透禅意之人却不足一二,只知求佛渡己,却从不自救,不知若是有朝一日大厦将倾,是否还会跪在佛前,去求那莫须有的神明?”
寒星听了好一阵生气,阿殁已经快步走远,她急着赶上去,只得转头啐了一句“狂人”,牵着马高举着伞,去追阿殁了。
知道此人便是七仪太子周覃,是前往长青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太子作为七仪代表,出席双方和谈会议,阿殁却因风寒不能出席,于是灰衣代替她出席。
回来之后,他说那天在雨中遇到的人,就是周覃。
听到这里,小青奇怪道:“灰衣?灰衣是谁?他怎么认识周覃?那天他又不在场。”
寒星沉默了一会,才道:“灰衣是殿下的护卫之一。至于他为什么知道,这是殿下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你可以当作灰衣能看殿下所看,听殿下所听——朝华之外的国家不是有很多魑魅魍魉横行么,类似术法也不是没有。”
小青摆摆手:“我知道,我知道,我不问就是了。那个周覃真是狂啊,而且听他的话,也是个心狠手辣之辈。”
“殿下说过,人若是不信因果,不畏神佛,行事便会无所顾忌。而且,那次商贸会谈,灰衣尽管有当地商会代表帮衬,却还是被周覃将了一军,这个人太过狡猾,难以对付。”
“那……那他在和谈前夕,为什么会在闾殷?”小青忽然想到。
“……”寒星瞪大了眼睛,仿佛没想到这一层,喃喃道,“是啊……四年前,分明是为了边境的纠纷才去的长青,在和谈之前,他为什么会过了一线天,去往闾殷?闾殷临近凌嘉,他那时候,在谋划些什么?”
她越想越觉得周覃可怖,更令人心里发寒的是,他在闾殷之事,当时竟无一人察觉。
“四年前……四年前闾殷发生了什么?”她拼命回忆。
四年前,发生的最大的事情就是,闾殷镇守家族殷家的族长去世,四岁次子继位。
族长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次子继位?作为长子的殷寒阳,那个时候在哪里?为什么继承家业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弟弟?
为什么,在那件事之后,殷寒阳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就说要去经商?
寒星的脑子里爆开了一大堆信息和疑点,但千头万绪,她一个也抓不住。
这时,是小青解答了她的疑问:“四年前,主子被赶出了殷家。”
“被赶出去?为什么会被赶出去?”
小青耸耸肩:“这就不是我们做下人的能知道的了。主子不肯说,我们也没办法,不如连小姐去问问他,我们也挺想知道的。”
寒星回忆了一下,被赶出殷府之事,寒阳只轻飘飘说一句他被除名了,但没什么大不了的,让她们别担心,于是她们也真的不曾担心过——因为寒阳此人,虽看上去弱不禁风,一吹就倒,但实在是一个言出必行、有诺必践的人,他说没事,那就是真的没事。更何况,他要做的事情,就算不眠不休、累得咳血,也会完成。
这样的人,很难让人把他与“病弱”或是“无能”联系到一起。
小青又问道:“说起来,二公主的那个问题,你的答案又是什么?”
寒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问哪个问题:“你是说……为何人会强求?”
她想了想,摇头:“我……没有给她答案。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这是为什么?”
“我希望,我永远也不要有回答的那一天。”寒星目视前方,语气悠远,“我希望,我所求皆能得偿所愿,我所愿皆能修得圆满——”
“我还希望,即使强求之苦落在我身上,你也永远都不必强求,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十五岁的寒星撑着伞,与阿殁漫步在雨里,身后的马蹄哒哒敲在石板路上,是令人心安的节奏。
“寒星,你真是傻。”
阿殁与她并肩走着:“你并不欠我什么,也不必说这样减你福寿的话,来为我祈愿。更何况,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得到鬼哭玉,因此也不会遇到鬼哭玉的器灵灰衣。传说高祖在位时,被冰雪镇压的邪魔有苏醒之象,当时有两名能臣随他一起讨伐,一位是混有邪魔血脉的战士,还有一位是擅使神弓的女将军,你看这像不像我们三个?”
寒星一下子笑了:“你把我和灰衣,与那高祖时期的传说人物相比?”
“为何不可?在我心中,你们护我左右,随我一同行走世间,与那高祖的故事又有何不同?”
寒星高兴起来:“那我们的故事,是不是也能成为传说?”
阿殁随口答道:“自然可以。回头就叫寒阳雇几个说书人,编一出‘神弓灵玉传’。”
“哎,殿下你的名字怎么没在标题里呀?”
“我?嗯……我在你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