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态的解药》何孑孑

58、没有活够

　　周舒言抬手想摸摸小孩的脑袋，那小孩条件反射惊恐地偏开头，立刻又蹲在墙角缩成一团。
　　他用手护住头，半晌，预料中的拳打脚踢并没有来临，他悄悄从手心里翕开一条缝。
　　周舒言僵硬收回手，跟着在他面前蹲下：“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缓缓放下手：“肖小杰。”
　　“我不会伤害你的，小杰你别怕。”
　　“……你是来接我走的吗？”他再一次这样问，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盼的样子。
　　周舒言愣了下，还是摇了头：“我不是，是……有人来把你接去异能者学校吗？”
　　肖小杰突然用力推了周舒言一把，他猝然发难，力气又大，周舒言没有防备，直接被推了个倒仰，后脑勺狠狠磕到地上，她嘶了一声，再坐起时，小孩又跑的没了影子。
　　第二天周舒言央求这家主人帮忙炖了只老母鸡，她额外出的钱，鸡汤里加了板栗，煮的又香又稠，她盛了一大碗，就放在院中的一个石桌上，主人家出了门，家里就她一人，正斜倚着桌子看些故事会之类的杂书，草丛里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周舒言笑了笑，合拢书：“出来吧，我给你留了鸡汤。”
　　肖小杰双手背在身后，肚皮圆鼓鼓的顶在前面：“你不是来接我的，为什么还要对我好？”
　　周舒言朝左右看了看，俯身神秘的对他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跟你是一样的。”
　　肖小杰蓦地睁大了眼：“好看的人也喜欢撒谎吗？”
　　周舒言又伸手了：“你碰碰我的手就知道了。”
　　肖小杰偏了头，这时他已经不很警惕了，眼中全是属于孩童的好奇天真，他果然轻轻握住了周舒言的手。
　　周舒言眼睛微弯，指指他的脸颊：“你再摸一摸，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了！”肖小杰叫起来，“真的没有了！”
　　他拉着周舒言激动的又叫又跳：“我不是小怪物了！没有了！”
　　周舒言心下微酸，又不得不让他安静下来：“嘘，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叫别人知道了。”
　　肖小杰缩了下脖子，跟着在自己嘴上竖了根食指，嘴巴却快活又无声的咧地大大。
　　因为成功获取了肖小杰的信任，周舒言终于从他嘴里打听出来是怎么回事。
　　在城市里，很多居民还对特管中心以及异能者学校存在偏见和恐惧，这种情况在农村更加严重，肖小杰是塘沽村人，爸妈都是当地老实巴交的村民，他生下来的时候就被发现异常，也不是没人提议要不送去给这边的特管中心，但在村民眼中，特管中心、异能者学校，这些都是去了就回不来的地方。
　　为什么回不来？都成怪物了，国家还能让你活？
　　不都得消灭啊。
　　因而肖小杰就成了如今这样提不得姓名的人，后来他爸妈又生了个正常儿子，他算是彻底透明起来，村民虽然没有向上面告发，但明显也不怎么待见他，磕磕绊绊的，居然也叫他长到这么大。
　　至于他说“来接他的人”，这又牵扯到另一波人。
　　似乎有这么一群人，专门在远离城市的村镇中寻找异能者小孩，他们会带走小孩，并且给小孩的父母一笔钱，又承诺会让小孩吃饱穿暖，相比起特管中心，这群人反而更受欢迎，至少特管中心不给发钱。
　　周舒言沉思起来，这群被神秘带走的异能者去处倒很值得深究，血荆棘成员众多，且全部都是没有在特管中心登记过的黑户，像董健浩那样的都只能被排开在外围，那么血荆棘从哪里找到的大批异能者？核心成员是否就是这些从小就被人从村镇中带走的孩子？
　　给他们洗脑，给他们灌输普通人如蝼蚁，异能者天选的观念，再加上小时候遭受的虐待，会对社会充满仇恨和报复心理也并不奇怪。
　　肖小杰舔了舔唇，他个子矮，还没有石桌高，仰头去瞧鸡汤的样子活脱脱一只小乌龟：“阿姨，我真的可以喝吗？”
　　周舒言本来都把碗推到石桌边上了，又给还原回去，肖小杰愣愣看着，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
　　“再给你喊我一次的机会。”
　　后来周舒言和肖小杰日益相熟，周舒言问肖小杰愿不愿意去读书，他巴巴点了头，问他愿不愿意去异能者学校，肖小杰眼泪汪汪的：“其实我还小，还没有活够。”
　　周舒言当即哭笑不得：“我就是从异能者学校出来的，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里面有很多跟你差不多大的小朋友，会有人好好照顾你，给你新衣服穿，也不会饿肚子，还会教你认字……”
　　“我知道了，是梦里的地方！”肖小杰立刻接道。
　　周舒言声音不由放轻：“那你还愿意去吗？”
　　在周舒言打了一通特管中心的热线后，没过多久，就有人来塘沽村接走了肖小杰，他们穿着周舒言非常熟悉的服饰，但她一直远远站着，从始至终都没有上前打听过什么，肖小杰视力惊人，隔得那样远也瞧见了她，小手使劲儿朝她挥了挥，周舒言也跟着立在原地挥了下手。
　　把肖小杰送走以后的好几天，周舒言都处于坐卧难安的状态，最终，她还是去了镇上的网吧写了一封匿名邮件，收件人是特调组，里面着重强调了恐怖组织在村镇找寻异能者孩童的情况，又提了些关于宣传方面的建议，做完这一切，她终于长舒一口气。
　　就这样吧，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她再帮不上什么忙了，偶尔夜深人静时她也会想起那个哭着叫自己不要怕他的少年，但很奇怪，她突然发现自己记不清小夜的样貌了，她记得对方说过的话，生气或者高兴时候的小动作，独独样貌却开始模糊，或许有一天，时间再长一点，她就能完全忘记吧。
　　周舒言不知道的是，她发送的那封邮件在被人接收阅读以后，又悄悄删除了，再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