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样走来》绿猎蜥

1、第一章

　　二百多年前的圣战依然仿佛就在昨天。有时候史昂会做噩梦，梦到以前的战友，梦到冥界无边的黑暗。然而他很少梦到女神。他知道上一任女神转世离开这人间大地的时候很安详。以前他一做噩梦，第二天就会瞬移去找童虎。从希腊雅典的圣域到中国庐山的五老峰，也就眼睛一闭一睁的事。
　　也不知道童虎是怎么熬了这么多年的，就那么枯坐在噪音很大的瀑布前，几乎从未离开。最初的一百几十年，刚封印好的魔星很消停，而史昂为重建圣域忙得焦头烂额。童虎便常去圣域帮史昂，有时还把工作带回五老峰做。后来圣域安定了，史昂就总去五老峰看童虎。反正天亮再回圣域也来得及。那几个贴身卫兵早已对教皇半夜不在寝殿习以为常。
　　最近这几十年，两人来往渐渐少了。再牛逼的黄金圣斗士也不是神，能活到现在还不腐不朽，还不得癌症，还依然能打，依然能燃烧小宇宙，已经是顶级的黄金圣斗士能做到的极限了。他们也不指望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像年轻时那样硬起来，提枪切磋，完了还能光速往返雅典和庐山。
　　而且童虎的情况似乎更糟一些。史昂好歹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没怎么缩水，只是形容槁枯，头发花白，需要天天戴面罩穿法袍来遮掩颓相而已。而童虎却像变了个人一样，肤色越来越暗沉，个子越来越矮。
　　所以童虎开始拒绝史昂总来找他玩，即使他们依然能瞬息之间往返于圣域和五老峰。
　　史昂又何尝想让老友看到自己现在布满皱纹的脸呢？所以他也默契地减少了去庐山的次数。他们只在必然要见面的佳节才见一面，平时只用小宇宙通个话。通话内容一般是为老不尊地打个情骂个俏，然后聊聊工作，聊聊养生，也就罢了。
　　可是今晚史昂又来庐山了。
　　深夜的五老峰瀑布喧嚣，月色寂寥。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童虎正百无聊赖地数萤火虫度夜，史昂到访他很高兴，即使两人已不能来一发。
　　“我梦到女神了。”史昂摘下面具，庐山带着水汽的夜风使他久不见人的皮肤异常舒服。在一旁的萤火虫看来，他们并没说话，嘴唇都没动一下。事实上也是这样——瀑布的声音太大了，他们懒得和水声比高低，都用小宇宙交流。
　　“女神吗？你不用担心吧，你之前又不是没梦到过她，”童虎递给史昂一个蝈蝈笼子，是他白天亲手做的，里面有一只翠绿的大肚子蝈蝈，“再说现在还太早，离封印失效还有些日子。下一任女神转世恐怕还要再过几十年才会降生。”
　　史昂说：“话虽如此，可是我心里不踏实。毕竟这轮封印，世界经历了两次那么大规模的战争……魔星有什么异动吗？”
　　“并没有。虽然封印解除的日子很可能会提前，这都是自然和各路神明影响的结果，但也不会超过两年。现在，离预计的时间，还有半个世纪吧？”童虎对时间异常清楚。
　　听了这话，史昂稍稍放心了一些，苍老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他说：“也许是我多心了吧，人越老，就越爱疑神疑鬼了，我也不能幸免啊……不过，我们还是提前准备吧。”
　　童虎握住史昂的手说：“你想培养下一代黄金圣斗士？”
　　史昂点点头，对老战友能这么快领会他的意图很是欣慰，便说：“当年咱俩跟女神说，和平年代可以没有黄金圣斗士，养一个黄金圣斗士太贵了，圣域当时很穷的。再说经过二百二十一年前的那场圣战，黄金圣衣需要大修，所以我们向女神建议，和平年代黄金十二宫封闭，由我修复圣衣。圣域和人间的日常秩序，有白银和青铜圣斗士足够。”
　　童虎当然记得那时的情况，接话说：“是啊，黄金圣衣和他们的圣斗士，都折损得太多了。而这些白银和青铜都是门，也确实做到了维护这二百多年来大地的和平。当然，人类自己作死的战争咱们管不了。最近这人间，变化太快了，变数也确实多。你要提前培养下一批黄金圣斗士的想法，我是支持的。我看你似乎还有什么疑虑啊？”
　　史昂反握住童虎皱巴巴的事：“可是如果现在培养，到预定封印失效的时间是，这批黄金圣斗士会不会太老了？别忘了，我们当年可是18岁参加圣战的啊。如果是五十多岁的话……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当年那股锐气。”
　　童虎豁然一笑：“到时候你若嫌弃他们老，就再培养一批更新鲜的年轻斗士嘛，本来也没规定非得有战争的时候才能有黄金圣斗士。以圣域现在的财力，养两批黄金圣斗士不是问题。”
　　史昂听了彻底放松下来：“还是你想得开。既然你也这么说了，我就让那十二箱早就修复好了的黄金圣衣，重见天日吧。”
　　回到圣域后，史昂就着手新一代黄金圣斗士的选拔。现有的白银圣斗士都没有达到黄金的实力，他打算挑选一些资质好的小孩从小培养。
　　史昂深知，谁能作圣斗士，能穿哪件圣衣，这事都是很讲缘分的。他只能尽力按自己的心意找，至于能找到什么样的，那就看女神保佑谁了。
　　自己想找什么样的圣斗士呢？当然是向自己一样仁、智、勇兼备的啦！
　　史昂把自己这个想法通过小宇宙告诉童虎的时候，童虎笑得浑身发抖，沙哑的笑声惊起了五老峰夜栖的山鸟：“像你一样‘仁智勇’兼备？哈哈哈哈……你这个老不修真是越老越自大了！你哪里仁智勇兼备啊？”
　　史昂在希腊这头也有点不好意思，但面具下的老脸一点不红，说：“我哪里不仁智勇兼备啦？行，行，你别笑了行不行？”
　　童虎捋捋小辫子，轻咳两声：“老头子啊，你就放手找吧，也许黄金圣衣认可的人，未必那么完美。”
　　史昂说：“我也知道，不过选拔的标准还是要订得高一些才好。圣域现在这些斗士，依我看都不成，我们要找新人，你说从哪找起呢？”
　　童虎说：“你去占星楼起一卦吧，这么玄的东西，我怎么好说？”
　　当晚，史昂真就上占星楼去了。
　　大祭司拈起一撮暗金色的粉末，念念有词。史昂用小宇宙将粉末点亮，本来很有分量的金属光泽粉末立刻变得像烟一样轻，绕过高大的石柱，飞出了大殿。史昂已经做好了长时间用小宇宙追踪这撮金粉的准备，谁知道粉末才飞到圣域附近的小镇上，就消散了。
　　史昂心里没底：“诶？……大祭司，占卜过程没问题吧？怎么才到小镇就停了？”
　　“教皇大人，应该没问题，我严格按照祭司历代相传的文献做的……” 大祭司也是脑门出汗，一手捧羊皮古卷，一手擦擦额头，“不过这个仪式二百多年没人做过了，谁知道灵不灵……”
　　“嗯？”
　　史昂颇有威严的一声“嗯”吓得祭司赶忙跪下：“教、教皇大人，我保证操作步骤没有问题，金粉是历次修补黄金圣衣时，从各星座圣衣上掉落的银星砂，只要由黄金实力的小宇宙送出去，就、就不会有问题……依我看，既然它停在小镇，就该去镇上找找……”
　　“嗯……”史昂这才放心了一些，放祭祀走了。第二天史昂就下山来到了小镇上。
　　这个小镇建在半山腰上，叫做“黄金小镇”，这里仍流传着关于黄金圣斗士的传说。和山下那些城市化、现代化的城镇不同，黄金小镇地处偏僻，相对封闭，还保留着很多旧时风貌。人们住石块砌成的简朴平房，用手工做各种生活用品，平日穿古希腊式的白袍和绑带鞋，以及，世代传颂关于圣斗士和雅典娜的传说。镇子上的青壮年男性大都在圣域当杂兵，他们相信，圣域这源远流长又自成一体的信仰，和其他宗教一样，教皇都占有大量财富，所以即使他们并不知道圣域的收入来源，也一点不担心教皇会发不出工资。
　　每隔几年到十几年，小镇上就能出一个圣斗士。从这零星圣斗士的口中，人们知道了黄金圣斗士那神一般的存在，向往黄金圣斗士的实力。
　　圣域收罗来自世界各地的勇士守卫圣域，他们统称杂兵。在艰苦的训练、巡防、执行任务之余，杂兵都喜欢就近来小镇找点乐子。小镇上有最好的酒和乳制品，还有各种甜美的水果和鲜花。杂兵们来小镇喝酒、吃饭、看戏、泡澡都行。
　　教皇偶尔也会来小镇。小镇处在圣域的边缘，已经属于圣域的范围，这里瞬移也不太好用，所以史昂如果从这个方向出差离开圣域，都要先穿过小镇，再瞬移。不过史昂不算平易近人，镇民们见了他一般都恭敬站一边。
　　今天教皇不像平时那样行色匆匆，他似乎在闲逛。逛烦了，他来到一个干净的小饭馆。这是一间夫妻二人开的店，现在时间还早，老板出去进货，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在厨房忙着。听到客人的声音，老板娘向后院喊道：“艾俄洛斯，帮妈妈给客人倒杯茶，我正在做丸子走不开。”
　　很快，一个棕色短发的小男孩端着茶出来了。他额上绑着一圈红丝带，两只大眼认真地看着史昂：“教皇大人，您请喝茶。”
　　里面老板娘一听是教皇，还是停下手头的活计出来了。此时，小艾俄洛斯正在对史昂说：“您应该把面具摘了，这样才能喝茶。”
　　老板娘赶忙说：“艾俄洛斯，这样不礼貌。这里交给我吧，你去后面帮我把肉切完。”
　　史昂谢过老板娘后，惊讶地问：“这么小的孩子也能切肉吗？”
　　老板娘说：“他已经5岁啦。而且他很聪明，小小年纪力气却大，他会拉弓射箭呢。”
　　史昂更惊讶了：“您说的是真的吗？”
　　老板娘递给史昂菜单，很自豪地说：“当然是真的。他刚会走路没多久，就缠着来店里吃饭的圣域禁卫军教他射箭，现在已经学得有点样子了。”
　　史昂婉拒了菜单，问老板娘如何称呼。知道她家姓罗弗斯之后，史昂问：“那么罗弗斯太太，你愿意让艾俄洛斯来圣域接受圣斗士的训练吗？”
　　罗弗斯太太没听懂史昂的意思，自顾自说：“那当然好了！孩子的爸爸本来也想去生育当禁卫军的，可是他爸爸近视，没被选上，只好继承了他爷爷的小酒馆……”
　　史昂耐心地说：“我想您误会我的意思了夫人，我不是说当杂兵，我是说，对他进行圣斗士的训练。说不定，是黄金圣斗士的训练……”
　　罗弗斯夫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小艾俄洛斯却从后厨冲了出来，显然一直在偷听：“妈妈，我想当圣斗士！我将来要当黄金圣斗士！”
　　于是罗弗斯太太很快接受了教皇的提议，尽管她不相信儿子能当传说中的黄金圣斗士，毕竟没人见过黄金圣斗士。可是跟着教皇去圣域学习，怎么也比在家里有出息。就这样，母子俩又说服了艾俄洛斯的父亲。当天，艾俄洛斯就被史昂领走了。
　　艾俄洛斯不像别人那么怕教皇，自有一股稚拙的傲气。史昂看着背个小弓箭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小男孩，心里一阵欢喜一阵嘀咕——自己看中这个小孩的过程和决定简直毫无逻辑！都还没找遍全镇，就带他回去，万一他不是银星砂所指之人呢？这孩子看着浓眉大眼的一副可爱而正义的长相，可他“仁智勇”兼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