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通道》深水小乌龟

10、失魂之人

　　殷法师一进房间门就笑了，对弟弟殷小白笑道：怎么着，今天是打算要出柜吗？

　　小白都要恨死小元了。打了电话过了半个小时才来，这半个小时里，小白一方面要防止浴缸里2016年的池金霖醒来，一方面要防止衣柜里2018年的池金霖出来，更要防止刚才在电梯口碰见的高经理好奇敲门进来，可谓三面受敌。

　　不错，刚才小白灵机一动，看玄关处衣柜的门开着，一把扑倒池金霖身上，就势把他推进了衣柜锁上门，然后说什么也不开门了。

　　饶是池金霖修养再好，也会恼火。这半个小时里，小白又唱歌又讲故事，单口相声脱口秀，说得嗓子都干巴了，终于盼来了姐姐，谁料姐姐先来了这么一句。

　　小白狠狠瞪了小元一眼，小元毫不在意，推开洗手间的门，看着浴缸里的池金霖，戏谑地念道：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化作龙呀！

　　小白吓呆了，赶紧去捂上姐姐的嘴。衣柜里2018年的池金霖是清醒的，要是听到，猜到两年前的自己在这里，不就等于和两年前的自己碰面了吗？

　　殷法师自然明白弟弟担心什么，不愿意从这个世界失去池总罢了。殷小白问弟弟，这个是原来的你没弄错？弄错了就彻底交叉了，交叉了就彻底完蛋了。

　　小白说，没错，赶快把他送回去。

　　殷法师屏气凝神，集中念力，掐个指决，仍旧将自身化作时钟，手脚当做指针，运转起来。在小白看来，两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时间的另一边，池金霖凭空出现在酒店的浴缸里，后脑一阵疼，十分难受地睁开眼，看到一个穿制服的女人开门，走进洗手间，在镜子前离自己一米多远的地方站定，看着自己。

　　这自然就是殷法师了。这是殷法师和池金霖的初次见面，殷法师随便说的一句话，让池金霖记了两年：

　　我叫殷小元，我弟弟叫殷小白，怎么了？

　　因为眼前的大帅哥有点矜持，且是被自己弟弟打晕的，所以殷法师先开口说了话。这个“怎么了？”原是想问问池金霖身体怎么了，有没有不舒服，可能是因为殷小元这个钢铁直女的语气神态都有点生硬吧，让池金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池金霖有些不悦地说：刚才那个是你弟弟？他叫我一声“姐夫”，把我拉进房间打晕丢在浴缸里，等你来收货，你却问我“怎么了”？

　　殷法师哑然一笑。小白那怂样竟能打晕池金霖？平时没见他有多大本事，这还真是看见帅哥就疯了呢。

　　殷法师自己不知道的是，自己一笑，藏在制服和眼镜后面的冷漠脸孔就生动了起来。

　　殷法师说：“池总您误会，他是认错人了，所以一通知我我就立马过来赔礼道歉了。对不住。”

　　殷法师后退半步，低头欠身，半鞠了个躬。能让穿制服的人给你鞠躬道歉，放在一般平头老百姓身上，这辈子就有得吹了，但是池大总裁是何许人，才不买这账呢，说道：光道歉就完了，你弟弟赶走了我的美人儿把我丢在酒店房间里，你倒是说说，这一晚上我怎么过？

　　一表人才如斯的池大总裁说这种话，殷法师当然知道这只是故意刁难一下。这个身份的人也不会真逼着自己去给他找个姑娘来，再说了，自己真帮忙找了他也不一定要呀。于是殷法师勾勾嘴角，冷冷一笑说，下半身的幸福我可管不了，但是下半身的清净我可是有解决方案的。只要一刀，刀过病除，今夜安眠，夜夜安眠。要不要试试？开张前三个客户可以打八折。鉴于您是第一个客户嘛，干脆直接免费，权当我练手了，您看行吗？

　　流氓。把“阉了你”三个字说得这么清奇，也是头一个了。

　　池总裁恨恨地从浴缸爬起来，揉揉后脑说：不说废话，送我下楼。

　　两人进了电梯，下行，叮地一声，电梯门在一层打开，赫然映入眼帘的就是酒店大堂横七竖八倒着一地的人，一片死寂。

　　殷法师鼻子一吸，和飞机上一样的味道，转头看池金霖，果然魂魄正在离体。上午处理民航客机事故的时候，已经闻到过这种味道，不是来自地狱的腐臭，不是来自幽冥的阴冷，或者说不是一种味道，而是一种感觉。人的感觉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视听嗅味触温之外，还有许多尚未命名的感知，职业法师就像有经验的老刑警一样，对现场有特殊的直觉。

　　殷法师反手就是一个结界，迎面扣到池金霖身上，硬拉住他的魂魄塞回身体里面说，别动！

　　殷法师点起一支烟，同时摸出自己的平板电脑登入检测中心的系统，飞速调阅两年前的记录。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报案记录、出任务记录、灵力异常记录、协查记录、档案封存记录，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请假记录都没有。

　　两年前遍布全国的灵力检测网已经全面建成，检测网不仅是是检测，还能自动报警，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有记录，哪怕是误报记录，可是什么都没有。

　　难怪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应该说，难怪两年前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检测中心严重渎职？当时的中心主任是谁来着？

　　殷小元正在拼命回忆，被两声熟悉的爆炸声打断。当时的检测中心主任郭主任，一个带眼睛秃顶矮胖的油腻男人，带着当时的“手电筒”兄弟赶到。“手电筒”兄弟果然掏出手电筒，一个一个照过去，这是生命探测仪，普通搜救队使用的生命探测仪有红外线、雷达、音频等等，这种探测的是灵力，内核是一块灵石。打开开关，灵石的光束照到有生命的物体，两者的灵力微微共鸣，被探测到，转化为电信号输出，探测仪上的生命指示灯亮。灵力和现代科技结合，是20年前特殊事物研究所成立后研发的第一款产品，很快量产并在系统内部装备。

　　“手电筒”兄弟一路扫过去，生命指示灯坏了似的，根本不亮。“手电筒”兄弟甚至疑惑地拿自己试了试。这是龙城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大堂里入住的、休息的、聊天的，以及服务员、保洁员，少说几十个人，都这么无声无息地失去生命。殷法师把手指头摁在“开门”键上，同时使个障眼法，让别人看不见自己和池金霖，两人就在电梯里站在静观事情发展。

　　这可是大事件了，“手电筒”兄弟紧张起来，掏出手机，谁料矮胖秃顶油腻郭主任一把拦住他，问：你干什么？

　　“手电筒”兄弟说：主任，我请求总局支援呀。

　　郭主任没好气地说：年轻人太沉不住气了，不看看现在几点！

　　“手电筒”傻傻地低头看表，郭主任一记手刀向他后脑砍去，“手电筒”应声倒地，昏过去了。电梯里池金霖不禁笑了，说：你们这些穿制服的，怎么都会背后捅刀？

　　殷法师毫不客气地怼道：比你们这些西装革履斯斯文文，没妞儿就不能睡觉的人好。

　　两人各自翻个白眼儿，表达对对方的不屑。可是都被困在电梯里，只能老老实实继续观看。

　　果然郭主任打晕“手电筒”，上前扒开他的眼皮儿，掏出一个怀表对着他晃了几下。松开手，“手电筒”便合上眼，像在自家床上一样舒展四肢，面目安详地睡去。

　　池金霖问：他们干什么？贵司办案的程序如此神奇，方便给我这个外人讲解一下吗？

　　这是揶揄，但殷法师并不在意，说道：这么大的事情应该上报，但是这老秃子有问题，打昏了知情人还洗掉了他的记忆。

　　池金霖了然。

　　见“手电筒”睡实了，郭主任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压低声音捂住嘴讲了好半天，期间频频看表，恨不得眼睛长在表盘子上。时间在流逝，大厅里寂静得诡异，只有郭主任踱过来踱过去的脚步声。

　　突然他停住，立定站好，像在迎接什么重要时刻。马上砰砰砰瞬移来了一大票人，或穿对襟儿衣服或穿僧衣道袍，各种术士打扮，贴黄符的贴黄符，念咒儿的念咒儿，喂金丹的喂金丹，还有干脆拿着宝葫芦对着人念念有词的。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这些人一直在折腾，而地上躺着的失魂之人渐渐有起色了。

　　不错，一帮子神仙道士，竟然把这几十个人陆续救活了！！！

　　池金霖惊讶得瞪大了眼，间或问殷法师几句诸如“他们是谁？这是何种仙法？你们法师真能起死回生？”之类的凡人皆会问的问题，殷法师或者说不知道，或者干脆让他闭嘴。终于折腾完了，这些神仙高人各自离去，无辜的受害者们各自爬起来，莫名其妙之后，终于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池金霖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三观已经在碎裂的边缘，但毕竟是个心智正常且有涵养的精英人士，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试探性地问：殷法师，咱们可以走了吗？我的车在外面停着。

　　殷小元从郭主任消失的背影上收回目光。此人身材矮胖，动作却很灵活，蹦蹦跳跳地拐过一个弯儿，往酒店的后勤部分去了。高档酒店的监控室里自然有人24小时值班看着监控录像。郭主任的当务之急是把监控录像拿走，或者毁掉，不能让这么大的事情留下蛛丝马迹。

　　刚才乱哄哄的时候，“手电筒”兄弟已经被移到大堂角落里的沙发上，摆出一个歪着头休息的姿势。不出意外，郭主任拿了监控回到大堂，便会将他带走。殷小元多想现在冲到监控室抢先一步拿走监控录像，但是忍住了。

　　时空穿越的第一条原则就是，不能改变历史！不能改变历史！不能改变历史！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现在的你我，是建立在一切过往的基础上。历史被改变了，也许你还是你，也许你就不是你了。

　　殷法师深吸一口气，按下冲动，对池金霖说：走吧。

　　如果细看当天监控就会发现，十点多，池总在路边停好车，挽着一位美女进入酒店，在前台办理入住后走向电梯。3分钟后美女突然回头离开电梯，向大门走去，然后就是人们纷纷倒地的诡异事件了。

　　两个小时内没有任何人走出酒店大门。终于，美女从旋转门离开，在路边上了一辆出租车。然后陆续有人进出，不久，池总也一个人上车离开。

　　殷法师开着障眼法，监控是拍不到的。此时她正坐在副驾驶座上想事情,随手点燃一支烟。

　　作为一个女人，殷小元长得英气有余，柔美不足。神情冷淡，线条硬朗。若是看上眼了，能很快和男人混成好哥们儿；若是看不上眼，那这冷硬的外表就能很快传递一个信息：离老子远点。可是不管怎样，不能不承认，殷法师抽烟的样子很飒，有一种古惑仔和得道高人双料加成的感觉。

　　反正三观已经碎了一地，干脆继续玩儿一把吧。池大总裁开启撩妹模式，打开车载音响放了一首舒缓的曲子，用自己魅力的声线低沉地说：殷大法师，不管怎么说，都要感谢您陪我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等会儿到了我家一起喝一杯吧，权当给我这个凡人压压惊。

　　殷小元笑道：本座虽不是位列仙班，也没工夫陪你喝酒呀。等会儿你平安回家了我还要赶着回去呢。

　　两人都笑了，再无废话。池金霖在龙城也有住所，到了之后殷小白目送他走进别墅，有管家开门，并要把车开走。突然池大总裁回头说：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路上不安全，干脆把车开走吧，不用还了。

　　殷法师看了池金霖的车一眼。刚才没注意，是一辆保时捷，豪车。说实话，一瞬间殷小元动心了。殷小元确实很喜欢豪车，但是买不起。

　　殷小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摇摇头。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表情又生动起来。

　　池总裁见两次出手都没有上钩，有些不甘心，便作最后一试，说：你接下来要调查吧？原本跟我一起的姑娘跟这事情没关系，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提供联系方式。

　　果然天道酬勤，没有撩不到只有不肯撩。殷法师掏出手机两人互加微信，道个别，各自转身走了。

　　殷法师瞬移回酒店十楼的客房，当然，是2018年的客房，时间仍是十点多，池大总裁在衣柜里关了半个小时了。小元问弟弟，你打算怎么办？

　　小白问，能删除一部分记忆吗？

　　小元答，能删记忆，但是改变不了想法。他两年前被你莫名其妙叫了一声姐夫，拉到房间打晕，醒来被我带下楼，在电梯里躲过一场灾难，然后送回家。之后两年，咱们俩在他的生活中都没有出现，直到你去实习你们重逢。他卡着点儿一步一步地把你带到龙城，安排住进同一个房间，想必就是为了问个明白。我即便删了他今晚的记忆，保不齐他以后还会制造机会来问你的。

　　小白认为姐姐说得非常有道理。飞机上，中午自助餐厅，池总已经两次制造机会来问我了。飞机上那句“你有什么想问我的？”，餐厅里那句“你姐姐是怎么评价我的？”，当时看似无意，现在细品，全是有心呀！

　　池总的好奇心看来很大，这可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