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局》深水池塘

2、第 2 章

　　再说曲来。
　　本来想斗着胆子叫一声“小二，上菜”，但确是被这人间仙境般的地方吓得缩了脖子，悄没声拉着一个服务生——他听了半天，是跑堂一类的人物，尽管穿的在他看来实在是个被人伏侍而非伏侍别人的人，“这位小哥”，曲来斟酌着道，“这玲珑居可还缺人？小的曲来，想在此找份事做，力气大得很，腿脚也都勤快，小哥要有什么尽管吩咐！”
　　说的信誓旦旦的，小哥——澳门才给湖心亭送完了两道点心，端着薄而轻盈的青白瓷胎大盘子，看着稚嫩的少年的脸失笑：“我们春季招聘都结束快一个月了！”看着曲来实在失望，又添了一句：“想进来，等今年秋天吧！”
　　曲来其实没失望，这么好的酒楼要是随随便便找人他才失望嘞，麻利地道：“那点些菜来我吃！”见澳门迟疑，不由气恼：“怎么？招工不成不能吃顿饭哪！”
　　澳门笑：“小兄弟不知道，咱们玲珑居不是酒楼……”“那是啥？”
　　“是位于帝京贡阳城西五坊长城西侧副楼，北临刀马河西岸及燕莎交易所，西临昆仑饭店、南临天上人间夜总会，是京城繁华高消费的金三角地区的最大日！总！会！”
　　听着澳门气儿也不喘地当当当淌下来这激流一样的话语，曲来有些傻眼：“啥意思？就是不给吃饭？要去那个昆仑饭店吃饭？”
　　澳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此时他刚从亢奋的情绪中醒来，赶紧给曲来解释了玲珑居的规矩——中午不过饭，其实也叫饭必过中午，由于中午阳气重，大家手气好，容易多赢几把……澳门看着曲来惊诧而憋笑的脸，无奈道：“这是老板娘说的！她还定了，每一个员工必得把店规店史背得滚熟才能入职。”说着朝东面墙上挂着的木头框装裱的一大幅字画努了努嘴——哦那是店规店史呀……
　　曲来知道历朝历代每每都要修国史，更兼很多皇上新上任便要开始修自己的皇帝史，一个店子尽管小了点，俗话说得好，麻雀虽小，也是五脏俱全的……肉嘛！但是不吃饭怎么行？
　　“也不是不吃饭，”澳门接着道，“不过我们这儿确是要晚些吃的，连客人也是，有时候我们还能垫着点，但是人家家里头能没口吃的，饿着了？都是晌午头才起来的爷们，朝食才用过没一会，正好过了饭店才合心合胃呢！”
　　曲来深深哀叹一声，揉了揉肚子，从兜里翻翻捡捡，摸出了一个小卷轴，闪闪发光地递上去：“澳门哥！”嗬！没两句话便攀亲戚的习性曲来算是改不了了，这是曲来自己找那家乡的匠人拓的山水，跟澳门哥投缘，自然得叫兄长赏赏家乡风景哪！澳门推了两下，见曲来实在像是他不收下便扯着他不叫走的架势，只好揣在了前襟的衣袋子里——这燕尾服自然与真正的有个赝品的标志，那便是前头缝上去的大口袋了，不然叫人看着也不像个跑堂的样子，梁玉燕特意嘱咐了，叫有什么别往裤兜和心里塞，放到前头的袋子里，有要办的事儿记得清楚，有要记的东西看得敞亮。
　　澳门匆匆去了，回到准备间看玉燕靠着墙假寐，轻轻唤醒了她，她睁眼那一刹那竟是满得溢出来的寒光，叫澳门手抖了下。
　　“办事不懂讲求效率？这么久聊得开不开心？”
　　澳门心知叫这位看见了，恭顺地俯下身去：“好叫主子知道，外头有个想来应聘的外乡小兄弟，人是机敏的，也并没有多么世故。”
　　梁玉燕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澳门赶紧添话：“明白，只是想拿我今儿下午的份例点心给他吃些就打发走”，又想起来玉燕先前提的效率问题，“那两位贵人可不一瞧就要多说几句的，咱哪敢早早儿地就回去了？”
　　玉燕纤指在桌上点了几点，“你倒是机灵，说几句也没什么不妥的，既然你觉得不错就先叫他来后厨帮老刘洗洗菜吧，昨儿刚送出去两个，他正跟我抱怨人手不够呢。”
　　又送出去两个……澳门在鞋子里很有自制力地最大限度地活动了大脚趾，主子老说这个，让他好害怕！还不敢表现出来！啊啊啊啊——澳门想起来昨天主子讲的土拨鼠尖叫的故事，果然人的本质是模仿啊啊啊啊……
　　梁玉燕没工夫打量小伙计在经历什么心路历程，备好了茶水，又进内间抿抿妆容，便端着盘子出去了，随口嘱咐澳门，叫刘云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