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灯随舟》夜半兰溪

5、图穷

　　黄扈行奇道：“林总管，你说这小子就是发现凶案的人，可他早死了老半天，难道见鬼了！”
　　林总管无言以对。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楼内就有两人死于非命，这艳鬼当真视人命如草芥。
　　孙郎中说道：“这还不明白，分明是那艳鬼用了易容之术，既然是医毒双绝，让两个人看起来一模一样也非难事，时公子你看如何？”
　　时停舟道：“我也未听过艳鬼还有这手本领。”
　　文书林道：“如果是这样，那真算是位难缠的对手，这意味着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是他。”
　　曹飞云道：“这不难办，大家每个人互相摸一摸对方脸皮，是真是假还不给摸出来吗？”
　　卫云章赞道：“此言甚好，就这么办。”
　　听到云章郡主这么说，所有人按性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互相检查，不时听到有人惊呼：“哎呀，你轻点，破皮了我跟你没完”，“真疼，我都说我的脸是真的，绝不是人皮面具”。
　　一圈互相检查下来，众人纷纷说道并未有人易容。
　　江灯轻声对云章提议道：“云章，不若让我统一检查。”
　　“江灯哥哥你可有把握？”
　　江灯道：“我权且一试，并无十分把握。不过是从前招待过一些神秘的客人，他们因为各种原因不便以真面目相见，便易容相见，那时我很是好奇，向客人讨教过一二。”
　　卫云章喜道：“江灯哥哥你怎么不早说！死马当活马医，你只管放手去做。有我呢。”说完便令众人原地等待江灯行事。
　　众人见江灯也不如何，不过是走到每个人面前打量脸盘、耳后、下颔，接着拿起手仔细观看，看看脸再看看手，最后靠近脸旁轻轻一嗅，连摸脸也不曾做，每一个都是如此检查，平平无奇。
　　检查完男性后，江灯开口道：“接下来我开始检查姑娘们，有失礼得罪之处，我在这先行向各位姑娘请罪，还请姑娘们宽宥。”
　　话毕，江灯走向花妍妍身前停下，略表歉意后，依样开始检查。
　　只不过这次江灯检查完后立在原地不动，并未迈向下一位姑娘。
　　卫云章等人等着江灯好一会儿，见江灯始终和花妍妍对视，方才慢慢嗅出不同寻常的味道。
　　“花姐姐，难道是你？怎会是你？”卫云章难以置信，可是她就是莫名地相信江灯的判断。
　　花妍妍非但不惊慌，甚至也不生气，只是如江灯望她一般回望江灯，道：“江公子是否对小女子有些误会？空口无凭，可不能随便就说小女子易容了。”
　　众人望着花妍妍动人之姿，只觉得分明是浑然天成、造化钟爱。
　　“是啊，江公子，切莫冤枉好人。”
　　江灯冷冷道：“云章，还请令厨房准备几盆滚烫的热水、小刀、白醋、纱布，是不是空口无凭，待会自会知晓。只不过难受的还是花姑娘你自己，花姑娘可要想清楚了，是否愿意以真容相见。我本不愿步步紧逼，只怪你自讨苦吃。”
　　花妍妍听到江灯令人准备的东西，又看江灯笃定从容，终于花容为之变色，切齿道：“不必了，我是易容了，那又如何？那只不过是因为我自小貌丑无盐，为何其他女子秀美，我却不能，江公子可知我从小到大受到多少白眼、讥笑，其中滋味江公子怕是从未体会，怪不得不知怜香惜玉。你简直冷酷无情。而且我现在这幅面容是三年前请修容大家为我做的，到今天一直如此。”花妍妍泪珠一颗颗滚落，滑过凝脂玉一样的肌肤，众人无不心生怜惜。
　　时停舟连连点头：“ 花姑娘所言甚是，儿郎们自是要怜香惜玉才是，江公子方才检查我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敢问江公子莫非眼拙不识好颜色？”
　　江灯本想时停舟气质非俗，欲找机会与之结交，或许日后可为江家助力，是以检查时停舟之时一丝不苟、恭谨克礼，特意以白帕相隔，不想遭时停舟横加打岔、以白为黑，心上微气，向时停舟一瞥。
　　花妍妍听时停舟为自己说话，向时停舟一笑。
　　时停舟笑道：“你这样瞪人就不好看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花姑娘请修容女公子为自己美颜，无可厚非。”
　　花妍妍拭着眼泪，凄然笑道：“何况还有其他夫人小姐，江公子并未查看，怎能断定其余女子并无易容？”
　　桑浔道：“花姑娘此言有理，江公子还是等看过所有人再断言为是。”
　　曹飞云向来大大咧咧，欲为花妍妍说几句：“江公子做事可得周全，这可不是小事。”
　　文书林道：“惹哭女孩子，可不是男子应该做的事。”
　　其余人见花妍妍落泪心生同情，对江灯行事不留情面有气，见桑浔、曹飞云、文书林等人为花妍妍直言，不平之气稍去，随即想到江灯也是帮助查案，又暗暗歉疚。
　　江灯似笑非笑道：“可我也没说什么话啊，话不都让你们说了吗。”江灯说完这一句话就去查看剩余女子。
　　这话说的几位有点尴尬，回想一下，江公子也确实没说什么，是自己误会了，为什么花姑娘不干脆承认易容了呢，问心无愧的话有何不可说，转而又想，也许是害怕这事说不清、道不明，花姑娘想避嫌。
　　不管众位如何想，江灯将众位一一检查完毕，结果还是一样，只有花妍妍一人易容。
　　花妍妍继续说道：“我记得云章郡主提过，凶手从死者身上取走貔貅玉坠，可是并未从我这搜出貔貅玉坠。”
　　卫云章犯难，易容只说明花妍妍有嫌疑，若无关键物证，一样无用。
　　“是了，我这枚貔貅玉坠是从你这顺来的呢。”一道声音响起，打破僵局，又是时停舟。
　　既易容，又有貔貅玉坠，可以说是铁证如山。
　　“咳咳，做了回梁上君子，本来是有些难于启齿，现下由不得我不说。”
　　花妍妍失落道：“公子光风月霁，竟来栽赃于我一弱女子，女儿家清清白白的名声难道是如此轻易被人污蔑的。”
　　众人原本有些相信花妍妍便是凶手，一听此话觉得甚有道理，是了，这如何证明时公子所说是真的。
　　时停舟道：“只是我家侍从不小心多从你身上顺来一个香囊。想是他学艺未精。”
　　卫云章走向时停舟，要来香囊与七丝郁金香对比，针脚一致，再将香囊放到鼻下一嗅，有梅香清冽，有桂花甜蜜，两缕花香交替送入鼻中，又独特又好闻，与七丝郁金香有异曲同工之妙。
　　花妍妍冷笑一声：“公子侍从既然能从他人身上偷来玉坠，自然可从我身上盗得香囊，把二分梅桂还我！”
　　卫云章心中一震，抬头死死盯住花妍妍，一字一句道：“花姐姐，我与你相隔三丈，花姐姐如何知道这香囊是梅香桂香？”
　　花妍妍被时停舟气到，口不择言，出口太快，再懊悔也于事无补。正思量如何挽救，看到两个香囊布料不一样，随机应变道：“这只不过因为我用香囊的布料很讲究，什么香味对应什么布料是错不得的，我看郡主你手中香囊的布料是两枝花枝环绕，一枝梅花，一枝桂花。”
　　卫云章低头一看，正如花妍妍所说。
　　江灯开口道：“为何我却看不清云章手上的香囊是什么花样，别说不能看清是不是梅花桂花，就是两枝花枝环绕都瞧不清。”
　　众位经江灯提醒，也试着去看郡主手中香囊布料，果然如江灯所说，根本看不到花样，这只怪时停舟这人太与众不同，众人压根不想离他太近，若不是大堂空间有限，早就和时停舟隔十丈远了。
　　花妍妍见木已成舟，也不作无谓的辩驳，坦然一笑道：“不错，是我。”
　　卫云章想起与花妍妍一见倾心，难过道：“对不住了，花姐姐，我只有将你擒拿，送去官衙，虽然牢狱之灾不可免，但是未必就必死。”侯府武士围住花妍妍，示意花妍妍自己走，否则免不了动武。
　　花妍妍笑道：“郡主，我知你心意，你也不必为我难过，这事我也不是头一遭，今晚就去牢房住一晚，过了今晚，自有人接我出来，姐姐我行走江湖，又怎会没有兄弟姐妹互相照看。今日别过，来日再见。”
　　言下之意，众人皆知，官服能力有限，奈何她不得，等她逃脱，今晚死于非命的两人，可就白白死了，又能找谁说理去？
　　卫云章知她说的是真话，叹道：“国法威严，我不能将你就地正法，那也必须依法将你缉拿。”